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夏枝野拿出手機,打開支付寶,“你看,五千多呢,剛賣學習資料掙的。”
一個一個數字看清後,劉奶奶才總算是信了,收回銀行卡又囑咐了幾句,才放心不下地離開了。
夏枝野也回到宋厭的病床邊。
床上的人,臉色幾乎快要和慘白的床單顏色融為一體,漆黑的睫翼安靜低垂,在臉上拓下一層淡淡的陰翳,額發也有些過長,耷過眼角眉梢,看上去透著一股頹喪的病氣。
好像見宋厭的第一面就是這樣的。
就覺得這男生雖然長得很好看,穿著也很講究,但是就是有一種莫名的冷恹的頹喪,讓人難以親近。
那時候覺得宋厭可能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但是後來朝夕相處才發現宋厭其實心腸軟,還很好騙,偏偏又不知道自己很好騙,還天天板著個臉,就感覺很可愛。
所以這麼可愛的宋厭以前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事,才需要進行抗抑鬱治療,又是遇上了什麼事讓他爸狠心把他一個人扔到南霧來,不管不問。
“我們厭厭以前到底過的什麼糟心日子。”
夏枝野忍不住伸手替他家厭厭理了理細碎的額發。
然後腕骨就被輕輕抓住。
抓住他手腕的人似乎是聞到了什麼很好聞的味道,側過身,順勢就把他的手掌墊到了自己的臉下,輕輕蹭了蹭。
夏枝野手掌被壓得發麻,微微用力,試圖抽出來,然而指節剛動,宋厭就不滿地蹙起眉。
於是隻得作罷,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任由宋厭抓著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掌心當做枕頭,然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窗外已經天色初明,淺白的日光慵懶地灑下,驅散了裹挾著寒氣的層層薄霧,落在熟睡的少年臉上,顯出全然信任和依賴的脆弱姿態。
夏枝野想,不管以前過的什麼日子,以後他都想讓宋厭過得高高興興,歡歡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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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都對不起宋厭這麼喜歡自己。
你看,他拽著自己手腕不放的樣子,多像刻骨銘心的愛情。
·
宋厭感覺自己睡了有生以來最酣暢淋漓的一個長覺。
覺裡有一個很舒服的恆溫枕頭,枕頭還會給他撓痒痒,而且不用擔心是不是要遲到了,也不用擔心作業寫沒寫完,潛意識裡就覺得什麼事兒都有人給他兜著,於是就肆無忌憚地放縱自己不管不顧地睡了下去。
直到積壓許久的疲憊和困乏全都消失殆盡,睡得再也睡不著了,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見床邊椅子上支著兩條大長腿,腿上搭了張英語卷子,一隻手捏著紙張,一隻手捏著筆,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選擇題的答案。
這人居然趁著自己生病了偷偷學習。
似乎是感受到宋厭譴責的目光,夏枝野抬了起頭,然後就看見睡得一頭亂毛的宋厭正懵懵地盯著自己的大長腿,輕笑道:“怎麼,是不是發現你野哥哥這雙腿簡直堪稱完美。”
宋厭:“……”
大腦剛剛蘇醒,語言功能還沒恢復運轉,內心極度想罵人,但是腦子沒跟上,一下卡了殼。
沒被宋厭的冷言冷語嘲諷回來,夏枝野有些不習慣,看著宋厭依然懵懵的樣子,微抬起眉。
燒是退了,指標也正常了,怎麼人好像傻了?
捏著筆杆在宋厭眼前晃了晃:“我是誰?”
宋厭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夏枝野輕笑一聲,還會翻白眼,說明沒傻透:“考你道數學題。”
“問。”
“17加上52.8,再乘以5,然後減去3.9343,再除以0.5,最後減去170,等於多少?”
“520.1314.”
“不錯,看來還沒傻。”
夏枝野十分滿意。
宋厭:“……”
實在沒忍住:“這題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答出來。”
“可別這麼說,小心小胖聽見跟你急。”看這單純的小傻子好像還沒發現自己上了什麼當,夏枝野眸底忍不住蕩起點兒笑意,“所以為了獎勵我們宋厭同學答對了這麼難的一道題,小夏老師決定頒發給你一個獎品。”
宋厭警覺地抬起眼眸。
然後就看見夏枝野變戲法似的地掏出了一個手串。
黑曜石串底,中間綴了顆深藍色的月光石。
宋厭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那裡已經空空如也:“這他媽是我自己買的東西。”
“但願望可是我親手幫你刻的。”夏枝野嘴角噙著點兒笑,捏住宋厭的手腕,幫他把手串重新套了回去。
宋厭低頭,指尖捏住那顆藍色的月光石一轉,果然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喜字。
刻得非常醜。
醜到一看就是某人自己親手操刀的。
“這算什麼願望。”
宋厭似有嫌棄。
夏枝野卻一本正經:“這可是奶奶親自找大師問的,說這個喜字可以衝走你名字裡的兇氣,以後就能保佑你一輩子平平安安歡歡喜喜。”
宋厭松開月光石,垂下手,語氣平淡:“我不信鬼神。”
“我也不信。”夏枝野懶洋洋地往椅背一躺,“鬼神哪會管人開不開心的。”
那你還刻這麼個醜八怪的字。
宋厭剛想反問,夏枝野就慢悠悠地扔出一句:“但是我信人。”
信人?
宋厭抬眸看向夏枝野。
夏枝野迎上他的視線,微彎著眉眼,淺褐色的眸子漾著松散不著調的笑意,嗓音也散漫無形:“鬼神不可信,但你野哥哥可信。”
“……”
那一瞬間,宋厭好像明白了夏枝野的意思。
鬼神不會保證他一輩子開不開心,高不高興,歡不歡喜,但是夏枝野會。
明白這個意思的剎那間,宋厭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拍。
他突然不敢再看夏枝野那雙招人帶笑的桃花眼,有些慌張的轉過身,背對夏枝野,胡亂扔出一句:“去你媽的野哥哥,能不能別這麼肉麻。”
“肉麻嗎?”身後夏枝野好像渾然不覺,“小麻將平時叫得不是挺開心的。”
“我他媽又不是小麻將。”
“那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晚上比小麻將還會發嗲黏人,就一個勁兒地抓著我的手撒嬌,一口一個野哥哥,不準讓我走,一走就又哭又鬧,而且這人還是個病號,你說我一個心地善良,又見不得別人難受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能怎麼辦呢。”
宋厭:“……”
他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重新翻回身,看向夏枝野的手腕,果然看見腕骨上浮出一圈淺淺的紅痕,像是被人暴力施虐了一樣。
夏枝野舉起手腕,晃了晃:“這位犯罪嫌疑人要不要再好好欣賞欣賞自己的犯罪現場。”
“……”
宋厭有點心虛。
他覺得自己昨天晚上夢裡的枕頭還真可能是這隻手,而且看著紅痕的深淺,估計最少抓了五六個小時。
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面上卻還是繃得冷淡:“少賣慘,你一個大活人想讓我一個睡著的人松手難道我還能不松手?”
“你說得也對。不過……”
夏枝野拖長腔調。
宋厭再次抬眸看向他。
夏枝野眉眼一彎,狹長的眼尾輕輕一挑:“不過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讓你松開了?”
“……”
那一刻,宋厭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發燒一定還沒好,不然怎麼會好端端的突然加快了心跳。
於是面無表情地按響了床頭的呼喚鈴。
夏枝野不解抬眉:“怎麼了?”
“沒怎麼,量體溫。”
宋厭說完這句話,就平躺在床,雙手搭於胸前,表情如臨大敵。
作者有話要說: 醫生:宋厭小朋友怎麼啦。
宋厭小朋友很嚴肅:醫生,我覺得我有心髒病。
第33章 洗衣
體溫一量,36.5℃。
醫生瞅了眼:“這不挺正常的嗎?”
宋厭表情冷靜如同做學術研討:“但我剛才心跳的確突然加速,中間還有過暫停一拍的異常現象,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心率不齊。”
醫生又看了眼心電圖:“你這心髒健壯如牛。”
“可是……”
“行了,小同學,別多想了,你現在渾身上下都很健康,睡久了後突然起身或者情緒激動,心跳加快也是正常的,別自己嚇自己,再休息會兒就去辦理出院吧。”
醫生說完就俯身去哄隔壁病床因為害怕打針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兒了,看樣子是真覺得他這邊沒事兒。
宋厭:“……”
可是自己剛才確實心髒跳動異常了。
那麼假設醫生說的都是對的,在自己明確沒有突然起身的情況下,就剩下情緒激動的可能性了。
而自己情緒激動是出現在夏枝野說自己拉著他的手一直叫野哥哥之後。
也就是說……
他突然心跳加快是被夏枝野給氣的。
畢竟那個場景光是腦補一下就想羞愧自盡,而這話一聽就是夏枝野這人又在亂騷,所以都怪夏枝野這個大傻逼。
得出這個結論後,宋厭一腳踹開床邊上的某個傻逼:“起開,離我遠點。”
說完就裹著被子轉過身,留給夏枝野一個冷漠無情的後腦勺。
猝不及防被踹一腳的夏枝野:“?”
這又怎麼了?
剛才不還被自己感動得小臉紅紅心跳快快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莫非……
宋厭是反應過來他剛才的心跳加速不是因為身體原因,而是因為對自己心動了?
肯定是,看這小耳朵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