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唐慎本想做個小生意,養家糊口,有滋有味地過完下半生。
然而謹小慎微隻能安身,不能立命,不能救蒼生。
想要把生意做大,想讓更多人有飯吃,就要當一個官,當一個大官。
唐慎:I have a dream……
王溱:嗯?
唐慎:我有一個夢,夢裡有一座不夜城,它叫山河不夜天。
第1章
六月初始,日頭正烈。
金燦燦的油菜花開滿了整片田埂,遠遠望去仿若一片金海,隨風搖曳。這片油菜花田位於趙家村的西口,緊挨著的就是一處兩進屋的學堂。
趙家村原本不叫趙家村,多年前村子裡破天荒地出了個舉人老爺。為了沾點文曲星的才氣,由村老領頭,改名叫了趙家村,和那位舉人老爺一個姓。
此時此刻,學堂外正是一片熱鬧景象。
兩個穿著短衫的中年漢子扛著一個木箱,走進學堂。學堂裡也是一派嚴肅,坐在最上頭的是曾夫子,他的左邊站了個清秀俊俏的小兒郎。
兩個漢子把木箱扛進學堂後,一個婦女領著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男童,跟著走進來。
那婦女小心地抬頭,看了眼曾夫子,又移開眼。她的視線從旁邊的俊秀少年身上滑過,驚訝地“咦”了一聲。還沒開口,就聽曾夫子高聲道:“跪聖人。”
婦女趕忙道:“兒,還不趕緊跪拜聖人。”
那男童哪裡懂什麼聖人不聖人,母親要他跪,他就懵懵懂懂地跪下。他按著曾夫子和母親的話乖乖地對著孔子的牌位磕了三個頭,接著對著曾夫子,再磕三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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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夫子滿意地點點頭,伸出手。
唐慎立刻上前一步,從男童家人的手裡接過一隻朱筆,遞給曾夫子。曾夫子右手拿朱筆,左手拿著一卷《論語》,用朱筆在第一句上畫了個圈,同時高聲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這句話婦人聽不懂,可她在來學堂前已經對兒子念叨過多遍。男童一聽這話,趕緊跟著重復一遍。
曾夫子摸了摸長長的胡子:“孺子可教也。”
眾人松了口氣。
唐慎接過曾夫子手中的朱筆和書卷。
如此,今天這場“開筆破蒙”就算結束了。
趙家村有七十多戶人,在這十裡八村算是一個大村。這個月有兩個幼童要進學堂讀書,他們進學堂上課前,都要由曾夫子親自給他們進行破蒙。每到這時,曾夫子都會請一個學生幫著他,一起主持破蒙禮。這可是個好差事。
以往這個人選總是他的遠房侄子,可最近這兩次不知怎的都變成了唐慎。
那婦人將兒子從地上拉起來,眼神古怪地看著唐慎。她還沒開口,她的哥哥就說話了。
之前扛木箱的一個漢子說道:“曾先生,怎的每次都請這唐家小子給人破蒙?不是我說,唐家小子已經不在學堂讀書了,他以後可不是個讀書人。我們是敬重您,才請您破蒙,可不是……”可不是請一個連書都沒念的渾小子!
曾夫子是趙家村唯一的秀才,身上有功名的,見了縣官老爺都不用下跪。這漢子不敢把話說完,可言語間嫌棄的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
曾夫子:“這趙家村,可就老夫一人是秀才?”
漢子道:“那是。”
曾夫子冷哼一聲:“一年前,可不是。我問你,唐慎雖然現在不在我這讀書了,但他的父親是不是也是個秀才?”
漢子面露難色:“這……”
“那唐秀才在世的時候,你們人人巴結他,請他給你們的兒子破蒙。如今人才剛走一年,就忘得幹幹淨淨。請唐秀才的兒子給你們兒子破蒙,你們還不樂意了?”
漢子無話可說,羞愧地看了唐慎一眼。
唐慎依舊是那張沉著鎮靜的臉,眼神明朗,微微帶笑,沒什麼變化。
破蒙禮結束,這戶人家塞給曾夫子和唐慎兩個紅包,接著又各自送了一盒涼糕、一筐甜粽,意味著“糕粽”,高中。
等這幾人走了,唐慎無奈地說道:“先生照顧得了我一時,照顧不了一世。”
曾夫子拿起一塊涼糕,一邊吃一邊道:“你也知道?我這個糟老頭子半隻腳都入土了,你小子要真想讓我省心,還不趕緊回來讀書,考取個功名。”
唐慎無辜道:“小子家徒四壁,可付不起那高昂的束脩。”
束脩,也就是學費。
曾夫子氣道:“老夫還差你的束脩?”說著,拿起一塊涼糕就砸向唐慎。
俊朗少年哈哈一笑,躲過這塊涼糕,接著毫不客氣地拿起紅包,轉身就跑。跑到一半似乎想起來忘了拿東西,他又跑回來拿走那盒涼糕和一筐甜粽。
曾夫子氣得雙眼瞪圓。
唐慎義正言辭:“阿黃喜歡吃。”
“你給我滾!”
“哈哈哈哈。”
離開學堂,走在油菜花田中,唐慎從盒子裡拿出一塊涼糕,嘗了一口。
“嗯……紅棗、糯米,棗子味重了點,有點像紅棗雪糕?”說完,他笑著搖搖頭,“比雪糕差遠了。”嘴上這麼說,走著走著,他又拿出一塊吃了起來。
走出油菜花田的時候,唐慎回頭看向學堂。
碧天白雲,田舍黃花。
“兩個月了啊……”
是的,從唐慎穿到趙家村,變成這個“唐慎”,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月。
他也叫唐慎。
兩個月前,他還是國內某TOP2大學的博士生,跟著教授做一項新能源消耗檢測實驗。這次實驗幾乎榨幹了實驗室所有研究員的精力,唐慎三天三夜沒合眼,好不容易算出一項重要數據,眼睛一閉一睜,就來到了這裡。
剛來到古代的唐慎是一臉懵逼的,他還沒從實驗數據的沼澤中抽身,就面臨一個更加嚴峻的生存問題:沒飯吃!
回憶起兩個月前的辛酸往事,唐慎內心掬了把淚,拿著涼糕和甜粽,來到了村頭的涼茶鋪。他剛到,一個清脆的女聲便響了起來:“唐慎!你又去哪兒晃悠了!”
一個穿著灰色布衫的身影刺溜一下,竄到唐慎的面前。
這是個矮小瘦弱的小女孩,皮膚黝黑,看上去八九歲模樣,可是比十三歲的唐慎整整矮了一個半頭。她踮起腳尖,惱怒地看著唐慎。額頭上全是汗水,身上也被汗水浸湿。“你一個上午不來,賣了好多果子汁,都是我一個人賣的。”
唐慎晃了晃涼糕和甜粽:“看看這是什麼,我去曾夫子那兒了。”
女孩雙眼一亮:“我餓了。”
“都給你吃。”
唐璜拿起一塊涼糕,狼吞虎咽起來。“粽子等回去了,我熱給你吃。”
唐慎:“你自己吃就行。今天上午賣了多少錢的果汁?”
小姑娘原本高興地吃著涼糕,一聽這話,仿佛護著幼崽的母狼,警惕地盯著唐慎:“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那些錢你一個銅板都不許動,都要存著,給你當學費,你要回去念書!”
唐慎沒回答,他看著小姑娘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皺起眉頭:“你怎麼不喝點果汁解暑。”
“不喝,那是要賣錢的!”
唐慎直接倒了一杯果汁遞給阿黃,起初小姑娘不樂意,最後還是接了過去。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
涼茶鋪的老板娘笑道:“唐家小子來了?你可放心吧,你家阿黃早上賣了不少果子汁。那些潑皮看你不在還想欺負你家阿黃來著,我還沒說話,他們就被你家阿黃嚇走了。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弱弱,護攤子的時候可兇了。”
聽到“潑皮”兩個字,唐慎面色一變。他冷冷地勾起唇角,明明在笑,大夏天的卻讓人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們還敢來?”
話音剛落,幾個潑皮正好走到村頭。他們原本是想找唐璜麻煩,忽然看到唐慎,幾人一愣。為首的潑皮嘴裡罵了句腌臜話,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看著唐慎不動了。
唐慎笑了笑。
潑皮咬了咬牙,沒敢動。
這幅場景看上去十分奇怪。一群十七八的潑皮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嚇得不敢動彈,任誰都摸不著頭腦,覺得莫名其妙。然而要是兩個月前,這群潑皮被這個少年拿菜刀,從村子東口一路砍到西口,想來也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潑皮至今記得唐慎當時的模樣。明明瘦得身上沒有幾塊肉,卻雙眼赤紅,宛如魔鬼,拿著一把菜刀,兇狠至極地追著他們。直到他們嚇得跳下河逃命,唐慎才沒有追上來。
唐秀才死了一年,就剩下唐家兄妹二人,無依無靠。村子裡的潑皮總去欺負他們,以往都沒什麼,可兩個月前唐慎差點病死過一回,病好後就像換了個人。
不再那麼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先是嚇跑了潑皮,還得到了曾夫子的喜歡。最厲害的是,他從自家門前那棵沒人要的酸果子樹上摘了果子,釀成了一種奇特的“蘋果汁”。這果汁酸酸甜甜,夏日喝極其解暑,在村子裡賣得不錯。
涼茶鋪的夫妻倆看小孩可憐,允許他們在自家鋪子外面擺攤賣果汁。兩個小孩能做多少果汁,總歸搶不了什麼生意,他們還能幫著照顧照顧。
小姑娘吃完涼糕:“唐慎,你今天早上去給村長送果子汁了?”
“嗯,怎麼了?”
“那一杯果子汁要兩個銅板!”虧死了!
有人來買蘋果汁,唐慎用杯子給他裝了一杯,回頭道:“你懂什麼,唐璜,那叫廣告。”
阿黃氣道:“什麼廣告,我看你就是觀音大師身邊的散財童子。還有,我總覺得你叫我名字的時候表情怪怪的,你以前都叫我阿黃,不叫我唐黃的。”
唐慎老神在在地說道:“小孩子懂什麼,這叫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