林宋羨起身離開,宋鶯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淹沒在了林中樹影裡。
她環顧著空無一人安靜的海灘,驀地有點冷,坐在那環抱住了自己。
林宋羨果然回來的很快,大概不出十分鍾,他懷裡抱了一堆幹枯樹枝,還有易燃的枯黃落葉松。
她從來沒在野外生過火,林宋羨也看起來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宋鶯原本以為會折騰很久,但沒想到林宋羨放下東西後,熟練地在沙子裡刨了一個坑,架起幹樹枝,用打火機點燃落葉松,塞進樹枝底下。
沒兩秒,火勢洶洶燃了上來,周圍暗色被明黃火焰點亮,熱度從那一處散發,涼意也被驅散。
宋鶯看著對面映在火光中的臉,好奇問:“林宋羨,你怎麼會這些?”
“野外求生這種事情,我已經熟能生巧了。”他在往火堆裡添幹枝椏,漫不經心說。宋鶯一頓,過了會,扭頭在自己包裡翻著零食。
聲音窸窸窣窣響起,林宋羨抬眼看向那處,宋鶯整個頭都快埋進了包裡,很快,從裡頭掏出兩包鹽焗雞腿,獻寶似的。
“你看,我們還有雞腿可以吃,把它烤烤,就是香噴噴的烤雞腿了。”
“其實這樣想想,也就當度假了,不是還有些人專門背著帳篷去外面過夜,以前我總搞不明白那些人腦子在想什麼,今晚剛好可以體驗一下。”
她眸光亮晶晶的,期待地看著林宋羨:“你說對嗎?”
“我想我應該不必再體驗了。”林宋羨冷靜地說:“因為我就是你說的那種,搞不明白腦子裡在想什麼,專門背著帳篷去外面過夜的人。”
“.........”
“我失眠的時候不喜歡呆在家裡,剛好別墅後頭是一片山,就經常在半夜背著包爬到山頂,然後搭個帳篷燒堆火睡覺。”林宋羨抬眸看她,手裡撥弄火種的樹枝點了點地面,眼中促狹。
“你今晚倒是可以體驗體驗,明天分享一下感想。”
“.........”宋鶯無語,直直瞪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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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宋羨卻隨意地放下手裡樹枝,張開掌心感受了一下火堆熱量後,抬手準備去解衣服。
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先前被打湿現在還沒幹,布料半透,黏在身上。
他手指不緊不慢繞著扣子解開,第一顆、第二顆,鎖骨和領口內一小片白皙露了出來,風光無限,不一會,衣服就快要全部敞開。
宋鶯也不知怎麼回事,像被這一幕震懾住,目光呆怔似的定在原地,忘記收回。
終於,在林宋羨即將把衣服脫下來時,停住了手上動作,像是才發現宋鶯的注視,他轉回眼神望向她,出聲吩咐。
“轉過頭去。”
“不準看我純潔美好的肉.體。”
“.........”宋鶯徹底炸了。
“啊啊啊啊啊。”她飛速轉身捂住了臉,背對著他第一次不顧形象大叫。
“林宋羨你是狗啊!!!”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一直到林宋羨衣服烤幹重新穿上,宋鶯還是沒理他,臉紅紅的不知是被火烤得還是剛才事情留下的後遺症,她坐在那抱著膝蓋,身體縮成小小一團,手裡拿著一包速食餅幹啃著,悶不吭聲。
林宋羨不知從哪找來根幹淨樹枝,用海水洗過消毒之後,把她先前拿出來的雞腿串了起來,放在火上烤著。
空氣中散發著絲絲肉香。
嘴裡餅幹變得愈發沒滋沒味起來。
眼前一晃,那個雞腿被送到宋鶯面前,林宋羨衝她抬了抬手示意,“烤好了。”
“我不吃。”她扭頭,倔強地維護自己尊嚴。
“生氣了?”林宋羨掀起眼皮打量著她,見宋鶯不苟言笑的表情,忖量。
“你吃一口,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把手裡舉著的雞腿往她跟前又送了送,嘴上哄道。香氣和熱氣從鼻息間迎面撲來,縱使宋鶯意志再堅定,也抵不過此刻的糖衣炮彈。
她故作嚴肅,“真的?”
“真的。”林宋羨認真點頭。宋鶯垂眸猶豫兩秒,最終還是接過了他的雞腿,放到嘴邊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果然和想象中一樣美味。
她克制住自己接著吃下去的欲望,仰起臉望著林宋羨。
“現在你可以說了。”
“唔。”林宋羨沉思過後,衝宋鶯眨了下眼,“你挑一個你最好奇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
“......”還可以這樣?
宋鶯凝噎,視線遊離,突然落在了林宋羨脖頸間。
他那裡系著一根細細的紅繩,很舊,末端每次都消失在衣服中,直到前不久,宋鶯在他解開襯衫時,才看清那是一個如意形狀的白玉吊墜,上面刻著長命百歲。
“你為什麼一直戴著這個?”她好奇問,目光示意。林宋羨低頭看了眼,又很快收回,手指隔著衣服摸了下玉如意上幾個字。
“小時候發過一次高燒,差點死掉,後來我爺爺就專門叫人訂做了一塊玉給我,希望我活得久一點。”他風起雲淡地說。
當時的兇險萬分現在回想更像是隔世,唯有老人不顧勸阻親自去寺廟求得的這枚玉佩一直陪護在他身旁,久而久之,林宋羨也快忘了,當初在病床前,那雙年邁的手把玉佩親自系在他脖上,隻語重心長叮囑了一句。
“羨羨,爺爺隻希望你這輩子能平平安安,順遂無憂。”
“你爺爺,是個很好的人。”宋鶯聽完若有所思,輕聲說。林宋羨莞爾點頭。
“對啊,很好很好。”
月亮從海面升起,照亮萬物,沙灘柔軟無垠,中間燃起一捧小小篝火,兩個人影坐在那兒。
夜悄然加深,浪聲也變得輕緩,不知不覺,一道影子靠到了另一個身上,閉著眼睛睡著了。
月色下,兩個身影依偎在一起,在靜悄悄的黑夜,等待著光明。
第25章
宋鶯早上是被林宋羨叫醒的。
潮聲依舊, 在耳邊不知疲倦的拍打著,林宋羨聲音很溫和,就像此時撲在臉上初生的光芒。
“宋鶯, 你醒醒, 太陽出來了。”
她在明亮微弱的光線中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片黑夜白天交替處的粉紫色,在海平面上連成一線,把天空驅趕成了墨藍。
礁石安靜,一切都像在沉睡之中,萬物間隻有風在湧動, 夾雜著清晨特有的清涼, 海水氣息清鹹。
兩人面前的火堆不知何時早已熄滅, 隻剩漆黑的灰燼, 她蓋著林宋羨的外套, 靠在他肩上,少年曲腿坐在那兒, 手隨意搭在膝頭。
此時的世界是溫柔清冷的,他仰面注視著前方日出,剛從夜晚中醒來的臉龐幹淨蒼白,又因為五官過於工整細致的原因,莫名多了一絲秀弱。
他仿佛是在看日出,又仿佛透過那片光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兩人明明離得那麼近, 宋鶯卻感覺好像根本碰不到他。
那輪渾圓的太陽終於從海面中冒出了頭,漸漸越升越高, 柔和的緋紅由淡轉深,不知不覺,被那處泛濫出的金色佔據, 鋪天蓋地的漫開,光裡有了溫度。
所有一切明亮起來。
“你在想什麼?”宋鶯終於忍不住問他,沉靜的空氣被打破,林宋羨側過頭,眼裡有了神採。
兩人隔著咫尺的距離對視,在此刻海上盛大壯麗的日出中,宋鶯聽到林宋羨說。
“在想你什麼時候起來。”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肩膀,口吻沒有太大波動。
“麻了。”
“............”
宋鶯面無表情直起身子,從林宋羨肩上離開,她把這一切都歸結於自己剛才還沒睡醒,所以在觀看太陽升起的這短短幾分鍾裡,忘記了抬起頭。
林宋羨在她離開後立刻抬手揉著肩膀,眉頭輕皺,嘴裡還輕輕“嘶”了聲,好像是真的很痛苦的模樣。
見狀,宋鶯又不禁擔憂:“很痛嗎?”
“給人當了一晚上的枕頭。”林宋羨瞥她一眼,“你說呢?”
“對不起。”她控制不住愧疚,出聲道歉。
“算了。”林宋羨神情無所謂,語調懶散,“我這是在給你贖罪。”
“誰叫我把姑娘帶出來沒有安全送回去呢。”
“這是我應有的懲罰。”
“.........”
在這座海島徹底蘇醒前,宋鶯和林宋羨把昨晚產生的垃圾都收拾了一遍,那片呆了整晚的沙灘恢復原狀,就像從來沒人來過一樣。
林宋羨埋完最後一捧沙子,踩了踩已經平整的地面,朝她出聲:“走吧,我們該去碼頭了。”
“等等。”宋鶯環顧周圍一圈,突然想到什麼,從地上撿起一塊遺落的燒焦樹枝,一瘸一拐走到那塊大石頭前。
這是他們昨夜的避風港,也是一個路標。
宋鶯蹲在巖石前,在角落一筆一劃鄭重地寫下了幾個數字。
——2015.7.25
宋。
“為什麼隻有一個宋。”林宋羨看見了她的動作,目光落在那上面問。
“因為這代表了我們兩個。”宋鶯仰起頭,雙眸泛著琥珀色的光,面容認真。
“這是我們的宋。”
林宋羨曾一度討厭自己的名字。
裡面兩個共同存在的姓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隻是一個聯姻品,是維系著兩個家族關系利益的工具。
這便是他出生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而在這個普普通通的早晨,隻是日出過於耀眼,陽光的溫度從上而下籠罩全身,林宋羨盯著蹲在地上的女孩,奇異的,找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歸屬感。
是我們的宋。
與其他任何無關,隻屬於他,和她。
宋鶯的腳比起昨晚已經好很多了,林宋羨給她找了根粗壯的樹枝,一路慢慢的,也可以不太費力地走到碼頭。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距離船隻抵達還有二十多分鍾,兩人坐在海邊高高的岸上,雙腳蕩在空中,遙望著遠處開始航行的貨輪。
有海鷗在上面盤旋,風和日麗的天氣,面前的大海突然美得過分。
宋鶯深呼吸了一口,閉著眼睛感慨,“我想我應該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段經歷。”
“嗯?”林宋羨側頭,眼神無聲詢問。
“第一次瞞著家裡跑出來看海,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日出日落,第一次在海邊過夜,第一次...”宋鶯掰著手指頭數著,話音突然變低,然後迅速補充完整。
“第一次崴了腳。”她抬起腿示意,細瘦白皙的腳踝上青紫了一團,惹眼醒目,林宋羨定定盯著那一處好幾秒,才移開眼,低聲應。
“嗯,回去一定給你買最好的藥,女孩子不能留疤的。”
船好像很快就來了,輪廓由遠到近,漸漸停靠。
兩人站了起來,朝渡口走去。
門被打開,有幾個遊客陸陸續續下來,看見島上的兩人時都露出了驚訝,宋鶯解釋。
“我們昨晚不小心錯過了最後一班輪渡。”
“啊,這樣,島上經常發生這種事情,不過這裡很安全,還可以順便欣賞到日出。”船長是位大叔,聽聞笑呵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