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覺得這個畫面有些驚悚。
夏枝野也覺得有點不對。
雖然平時宋厭懶得剝糖,都是自己剝好送到他嘴邊的,但他一般都是看都不看直接吃,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呆。
夏枝野指尖捏著糖試探般地左右晃了兩下,宋厭的腦袋也跟著乖乖左右晃了兩下。
夏枝野上下晃了兩下,宋厭也上下晃了兩下。
夏枝野把糖送進自己嘴裡,宋厭也就乖乖看著,眨巴眨巴眼。
夏枝野:“……”
完了。
小胖他們也反應過來:“不會吧,這是啤酒,才八度,就三罐,然後醉了?”
商淮也不信,伸出一根手指頭比劃到宋厭面前:“一加一等於幾?”
宋厭:“二。”
商淮呼出一口氣:“看來沒醉。”
周子秋嫌棄道:“你對智力正常的要求標準是不是有點太低了?”
商淮不服:“那你來問。”
周子秋轉過身:“一乘二乘三乘四乘五乘六乘七乘八乘九再乘十,等於多少?三秒之內,請作答。”
完全沒有喝醉所以智力和平時毫無二致的商淮和小胖:“?周子秋,你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為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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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宋厭答道:“3628800.”
商淮和小胖:“??”
拿出計算器一摁:“……”
“對不起,是我們淺薄了。”
就宋厭這智力狀態現在扔到數學考場上說不定還能拿個滿分回來,但是這麼乖巧溫柔不暴力的狀態實在不符合他們對宋厭的認知。
商淮:“所以他到底醉沒醉啊?”
夏枝野:“沒醉的話你覺得你們現在還能完好無損的活著?”
“……”
說得也對。
夏枝野懶得搭理他們,剝了顆糖喂給宋厭,讓他緩緩舌頭的痛感後,就背起兩人的書包,扶著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行了,你們吃吧,我先帶宋厭先回去了。”
“別啊,夏爺,這才剛上菜呢,回去幹嘛?”商淮連忙阻攔。
夏枝野瞥都沒瞥他一眼,隻是替宋厭把校服拉鏈拉好:“你沒看他已經醉了。”
“醉就醉了唄。”商淮不能理解,以前聚餐,哪次不是有人先醉,也沒看夏枝野怎麼樣啊,“而且這是不挺好的嗎,還會做算數呢。”
夏枝野都不想回答他。
入了秋,夜裡本來就涼,宋厭又不能吃辣又不能喝酒,現在還是這麼個狀態,扔在這堆不靠譜的人裡實在不放心,還是早點帶回去睡覺比較好。
一旁周子秋看了倆人一眼,把準備上去強行留住兩人的商淮一把摁下:“想好好活著就坐下來吃你的。”
商淮:“?”
為啥?他沒懂。
但周子秋說的話一般沒錯,想了想,到底沒留。
宋厭也很配合,乖乖被夏枝野帶到路邊。
夜色已深,車輛稀少,現在這個點宿舍肯定是回不去了,夏枝野低聲問道:“我現在帶你去我家好不好。”
宋厭點頭:“嗯,好。”
然後伸出了手。
夏枝野:“?”
宋厭:“牽牽。”
夏枝野:“……”
那一瞬間他有點被宋厭可愛到了。
忍不住彎起唇角,然後牽過宋厭的手:“好,哥哥牽牽。”
兩個超過一米八的大男生就這麼穿著校服,手牽著手,緩步走在秋天微涼的夜裡。
夜幕低沉濃重,路燈昏黃微顫,蟲蟄發出最後的衰弱鳴叫,少年們往家歸去。
宋厭突然說:“我聞到桂花香了。”
夏枝野解釋:“這條巷子以前種了好多桂花樹,現在奶奶家的院子和我家的院子裡都還有一棵。”
宋厭應道:“哦。”
夏枝野又說:“所以它的名字其實叫載酒巷。”
宋厭偏過頭:“所以我們是住在載酒巷裡嗎?”
夏枝野覺得宋厭這個人稱代詞用得很有意思,也偏過頭看向宋厭。
宋厭正微抬著頭。
平時恹恹耷著的眼睫這會兒無辜掀起,露出漆黑起霧的雙眸,嘴唇因為之前被辣著的緣故紅得有點異常。
整個人仰著頭看過來的時候,就顯得特別乖巧。
夏枝野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然後才答道:“嗯,我們住在載酒巷,就是這間小院子,記住了嗎?”
宋厭乖乖點頭,夏枝野又笑了。
一手牽著他,一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院子門。
門剛開,隔壁的門也開了,小麻將噠噠噠地跑出來,一把抱住夏枝野的膝蓋:“小麻將一個星期沒見到野哥哥了!好想野哥哥呀!”
緊接著後面劉奶奶也跑了出來:“小麻將,都給你說了,晚上別亂跑。诶,小野,你怎麼回來了?哎喲,小宋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身上一股酒味兒。”
夏枝野:“他喝了點啤酒,不小心就醉了。”
“哎呀,你說你們這些孩子,這麼冷的天還跑去喝什麼啤酒啊?晚飯吃了沒?一看就沒吃。等著,奶奶去給你們熬點小米粥,櫃子上有蜂蜜,你先泡一杯給小宋喝。”
劉奶奶操心地嘮叨完一大堆後,就慌裡慌張地拎著小麻將跑進了廚房。
宋厭站在原地,視線跟隨她的方向,眨巴眨巴眼。
夏枝野看著他這樣,猜他可能沒能消化過來劉奶奶說的這一大段口音濃重的南霧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正準備解釋。
宋厭就開了口:“她肯定很愛你。”
夏枝野沒想到宋厭會突然說這個,眉骨微抬。
宋厭說:“她會罵你,還會給你做飯。”
夏枝野打趣道:“這就算很愛了?”
宋厭很認真地點頭:“嗯,因為沒有人罵我,也沒有人給我做飯。”
頓了頓,又搖了搖頭:“不對,阿姨會給我做飯,但那是因為給她錢,所以她也不能算愛我。”
平時冷漠又強硬的一個人,這會兒耷著腦袋,認認真真地一字一句地說著這些幼稚的話語,讓人沒來由的覺得心口發酸。
夏枝野想起之前宋厭說過的小時候是阿姨告訴他的男孩子打耳洞好養活的話,才終於確定,宋厭這位小朋友小時候原來真的沒人疼。
也難怪會養成這麼難親近的臭脾氣。
可是也隻是看起來臭而已,實際上很可愛。
看不得別人被欺負,也看不得別人為難,嘴硬心軟,口是心非,所以那些不愛他的人到底怎麼忍的心。
夏枝野想著,宋厭已經再次抬起了頭,看向他,眼裡倒映著夜幕:“你說我是不是一個特別招人討厭的小朋友?”
夏枝野心尖一扯,低聲問:“宋厭小朋友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如果不是特別招人討厭的話,為什麼沒人喜歡我呢?爸爸也不喜歡我,媽媽也不喜歡我,從小帶我的阿姨也不喜歡我。”宋厭歪著腦袋,緩緩眨了下眼。
之前眸間蘊著的那層淺霧,被他這緩緩一眨,就化成了眼睫上不易察覺的湿潤,像是試圖藏起某種脆弱的情緒,漆黑的眸子裡就隻剩下了深沉未知的夜空。
他在很認真地思考。
像一個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因為想要被大人喜歡而努力試圖改正的小孩。
委屈又茫然。
夏枝野的心髒突然被扎了一下。
被扎的這一下的感覺強烈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之前看見宋厭換衣服和舞臺上不小心親吻到他臉頰時心髒加速的程度。
盡管他不知道宋厭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是看著此時此刻宋厭的模樣,某種情緒就像忽然洶湧漲起的潮,瞬間沒過他的心髒,帶來窒息式的麻痺和酸楚。
後來夏枝野想,盡管那天晚上他還不明白他對宋厭升起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情緒,他對宋厭說出的喜歡也還並不完全是以後那種關於愛情的喜歡。
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想讓某個人從此以後都有人疼的荒誕的衝動。
於是他伸手輕輕揉了揉宋厭的腦袋,少年的嗓音在桂花香裡浸潤得低沉而溫柔。
他說:“怎麼會沒人喜歡你呢,起碼我就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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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老夏:我說的喜歡是直男對兄弟的喜歡
圍觀群眾:好的,了解。
注:本章《梁祝》話劇的臺詞皆引用自我國著名黃梅調電影《梁山伯與祝英臺》臺詞片段,是為致敬,並非原創,感恩藝術家前輩們。
第20章 執法
宋厭像是沒聽懂般,抬著頭,呆呆看著夏枝野,看了很久很久,才低下頭,把腦袋埋進夏枝野頸間,瓮聲瓮氣說了句:“騙子。”
夏枝野手指淺淺插進他的發梢,安撫般地撓了兩下:“沒騙你。”
“那為什麼他們不喜歡我呢。”
“因為傻子才會喜歡傻子啊。”
少時的沉默,像是思考。
然後宋厭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篤定道:“所以你是傻子。”
邏輯嚴絲合縫。
夏枝野:“……”
這小東西真是醉沒醉都一樣氣人。
不但氣人,還黏人。
無論夏枝野怎麼哄,都一直牽著夏枝野的手不放,像是生怕這個唯一喜歡的人跑了一樣。
最後還是劉奶奶端了粥過來,才勉為其難松開手。
喝粥倒是很乖,夏枝野送一勺,他就喝一勺,如果燙了,就輕眨一下眼,也不說話,就是咽得比較慢。
夏枝野察覺出不對,試了一口溫度,低聲道:“燙了怎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