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若真的惹急了蘇炳城他真會對陳若幹什麼。
他們父子倆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深刻的感情,蘇瑞不了解自己這個父親,蘇炳城也不了解自己這個兒子。
所以他不敢拿陳若冒險。
陳若回房時,一個醫生正在給江彤檢查身體。
那醫生在冊子上記了些記錄,又調慢點滴,沒有抬頭,隻問:“現在有沒有胸悶的感覺?”
“有一點。”
醫生記錄的筆停頓了一下,抬頭看江彤的臉,翻到冊子封面的215房病人信息。
——江彤。
“你是江彤?!”
江彤詫異地抬頭,這樣仔細一看才恍恍惚惚間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
然後和腦海中的一張臉慢慢重合。
“你是……方菱?”
“對啊!”方菱在床邊坐下,拉著江彤的手,“真的是你啊,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我們該有二十年沒見了吧!”江彤坐直了些。這是她從前在c城時的大學同學,轉過頭叫炸奶門側的陳若,“小若!來,這是方阿姨!”
“什麼阿姨啊,叫姐姐!”方菱衝江彤眨了眨眼睛,動作俏皮,一點不像已經四十歲了。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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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打量著眼前這醫生,一頭率性利落的短發,看起來隻有三十歲。
“你女兒多大了?初中?”
“沒有沒有,我高三了。”
“高三了!”方菱微微張嘴,有些吃驚,“長的好小啊。”
腦海中計算了一下,高三,18歲,那這孩子就是當年那個吧。
當時江彤和家裡斷絕關系鬧得沸沸揚揚,又因為懷了孕,便休學跟那男人去了風川。
“你老公呢?”
江彤神色黯黯,搖了搖頭。
方菱在醫院工作了十幾年,五年前調來風川。醫生這樣的職業更是看慣了生死離別,看她表情便知道那男人已經不在了。
一陣唏噓,當年那麼浩浩蕩蕩的愛情最後竟成了這般模樣。
清清喉嚨,方菱猶豫著問:“那……你和你爸爸,怎麼樣了?”
“老樣子,不然我哪會在風川見到你。”
“你不知道啊,最近幾年風川發展勢頭大,江家兩年前就搬到風川來了。”
江彤怔忪,想起前幾天清明去掃墓時恍惚看到的那個黑色大衣的背影。
當時她便覺得眼熟,後來轉念一響不可能是他也就沒留意。
這麼想來,當時看到的那個人也許就是她那個快20年沒見的父親。
方菱看她出神,頓了頓,又說。
“江彤,你這個病,好在是早期,而且做手術能痊愈的可能性也挺大的。隻不過,這種病吧……費錢。”
“小若,你去幫媽媽洗點水果來吧。”
江彤故意支開陳若,看著她把門關上了才說話。
嘆了口氣:“哎,我就打算先保守治療吧。我女兒馬上讀大學了,處處都要用錢。”
“你真不打算回江家?你不知道,你爸他有多疼愛他那個外孫女,小一輩裡就這麼一個女兒,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我想他肯定是後悔這件事的,才會這樣寵那外孫女。”
是把對江彤的愧疚全部寄託在外孫女身上了吧。
第57章 第 57 章
江彤父親向來做到一碗水端平。
如今聽說自己父親竟這麼寵愛外孫女, 江彤愣住。
她原以為父親還是生她的氣。
畢竟那時候的事,讓他動了那麼大的怒。
“算了,我這病也不知道什麼結果, 何必再去讓他揪心……已經不孝20年了, 沒必要現在回去傷他的心。”
方菱沒再說話,兩人相顧無言了一會兒。
她站起來:“你要有什麼不舒服就喊我, 按鈴就成。”
打開房門,陳若站在門外, 手裡拿著兩個蘋果, 還沒洗過。
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方菱率先開口:“叫我菱菱姐吧,年輕些。”
“菱菱姐,你剛才在病房說的話……你, 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我媽媽的病。”
“走,去我辦公室說。”
方菱拿過她手裡的蘋果,招呼她跟著自己走。
不拘小節地大口咬了口那顆還沒來得及洗的蘋果。
到了辦公室,方菱倒了杯水給她:“你知道你媽媽的父親, 嗯……應該說你外公嗎?”
陳若猶豫著點了點頭:“知道一些。”
“你外公其實很想找你媽媽,就是拉不下臉來,你知道的, 文人那種死要面子唄!方菱憤憤道,簡直無法理解,“如果他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給江彤找最專業的癌症專家, 痊愈的可能性也會更大。”
“你知道他的聯系方式嗎?”
.
十二點,蘇瑞準時出現在漢爵八層的高級宴客廳。
“抱歉,來晚了。”
蘇瑞徑直走上前,由侍從拉開蘇炳城身旁的椅子,坐下。動作一氣呵成不失氣度也不至失禮。
從他站到宴會廳門口時,付思思的眼睛就定在了他身上。
“怎麼這麼晚。”
蘇炳城語氣不耐,責怪他讓座上三個人等他一人。
“突然有些事,抱歉了江老,讓您久等了。”
江老定神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沒有一點兒商場中人的世俗、浮躁,倒是給人一種驕傲、冷素的感覺。
他一向是喜歡這樣子有些傲氣的年輕人的。
再加上這麼年輕就有些獨當一面的魄力,讓他這樣的老頭都心生佩服。
隨即哈哈一笑:“不晚,正好12點,該說我們來早了的,介紹一下,這是我外孫女,付思思,我想你們認識的。”
蘇瑞這才把視線移到她身上。
一怔。
江家唯一的外孫女竟然是她?
難怪前不久偶遇她時,她會說“我們說不定真有些你不知道的緣分呢。”
轉而就掩下神色,闲闲把視線移開,平淡道。
“我們都是一中的,自然見過,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常去學校了。”
“哦?”江老頓了頓,笑了一下,“年輕人還是要多讀些書的。”
蘇炳城面色一窒,責備地瞟蘇瑞一眼。
“是,隻不過我不是讀書的那塊料,還不如早點幫點公司的事。”蘇瑞大大方方承認,不顧及江老一向看重知識分子。
“外公!”付思思嗔怪一聲,“你又要拿你那套思想去框人了。”
“是是是。”江老笑顏連說好幾個是,對著蘇瑞搖了搖頭,“我這年紀大了真是越來越沒點分寸了。”
蘇炳城意味深長地看付思思,這外孫女果然如傳聞般深受江老寵愛。
隻不過他沒想到他約了江老一人,在外孫女竟也一並跟來。
看她剛才看蘇瑞的眼神,蘇炳城對這次合作心裡有了十足的把握。
中途江老接到個電話。
神色一下大變,駭得連筷子都掉在地上。
愣了有足足一分鍾才開口,聲音沙啞帶著顫抖:“我在漢爵8樓的8號宴會廳,你,你來找我吧……”
蘇炳城看那神情就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身份不一般。
意有所指地:“江老的故友?”
江老回過神,目光動了下,沉聲道:“算是……故友吧。”
蘇瑞眉頭輕輕一皺,不過他還是沒有蘇炳城來得會察言觀色,找服務員重新給江老拿一副筷子,也就忘了這突發的插曲。
醫院裡有獨特消毒水的氣味。
陳若掛了電話,仿佛身體最後一絲力氣被抽空,腿都有些站不住。
方菱扶住她:“怎麼說?”
“他,讓我現在過去找他,在漢爵……”
電話裡的這個人,就是他18年未見的外公嗎,就是把媽媽趕出家門遭受各種苦難的外公嗎。
陳若小時候還奇怪,為什麼自己隻有爺爺奶奶,卻沒外公外婆。後來知曉原由後,每次看到媽媽勞累的樣子,內心也不是沒有偷偷埋怨過他。
可就在剛剛,她聽到那人顫抖的聲音,她才明白。
受苦的哪隻是媽媽一人,這個記憶中冷漠、固執的老人何不是也一樣受著內心的折磨。
陳若眼睫低垂,形成一個疏朗濃密的弧線陰影,看不清她是什麼表情。
她沒有告訴那個老人自己就是她的外孫女,江彤的女兒。
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隻是隱隱覺得自己這麼做其實挺自私的。
一個除了有血緣關系卻沒半點親情的老人,自己突然直接一通電話打亂他的生活,告訴他自己那個自小離家的女兒需要他的幫助。
隻不過。
陳若一想到媽媽那蒼白的臉,她隻能這麼做。
她知道怎麼做才是對媽媽最好的。
“行,那你收拾收拾過去吧。”
方菱心底佩服眼前這個小姑娘,和當年年輕時候的江彤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管是周身的氣質,還是為人處世方面,都是溫潤又堅毅的衝突。
“菱菱姐,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我媽媽,我怕她情緒波動會太大。”
“我知道,我知道。你媽這有我呢。”
陳若出門時正是正午,醫院門口就有公交車站,可以直接到那附近。手裡攥著手機,指關節泛白。
心裡直突突,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公交車上一大批人一擁而上,她被落在了最後,隻能伸長了手臂,堪堪抓住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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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思思推開洗手間門的時候,蘇瑞就側對著她,背後是一面大鏡子。
“找我?”
付思思輕笑出聲,到洗手臺邊,往手心裡按了些洗手液,抬眼看鏡子中的蘇瑞。
“你早知道今天會來的是我?”
蘇瑞目光沒有看她,頭微微揚著,視線卻朝下,看著地上不知道哪個點。
付思思手伸到洗手臺邊,感應到後立馬流淌出水來。
一大團泡沫被水流激出來,手心裡白花花一團,她看著鏡子,不緊不慢一根一根手指洗過來。
畫了淡淡上挑的眼線,這個角度看過去格外勾人,像隻狐狸。
隻不過蘇瑞根本沒有看向她。
“怎麼說的我好像算計著讓你來似的?”她把手上的泡沫衝掉,撫了撫頭發,歪著頭看蘇瑞,臉上帶著點笑。
他沒了耐心,稍稍側頭,直奔主題:“這件事,別告訴陳若。”
“這個嘛……”
付思思故意拉長最後一個音,見蘇瑞轉過身看她,才笑嘻嘻地說:“怎麼,你心虛啊?你可別說你現在發現愛上我了?那我可是會忍不住橫刀奪愛的。”
她臉上笑著,像是在說玩笑話,雙眸卻牢牢看著蘇瑞的眼,帶些挑釁。
蘇瑞的耐心完全被磨掉了,牙根緊了緊。
雙唇緊閉地看著付思思。
“行了,不說就不說嘛,這麼嚴肅幹什麼。”
付思思像是撒嬌似的抱怨了一聲,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算是答應。
她說這話時語氣輕浮得很,像是隨口敷衍,根本沒放在心上。
蘇瑞神色陰鬱地盯了她一會兒。
付思思同樣不甘示弱勾唇側著頭看他,斜斜靠在洗手臺邊。
“最好是這樣,你知道我對能不能和江氏合作完全不在乎。”
“哦…”
付思思悠哉哉點頭,嘴角蕩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已有所指道:“可惜你在乎陳若啊。”
蘇瑞一下子蹙起眉頭。
他之前怎麼也沒想到江老的外孫女竟然就是付思思。他開始就覺得這女人不像她表面上那樣隨性,相反,心機得很。
現在又和陳若一個宿舍,就怕她添油加醋地亂說些什麼。
他怕的倒不是陳若知道他和付思思吃了頓飯,那還好解釋。他怕的是她猜到了他為什麼要和付思思吃飯。
為了讓蘇炳城不至於把腦筋動到陳若身上。
蘇瑞沉默不言轉身就往回走。
付思思神色不變,但背部像是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