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厭對自己的酒量有點數,所以隻打算輕抿一口意思意思,沒想到被小麻將盯上了,正想著怎麼用小麻將聽得懂的話告訴她不能喝,小胖就用筷子蘸了一點遞到小麻將跟前:“抿抿。”
小麻將立馬就充滿期待開開心心地抿了上去,然後下一秒就皺巴著小臉,連“呸”了三聲:“苦的!不好喝!沈哥哥騙人!我不理你們了!”
說完就反身抱住宋厭,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不理人了。
剩下桌上一陣哄笑,劉奶奶也笑著把小麻將從宋厭懷裡抱了出來:“我帶她去吃飯,你們幾個好好聚聚,有什麼需要就到隔壁叫我。”
看著一老一幼離去的背影,小胖撐小腦袋嘆了口氣:“我記得當時遊樂園見到小麻將的時候,我和孔曉曉還以為她是你和夏爺的女兒,沒想到現在她成你小姑子了……嗷!”
話沒說完,小胖就被隔壁孔曉曉狠狠踹了一腳:“你想死別拖上我墊背!”
對面宋厭也微一抬眉:“女兒?小姑子?”
“……”小胖反應過來,立馬改口,“對不起!都怪我眼拙!小麻將必然隻能是你小姨子!不容置疑!”
周子秋聽完,覺得好笑,慢悠悠道:“你也就仗著夏枝野不在才敢說這話,不然看他揍不揍你。”
“嗨呀,那必然不會,我們夏爺就是個耙耳朵,還有人不知道?”小胖理直氣壯地反問。
眾人短暫思考,點頭:“確實。”
“那可不,夏爺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專情最痴情最疼對象的好男人。”小胖一臉掌握盡天下八卦的表情,“你們估計都不知道,厭哥剛去北京的時候,夏爺生了好大一場病,身體虛,吃不下睡不著,整個人跟沒了魂似的,經常不是發呆就是走神,那個筆記本上,全是他發呆時候寫的厭哥的名字,看著就跟電視裡演的一樣,一點都不誇張。”
宋厭握著酒杯的指節不自覺地收緊。
小胖卻隻當他們已經苦盡甘來,就被這些往事當做尋常事講出:“而且夏爺的手機被沒收了好幾回,零花錢也被扣得幹幹淨淨,為了攢錢買手機,給厭哥寄快遞,他除了賣學習資料外還去網吧給人修過電腦。就他去北京找厭哥那次的火車票錢,就是他修了幾十臺電腦,連續一個月沒睡過整覺沒吃早飯攢下來的,他本來誰都沒打算說,還是我去上網撞見了他,他才跟我坦白的。”
小胖說著又呷了一口桂花酒,嘆了一口氣:“你說夏爺這人,放到哪兒不是個人中龍鳳,隨便妥協一點,好日子就等著他的,可他為了厭哥就是能吃這個苦,還千叮嚀萬囑咐不準我給厭哥說,說厭哥知道了會心疼會不高興,他舍不得。你們說,這種好男人哪裡去找?”
這些事宋厭從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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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夏老更通情理,還有夏瑜在,夏枝野的日子應該比他好過些。
可其實並沒有。
那一年的時間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在痛苦難熬,夏枝野同樣在痛苦難熬,隻是選擇了藏下那些艱難,隻把溫柔強大的一面展現給他,給予他希望和力量。
以至於他忘記了夏枝野也隻不過和他一樣,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少年而已。
以至於每當他覺得夏枝野已經足夠好的時候,都沒發現原來夏枝野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
宋厭垂眸看著酒杯裡倒映的燈光和月影,指尖輕握,眼睫微顫。
小胖敏銳地發現了他的情緒變化,意識到自己仗著酒勁說的有些多了,連忙又“嗐”了一聲:“我說這些幹嘛,都過去的事情了,你們現在都是有錢有房有能力的成年人了,家長又管不了你們就,想幹啥就幹啥,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對吧?”
“對呀,都過去了,以後隻剩好日子了。”孔曉曉連忙附和,“雖然知道你們倆在談的時候,我們年級女生的芳心都碎了,但是後來想想,你們倆多配啊,所以全部從女友粉轉cp粉了,你們有這麼多祝福,以後肯定長長久久,白頭到老。”
“就是,而且夏枝野好我們家小厭就不好了嗎?他當時為了讓夏枝野過得舒服一點,把自己最喜歡的表都賣了,所以這是兩情相悅,互相深愛好吧!以後婚禮我必隨份子錢!”沈嘉言打從心裡覺得宋厭就是值得夏枝野這麼喜歡,護犢子得跟個娘家人一樣。
周子秋卻隻是側眸看向他:“你們家?小厭?”
“……”想起自己昨天說的再也不跟宋厭玩了的話,沈嘉言心虛地扯了一下周子秋的衣角,小聲,“哎呀,今天特殊日子,明天我再跟他絕交嘛。”
周子秋忍不住輕笑一聲,然後抬杯向宋厭舉了舉:“祝福。”
“對!祝福!”趙睿文見狀也舉起杯子,“讓我們祝福夏爺和厭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嗷!”
說完又被孔曉曉狠狠踩了一腳,才意識到這倆人不能生孩子,連忙改口:“讓我們祝福夏爺和厭哥從今往後再也沒有迫不得已的分離!一輩子幸福自由地在一起!”
“不止夏爺和厭哥,祝我們所有人以後都能自由地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臺上的商淮握著麥克風,大聲喊道,“年輕永遠萬歲!我們永遠萬歲!”
“年輕永遠萬歲!我們永遠萬歲!”
所有人舉起杯子,激烈一碰,喊出他們即將開始真正的人生旅途時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想法。
他們不會永遠萬歲。
他們也不會永遠年輕。
甚至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因為各自的人生而漸行漸遠,直至徹底從彼此的生活裡消失,成為徹徹底底的人生的一個過客。
可是他們到底曾經陪伴對方走過了最美好的歲月。
見證了那些最單純熾熱真摯的年少情感在歲月裡開出驚豔的繁花。
也見證了那些無能為力那些束手無策的阻礙帶給他們的磨煉和蛻變。
即使他們終將四散而去,可是想起年輕歲月時,他們永遠會記得那些嬉笑怒罵而過的笑顏,而想起那些笑顏,他們就會想起自己那些平凡如一卻又與眾不同的青春。
等到那時候,他們就會意識到,原來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些日子,那些少年,那些朋友,那些對酒當歌的長夜和充滿美好期許的誓言。
臺上的商淮應景地唱著樸樹的《那些花兒》。
傷感的嗓音暈開在夜色和酒意裡。
他唱著:“有些故事還沒講完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歲月中以難辨真假,如今這裡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他們都老了吧,他們還在開嗎,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而臺下的人們跟著他唱著,逐漸紅了眼眶。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就算了吧。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吧。
盡管他們不知道是否還能再遇見這樣無條件信任彼此,原諒彼此,理解彼此,不帶任何利益計較,不帶任何其他的目的的友情,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青春將在哪一天徹底逝去。
但不論未來如何,他們曾經在一起擁有過最好的友情和年少時光就已經夠了,如若有緣,他們終將還會在同樣的路途上重逢。
想著這些傷感離緒,眾人酒醉微醺,開始或哭或鬧。
隻有宋厭獨自坐在角落,清醒地看著這一張熟悉可愛的面容,試圖牢牢記在心中。
然後突然發現他的那副畫,早已不是黑白畫,而是濃墨重彩到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絢爛熱鬧。
所以他何其有幸,可以在最無力最蒼白的時候遇上夏枝野,遇上這群可愛的人,才能得以走過風雨,可以擁抱最好的人,走過這溫柔的一生。
想到這兒,他突然很想在這個時候抱一抱夏枝野,撥出電話:“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的聲音是一如既往松懶的低笑:“你出門,左轉,記得帶上你的行李。”
宋厭懶得再去想夏枝野又有什麼詭計,依言照做。
拎著行李箱,走出院門,一直往前,走過這條他們見證了他們初遇和定情的窄而長的小巷。
然後在巷子那頭,月光之下,看見夏枝野倚著車門,站在了視野盡頭。
是一輛嶄新的悍馬越野,宋厭曾經說過的最喜歡的車型。
而夏枝野就倚著車門,散漫支著兩條長腿,笑得慵懶又張揚。
宋厭走過去,抬眸看他。
他伸出手,做出邀請狀,眉眼微彎,嗓音低柔:“這位漂亮的先生,如果我現在邀請你何我一起私奔,你願意嗎?”
宋厭倨傲地抬著下颌,眼神驕矜而傲慢:“這位不得體的先生,請你先告訴我,我們要私奔去什麼地方。”
“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我想去什麼地方?”
“反正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帶你去。”
夏枝野看著宋厭,笑得篤定又溫柔。
宋厭迎著他的視線,看了許久許久。
然後終於搭上他的手:“好。”
無論從今往後路途多長,險阻多少,前途有多未卜,我都會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哪怕山高水長,再無歸途。
他們行駛著那輛越野消失在月色之下的老街,無人知曉他們踏上了怎樣山高路遠,風雨兼程。
或許是奔向了最遙遠的城鎮,或許隻是在某個夜晚看了一朵花開,又或許隻是在公路上奔馳,享受夜色掠過吹來的自由的晚風。
但都無關緊要了。
因為那裡終歸是他們想去的地方,無人可以阻攔,也無人可以拆散。
他們都曾無能為力,但他們終將自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