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唐慎道:“勞煩蘇大人了。”
蘇溫允看著唐慎表面恭敬的模樣,他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送走了這個瘟神,唐慎熄燈入眠。他並不知道,蘇溫允才剛走出帳篷沒多遠,就被人一麻袋套了頭。蘇大人慌亂了一會兒,高聲喊人。可沒人理他,套他麻袋的人也不說話,一拳頭便打向他。
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後,蘇溫允冷靜下來,他臉色一寒,在麻袋裡怒道:“李景德!住手!”
揍人的李將軍動作頓住。
唐慎並不清楚,在他去遼國時,因為蘇溫允明面上的差事是督查幽州大營,所以他時常來軍營,為難這些武官。蘇溫允是三品工部右侍郎,官職比李景德低一階。可他同時是幽州軍防欽差,李景德隻能聽他的話。這些日子來,幽州武官早就對蘇溫允恨得牙痒痒,今日他獨自一人深夜來軍營,能不給他套一麻袋?
李景德粗著嗓子,改變音調:“老子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子不是李景德。”
“姓李的,你信不信我回盛京就參你一本,我弄死你!”
“操,你這小白臉怎麼心思這麼歹毒!”
蘇溫允直接破口大罵:“蠢貨,你再打試試?!”
李景德:“……”
李將軍嘴角抽搐,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直接扔給蘇溫允。“老子怕了你們這些文官了,拿著,老子就打了你一拳,借你一塊徵西元帥令。玩陰險的我可玩不過你們這些家伙,咱們兩清了,回來後令牌還我。”
說完,李將軍撒腿就跑。蘇溫允把頭上的麻袋扯下來後,氣得一腳踹在軍營帳篷上。
第二日唐慎得知此事,他感慨道:“李將軍也是用心良苦。”
兩日後,唐慎回了幽州城,與餘潮生正式對接差事。
另一邊,蘇溫允扮作小廝,悄悄地進入析津府。他喬裝打扮,找到了喬九和盧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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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溫允:“刺客抓著了?”
盧深拱手道:“今日早晨抓著了,就關在後院。”
蘇溫允驚訝地“哦”了一聲,他勾唇一笑:“看來本官確實是個福星,剛來,便抓著人了。走吧,去後院瞧瞧,給那刺客選個像樣的死法。”
第109章
活了三十餘年, 蕭律近日來諸事不順, 仿佛將前半生的好運全部用光了。
原本他費盡心思, 設宴、買名畫討好二皇子耶律舍哥,初見成效,二皇子似乎也記著他這麼個人了。誰曾想一夜之間, 行宮都部署耶律勤被刺客刺傷,二皇子再也沒工夫搭理蕭律這個小人物,將他拋之腦後。
拍馬屁也是個技術活, 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
蕭律連番討好耶律舍哥, 可耶律舍哥閉門不見。
蕭律道:“真是晦氣,若不是那喬九的兒子突然抱病在身, 沒法去見二殿下,害得二殿下遷怒於我, 我能落到如今這番田地?”
蕭律正在用早飯,他越想越覺著氣, 一甩袖:“往後我蕭律再也不會與那喬九來往!”
話音還沒落地,有僕人來回報:“老爺,那宋國茶商喬九又來了!”
蕭律怒道:“他還敢來?”
僕人為難道:“那喬九每日在門外等著, 日日來拜訪, 今日已經在門口又站了半個時辰了。小的瞧見他帶了好些禮物,他還說……”
“他還說什麼?”
“他還說,今日若是見不著老爺,他絕不回去。”
蕭律冷笑道:“一個茶商而已,不見就是不見, 叫他滾回去。”
“慢著。”蕭律最信賴的掌櫃忽然開口,他思索片刻,道:“老爺,這也不是個主意。那喬九是個商人,他這幾日天天來拜訪,是因為前幾日他得罪了老爺。他這般做,隻是想與咱們做生意罷了。小的敢問老爺一句,您是有多厭惡那喬九。是覺得能與他合謀再做生意,還是再也不願見他一面?”
蕭律:“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喬九,他壞了我的好事,我巴不得他死了算了。”
掌櫃笑道:“那老爺更得見喬九了。如今不見他,隻是讓他沒法與咱們談生意,析津府這麼大,不能和咱們做生意他隻是虧了點,還能與其他商號做。但若是老爺真的恨極了他,不如假意與他和好,等到談買賣時,咱們在背後捅他一刀。”
“此計甚妙!”蕭律扭頭對僕人道,“去把那喬九喊進來。”
喬九帶著小廝,捧著一堆禮物,進了蕭律府上。
剛見面,喬九便深深一揖:“在下對不起蕭先生,先生可莫要再生我的氣了。”
蕭律虛偽地笑道:“唉,哪兒的話。我也隻是一時在氣頭上,才對喬大哥你發了那通火。如今想來,是我遷怒了,喬大哥不要見怪才是。”
喬九:“蕭先生定要收下我的禮物,您收下了,我才能放心。”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齊齊一笑。
蕭律:“坐下一起用飯?”
喬九:“好。”
餐桌上,喬九戰戰兢兢,仿佛還在擔心蕭律動怒。蕭律瞧著他膽戰心驚的模樣,心中覺得不屑,但他虛與委蛇,假裝大度,不再生氣。用完飯後,喬九把禮物留下,帶著小廝離開。兩人商定好了下月初由喬九進貨,將茶葉在蕭律的商號販賣。
等到喬九走後,蕭律命令僕人把那些禮物收入庫房。
東西都是好東西,沒必要為了算計那喬九,連他的禮物都不要了。
望著喬九遠去的背影,蕭律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而他自然不知,喬九回到宅院後,蘇溫允見到他,開口便問:“東西都收下了?那蕭律可曾覺得有什麼異常?”
喬九恭敬道:“回稟大人,蕭律沒發現異常。”
蘇溫允緩緩勾起唇角,白皙的臉上是無奈的神色:“也是個蠢的。”
三日後,蕭律正在家中和掌櫃核對上半年的賬目,忽然蕭府僕人跑進書房,連聲道:“老爺老爺,聽說那刺客已經被抓住了!”
蕭律一驚,直接站起身:“抓住了?”
僕人點頭道:“老爺您吩咐過,要仔細注意著那刺客的動向,若是他被抓住,第一時間要來匯報。聽說左相大人已經抓住了那刺客,此刻正將他扭送到府衙,要好好審問一番。”
蕭律大喜過望:“可算是抓住刺客了。這該死的刺客,早不來晚不來,正好壞了我的大事。你去庫房準備禮物,我等會兒就去拜訪二殿下,恭賀他這件喜事。”
掌櫃笑道:“恭賀老爺,時來運轉,定要飛黃騰達了。”
蕭律哈哈大笑起來。
以往耶律舍哥忙於捉拿刺客,根本顧不上蕭律。蕭律每次去拜訪他,都會被小廝以“殿下正忙於抓捕刺客,無暇見客”為理由回絕。如今他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再去討好耶律舍哥。
陰霾了多日的心情,瞬間明朗起來。
僕人給蕭律換衣,蕭律正思索著等見了二殿下後,該如何討好於他。這時,隻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院外傳來。蕭律奇怪地走出門,還沒開口,就見一個身穿鎧甲的將士手持寶劍,一腳踹開了他的院門。
蕭律大驚:“你是何人,怎麼敢擅闖民宅!”
這將士看到蕭律驚駭的模樣,他冷聲一笑,問道:“你是蕭律?”
蕭律心中狐疑:“正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也應當知道我與左平章政事蕭砧蕭大人是表親,是否有什麼誤會?”
將士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誤會?抓的就是蕭律!來人啊,把他給我捆起來,送到二殿下面前。”
蕭律心中一涼,整個人如墜冰窖。等到兩個士兵用繩子將他捆起來,他忽然開始瘋狂掙扎,嘴裡大喊:“我對二殿下忠心耿耿,你是何人,竟然敢捆我,敢陷害我?”
將士瞥了他一眼,拿了一塊破布直接堵上了蕭律的嘴。
蕭律就這麼被五花大綁地送去了析津府衙。
到了府衙,蕭律驚魂不定地四處張望,想找到蕭砧。可蕭砧根本不在。他被士兵壓著送到府衙大堂,一抬頭,就見耶律舍哥穿著一身錦緞藍衣,坐在上座,對他微微一笑。這笑容陰冷刺骨,仿若地獄裡的惡鬼。蕭律想要大喊“二殿下救命,小的什麼都沒做,小的是冤枉的”,可他的嘴被破布堵著,隻能發出嗚咽聲。
然後,他便看見耶律舍哥垂目看了他一眼,聲音溫和:“既然來了,總得有個見面禮。察祿,你去將他的左手砍了,送上來給本殿下瞧瞧。”
“遵命。”
蕭律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他看見一個魁梧的壯漢向他走來,然後錚然一聲,拔出腰間佩刀。
這一刻,蕭律忽然想起來耶律舍哥曾經將別人送到他床上的男寵,一刀劈成兩半的傳聞。
下一刻,便是鑽心剜骨的劇痛。
刺客被抓住了,消息立刻傳遍整個析津府,也傳到了左平章政事蕭砧耳中。蕭砧原本十分高興,刺客被抓到了,往後他就不用那麼早出晚歸,全城搜捕刺客了。誰料沒出半個時辰,官差來報,蕭律竟然是刺客的同黨,被耶律舍哥抓去審問了!
蕭砧臉色煞白,怒斥:“你胡說什麼,蕭律怎麼可能是刺客同黨。”
官差無辜道:“千真萬確。大人,那刺客被左相大人抓住後,百般折磨,終於供出了同黨,就是蕭律。他一口咬定,是蕭律助他藏匿,還說此刻已經晚了,密信早就被他送出析津府。說完沒多久,他趁眾人不注意,服毒自盡了。”
蕭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張目結舌:“怎麼會是蕭律……”
這個問題,蕭律也全然不懂,為什麼那刺客偏偏咬死,說自己是他的同謀!
一個晝夜,蕭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全身血肉淋漓。
他仿佛一塊死肉,趴在地上。耶律舍哥朝他走來,蕭律渾身顫抖,害怕得直直往後退。耶律舍哥是遼國皇室中著名的美男子,可此刻他在蕭律的眼中,比夜叉還要可怖。
耶律舍哥漆黑的雙眼凝視在蕭律的身上,看了會兒,他笑了,俯下身,問道:“你可是刺客同黨?”
蕭律不停搖頭,聲音沙啞難聽,好似沙石過地:“我不、不認識那刺客,殿下,冤枉啊!”
耶律舍哥嘆氣道:“但那刺客在眾目睽睽下,指認了你。無論是否真的是你,並不重要。告訴本殿下,你背後主使是誰。”
蕭律狀似癲狂地吼道:“我沒有,我沒有!”
耶律舍哥突然面色一冷,道:“說,幕後主使是誰。”
蕭律呆呆地望著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