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記得上一世的葉辭對酒精不耐受,三五杯啤酒下肚就能醉得神志不清,眼下卻信心爆棚,自覺酒量拔群。
霍聽瀾緩緩擰起眉頭。
唯一的解釋就是葉辭分化成Omega之後體質漸漸發生了改變,對酒精的耐受度大幅降低了,但他自己還不知道。
他想起上一世葉辭飲酒後的模樣——
乖得要命。
像隻軟乎乎的小醉蝦。
就算被人撿回去剝光了殼,舔遍了裡頭白生生甜絲絲的嫩肉,吃幹抹淨佔透了便宜……恐怕也不知道反抗。
霍聽瀾的瞳仁漸趨漆黑。
壓抑許久的,熔漿般稠熱的愛|欲乘著酒勁兒與Alpha腺體的躁動緩緩溢了出來,翻沸燒灼。
連青筋與血管都亢奮得微微彈動。
“行嗎,霍叔叔?”葉辭不知死活,還躍躍欲試地望著他,眸子清凌凌的,幹淨稚氣,一心想為他分擔。
少年的心,澄澈珍貴。
像是決定了什麼,霍聽瀾緩緩將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嗓音喑啞:“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嗯!”葉辭握住酒杯,精精神神地拔直了腰杆,起身為霍叔叔擋酒。
他飲酒的樣子帥極了,沉穩利落絕無廢話,隻繃著張小臉兒,等來敬酒的賓客寒暄完畢,仰頭就是一杯。
霍聽瀾把玩著空酒杯,盯著葉辭,看他小巧而稜角鋒銳的喉結上下滾動,眸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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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
兩杯。
三杯。
……
侍者湊上來為葉辭倒第四杯時,霍聽瀾忽然用五指虛遮杯口揮退了侍者,隨即,他睨著葉辭,語露揶揄道:“酒勁兒這麼快就上來了……還說酒量大。”
葉辭用力眨了眨眼,瞪圓、眯起,盯著燈光的重影自顧自納悶兒,又用手背揉眼睛。
“別揉了,手髒。”霍聽瀾失笑,矜持地用兩根手指輕輕擋開葉辭揉眼的手,“初中的生理衛生課沒上,小學的還沒上麼?”
“這個酒,”葉辭扭過頭,臉蛋兒粉得像顆水蜜桃,企圖找補,“度,度數應該挺高的……”
“給你倒的都是6度的淡啤,高麼。”
霍聽瀾一哂,不涼不熱地噎他。
葉辭一怔,蔫了。
宴會臨近尾聲,多少有些鬧哄哄的,霍聽瀾嗓音壓得又低,旁人聽不清他說了什麼,見他神色溫柔促狹,湊在葉辭紅彤彤的耳朵旁輕聲細語,還當是這對新婚夫夫在調情。
豈料霍聽瀾這人極是無情,揭露了啤酒度數不說,還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一本正經地修理小孩兒:“……分化成Omega之後體質會有變化,之前對酒精的耐受度高,之後可能會變低。這種淡啤三杯你還能撐住,換成度數高些的,你現在可能已經躺下了……以後還敢在外面喝酒嗎?”
“我知,知道了,霍叔叔,以後……不敢了。”葉辭臊眉耷眼的,垂著腦袋。
清朗的少年音浸了酒,柔如絨羽。
確實同上一世一樣。
沾了酒就乖得要命。
“除了霍叔叔,誰勸也不喝?”
“……嗯。”
霍聽瀾低低一笑。
也算是排除了一個重大安全隱患。
晚宴結束,賓客陸陸續續開始告辭。
一般來說,身為這次家宴的主角霍聽瀾和葉辭該陪著霍昌裕和林瑤送客,理應是最晚離開的,或是索性不走,直接留宿一夜。但實際上是賓客還沒走幾撥,霍聽瀾便已帶著葉辭上車了。臨行前他與林瑤咬了幾句耳朵,也不知說了什麼,林瑤的嘴角忽然翹得壓都壓不住,也不提讓小夫夫留宿的事了,喜滋滋地直撵他走。
車上,霍聽瀾罕見地流露出疲態,頭稍向後仰著,閉眼假寐,俊挺的眉微蹙著,太陽穴的青色血管一跳一跳,像是不大舒服,龍舌蘭的凜冽香氣一湧一湧地彌散在車中,較平日更濃烈。
葉辭早已習慣了霍聽瀾的信息素,一時未能察覺,還擔心他是因為喝多了難受,結結巴巴地關心道:“霍叔叔,用不用讓,讓車靠邊停一下?我陪您……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新鮮空氣。”
霍聽瀾閉目勾了勾唇:“我沒喝醉……”
葉辭不信服地搖搖頭,還想勸,卻聽得霍聽瀾輕輕拋來後半句:“這是易感期。”
第十六章 就五分鍾
——這是易感期。
霍聽瀾語畢,車中靜得落針可聞。
自上次易感前期到現在,他已靠日常與葉辭相處時獲取到的信息素將正式的易感期推遲月餘,眼下終於推無可推了。
三杯6°淡啤釀造的醉意被衝散了,葉辭嚇得醒了酒,目光遊離,舔了下發幹的唇,嗫嚅著,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個來月他與霍聽瀾相處和諧,幾乎將這事拋在腦後,忘了他其實是霍聽瀾的人形藥罐子。
之前為幫霍聽瀾推遲易感期,他給過抱枕。
還隔空讓霍聽瀾聞過後頸。
在那之後,他每天和霍聽瀾在書房中相處幾個小時。
這種程度他都能接受,與協議中的要求是一樣的。
問題是……
易感期正式開啟後,這些還夠麼?
如果不夠,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夠?
畢竟霍聽瀾自己也說過,這次易感期不知為何來得格外嚴重。
正在葉辭天人交戰時,車裡忽然響起一聲低沉的笑。
“別怕。”霍聽瀾揉按著額角痙攣彈動的淡青血管,因疼痛,眉宇間褶皺愈深,卻強忍著,克制地安撫他,“這次不用你幫忙。”
“但是,”葉辭咽了口唾沫,幹巴巴道,“我這一,一個多月都,都幫上忙了……”
霍聽瀾嘆氣:“那是易感前期,程度輕,這次沒用了。”
香子蘭的甜蜜氣息正在車中靜靜彌散著。
甜而淡薄。
混入今晚格外凜冽馥鬱的龍舌蘭香中,頃刻便難覓其蹤。
Omega腺體分化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它往往伴隨青少年的整段青春期,全套性腺結構與Omega生zhi器官自稚嫩到徹底發育成熟一般需要二到四年的時間。
葉辭情況特殊,分化會快些,但沒有一年也下不來。
換言之,他目前還不算是一個成熟的Omega,因此自然狀態下的信息素濃度較正常水平低,香氣亦淡,像個將綻未綻的花骨朵。
這樣的信息素水平,應付易感前期還可以,這一次確實是夠嗆了。
“你的信息素太淡了。”霍聽瀾如實道。
葉辭焦急:“那怎麼才,才能濃?”
“別問了。”霍聽瀾自嘲地笑笑,語調溫柔又無奈,“早知道不和你坐一輛車了……本來就沒打算告訴你,挺一挺也就過去了,十多年都是這麼熬過來的,這一次也沒什麼。等下到家你就回自己房間……”他頓了頓,“不用管我。”
正說著,大約是頭部痙攣的血管疼得太厲害,他輕輕倒抽了口冷氣。
幾不可聞的,嘶的一聲,比一縷風還輕,卻穩穩命中葉辭心尖的軟處,使搖擺不定的天平朝一側沉沉墜去,砸出怦然的一聲巨響。
那麼好的霍叔叔。
對他那麼好的霍叔叔……
葉辭頭臉充血,一句正常打死也說不出來的話從他熱騰騰的、鼓動著少年意氣的胸腔中浮升,短暫地衝破羞怯的束縛,脫口而出:“那肢,肢體接觸,有用嗎?”
“你確定嗎?”霍聽瀾抬眸,漆黑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紳士而飽含歉意地,向青澀的小愛人做出警告,“我可能會需要抱你……而且我的性格表現會和平時不太一樣。”
Alpha會在易感期時變得偏執、善妒、黏人,性情大變。
霍聽瀾的眼白已因痛苦泛起血絲,神色卻隱忍依舊。
看起來……很正常。
葉辭自己也當過三年A級Alpha,他覺得自己易感期時比霍聽瀾暴躁、陰沉得多,相形之下,霍聽瀾十分純良無害。
然而,事實上……
A+與A級之間的巨大鴻溝是葉辭這種缺乏生理知識的高中生所料想不到的,霍聽瀾正在承受遠比他當年強烈百倍的情緒風暴。
因此,對於一個易感期的A+級Alpha來說,看起來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葉辭後知後覺地臊,險些咬了舌頭:“確……確定。”
說完,他不敢再看霍聽瀾,扭頭看前面。
——不知何時,RR前後艙的隱私擋板已從透明切換成了乳白色。
葉辭緊張得眼珠都凝滯了,直直盯著擋板,沒察覺到其中微妙。
耳畔傳來西服面料摩擦的簌簌聲。
他們之間原本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而那距離正在縮減。
葉辭視線餘光裡,一條裹在銀灰色布料中的手臂舒展開來。
頭頂上方響起霍聽瀾的聲音,低而磁,與唇齒間噴吐的熱氣一同,酥酥地磨著耳廓——
“叔叔抱。”
葉辭耳朵騰地紅了,僵持著沒動。
霍聽瀾進一步迫近了,胸膛硬邦邦的,又有橡膠般的韌度,緩慢而沉實地抵住他。
一個擁抱。
葉辭難為情地撇開臉。
他早已不記得上次與人擁抱是什麼時候了,又是和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