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真是難辦……
就算陸延不搶,奚年也會搶的,就算他們兩個都不搶,最後執行官也會親自出手,總而言之心魄這種神物是絕不能留在人間的,所以應無咎注定得不到這塊心魄。
陸延淡淡挑眉:“你不是說檀越身上有天道氣運嗎,我們殺不了他怎麼辦?”
奚年轉過身從容不迫道:“我們殺不了,自然有人能殺,應無咎身上也有天道氣運,隻看他們兩個鹿死誰手罷了。”
陸延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太情願的可能,他低頭用草棍逗弄著山石縫隙間的螞蟻,嘀嘀咕咕道:“如果是應無咎死了呢?”
奚年不解:“死了就死了,你還想給他陪葬不成?”
陸延:“……”
第242章 問劍當年
飛絕峰是世間最為險峻的奇峰之一,直入雲霄,靈霧繚繞,自從魔域其中一任尊主從此處飛升之後,便被數萬教眾奉為聖地,立碑立像,人間香火不斷。
他的存在仿佛向世人證明了一件事,善惡並不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仙可以墮魔,魔自然也可以成仙。
那座巍峨宮闕的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演武臺,四周以六十八根黑龍柱鎮壓,靈氣充裕,法陣啟動時可保外圍觀戰者不被餘波所傷,此刻那些仙門大派的弟子依照次序坐在外圍,原本也能稱得上一句井然有序,可惜因為人數大多折在三關之中,此刻最多幾百人,在偌大的演武臺襯託下難免顯得有些氣勢不足。
一名紅衣男子高坐上首尊位,臉上扣著半枚琉璃面具,眼眸輕闔,神態漠然,哪怕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也讓人心中膽寒,下首則是四名護法。
屍傀換了身戰甲打扮,臉上也扣著枚通體漆黑的面具,一時倒也無人識得他是跟在陸延身旁的那名劍客,四人中唯獨少了一名穿青衣的唐素。
雷女上前一步,望著眾人朗聲道:
“值此風雲際會,各路仙擎巨擘相聚一堂,盡可切磋問劍,互相指點,魁首自有奇寶相贈,隻是有言在先,臺上刀劍無眼,死生不怨,也不得尋仇!”
臺下有一散修起身相問:“既說魁首有奇寶相贈,我等大膽問個明白,這奇寶是不是傳聞中的心魄?免得眾人爭個頭破血流,送的卻是些平平之物,還請應尊主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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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女回首看向應無咎,後者頷首,她得到示意,深吸一口氣道:
“今日問劍大會奪魁者,可得心魄一枚!”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巨石入海,震起波瀾無數,臺下眾人都炸開了鍋,難掩狂喜之色,但也有生性謹慎的人出言問道:
“心魄乃世間奇寶,應尊主真舍得拿出來當彩頭?”
雷女冷冷睨了那人一眼:“信便信,不信退出便是,我們又不曾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參加,魔域就算不把心魄拿出來當彩頭,早晚也要被你們奪了去,倒不如拿出來各自都清靜!”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魔域之中便有一塊心魄,惹得三教九流的人都動了心思,應無咎怕是不勝其煩,這才拿出來當彩頭吧?
畢竟萬事都講究個師出有名,心魄在檀越手中無人敢奪,但如果落在應無咎手中那可就大大不同,是個人都可以打著除魔衛道的名號去爭上一爭,如此說來還不如把心魄交出,也免去無數麻煩事。
眾人心中有了底,也就不再發問,就在各宗長老互相商量著該派誰去打這個頭陣的時候,一抹紫色身影忽然凌空而起,翩然落在了比武臺上,赫然是天欲宗的月燈長老,隻見她冷冷盯著應無咎,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天欲宗月燈前來領教諸位高招,不知魔域哪位願上臺比試?!”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真正想比試的對手是應無咎,可惜不打到最後一關應無咎是不可能出手的。這次問劍大會共來了二十餘個宗門,但隻以無妄、天欲、飛星、鴻蒙、神機,外加一個佛門為首,這六宗各出一實力強悍的人和魔域對擂,端看誰能贏到最後。
應無咎指尖輕點座椅扶手,聲音低沉玩味:“水魅,你去。”
“是。”
一名形貌溫柔的藍衫女子聞言應聲飛出,輕若無物落在月燈對面,她微微頷首,眉間一點朱砂絕色:“魔域尊主座下護法水魅,請月燈長老賜教!”
月燈對於魔域之人從不留情,道了一聲“當心”便飛速襲來,她手中金鈴大響,水魅卻絲毫不受幹擾,身形悄無聲息化作一團流水將月燈包裹其中,以柔化剛,二人在場上一時打得難解難分。
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下首空餘位置不知何時多了一抹身影,細看是名扛著算命幡的年輕書生,他挑的位置也是巧妙,恰好避開無妄宗的視線,擠在一堆零落的散修中間,堪稱如魚得水。
檀越坐在無妄宗首位,面色沉靜,仿佛世間再沒有什麼事能牽動他的心緒,身後左邊是低調至極的奚年,右邊則是一身無妄宗弟子服飾的唐素,再後面就是蕭泉那群人。
陸延看著看著,忽然樂了:檀越身邊怎麼盡是些臥底?幸虧自己沒過去,不然又要多一個了。
陸延捋了捋嘴上的假胡須,坐在一堆散修中間低頭掐算,看起來就像個算命的臭道士,沒辦法,應無咎不許他來問劍大會湊熱鬧,他隻能喬裝打扮出此下策了。
這些散修無門無派,自在逍遙,規矩不似大宗那樣森嚴,彼此之間互相交談吹牛,倒讓陸延聽了不少八卦。
“呸!什麼名門正派,真是惡心人,問劍大會人人都可以上場比試,偏偏檀越了不起些麼?帶著六宗的人把名額都佔盡了,難道讓我們幹看著?!”
“道兄何必氣惱,六宗之中派出的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我們連他們都打不過,又如何與魔域的那些人對擂,還是在旁邊看熱鬧吧。”
“你說的什麼屁話!就算你我實力不濟,難道天下散修就沒有能和他們對打的了?莫不是高手隻能出自六大宗,餘者不配稱為高手嗎?”
“哎,你這人……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在陸延聽他們吵架聽得津津有味時,隻聽四周陡然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水魅破了月燈的攝魂金鈴,將她一舉擊下擂臺,世人隻聽聞魔域五大護法實力莫測,卻不曾想厲害到如此地步,想那月燈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竟然如此就輕易落敗了。
按照規矩,下一個對擂之人由魔域挑選,但見水魅環視四周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鴻蒙書院的聖筆書生金無墨身上,緩聲問道:
“久聞聖筆書生大名,不知可願賜教?”
金無墨聞言難免驚訝,不知槍口怎麼就對準了自己,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拒絕,心底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手持一杆春秋筆飛身上臺:
“請姑娘賜教了!”
話音剛落,水魅便倏地攻了過去,如果說她剛才對戰月燈尚且留了幾分情面,此刻對著金無墨卻是招招致命,天下至陰至柔的水流亦有著不遜刀劍的鋒利。
陸延在臺下觀戰,約摸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後,隻見水魅化身一片漩渦將金無墨裹入其中,然後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藍色的水流竟漸漸變得比鮮血還要紅,一聲慘叫響起,金無墨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
鴻蒙書院的弟子慌忙起身去扶,卻發現金無墨右臂已失,竟是被活生生斬下了一條臂膀,不由得神色大駭:
“師尊!你沒事吧?!”
“妖女!你好大的膽子,出手竟然如此狠毒!”
演武臺上那團猩紅的水流重新凝聚成人形,幻化成一襲藍衣的水魅,她烏發雪膚,端得沉靜絕色,隻是手中拎著金無墨那條尚在滴血的胳膊,難免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尊主,水魅交令!”
水魅拎著那條斷臂回到應無咎身旁,然後往地上隨意一扔,傷口瞬間沾滿塵土。金無墨見狀頓時目眦欲裂,他以春秋筆成名,一雙手最是重要不過,如今右臂被斬,豈不是硬生生斷了他的修為,悽厲罵道:
“妖女,你今日斷我臂膀!我鴻蒙書院上下與你不死不休!”
臺上的應無咎冷冷勾唇:“比武前便說了死生不論,你若要尋仇,本尊倒不如現在就斬草除根,將你鴻蒙書院上下殺個精光!”
沒人敢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就連金無墨也被他滿身殺氣震得又驚又怒,氣血翻湧吐了口血出來,聲嘶力竭道:“應無咎,你……你欺人太甚!”
應無咎桀骜挑眉:“欺你又如何?”
咬我啊?
“噗——!”
金無墨在大庭廣眾下又噴出一口血,竟是活生生氣暈了過去。
檀越原本無動於衷,見狀終於睜眼看向應無咎,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所有人聽清:“應尊主,如此是否太過了一些?”
“太過?”
哪怕應無咎臉上戴著面具,眾人也能清楚看見他低頭時微微上揚的嘴角,隻聽應無咎喉間溢出一陣低笑,堪稱樂不可支,他太過清瘦,肩膀震顫時連那華麗的暗紅色外袍都不慎滑落了半邊,一時間隻讓人想起瘋癲和腐爛這兩個詞。
應無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一臂而已,這便過了麼?”
檀越:“太過殘忍。”
話音剛落,應無咎倏地抬頭看向他,面具後方是一雙猩紅的眼眸,翻騰著陰鸷與殺氣:
“這是他欠的債!”
惡鬼一般可怖。
大家都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唯有檀越變了臉色,他仿佛終於確認什麼似的,緩緩吐出一口氣:“好吧……”
他說:“擂臺之上,死生無怨,諸位盡力比試便是。”
言外之意,仙門也不必手下留情了,都把對方往死裡打。
陸延坐在臺下,閉目用手扶著額頭,看起來沉默而又死寂。
就在剛才,他又聽見了系統的提示音,顯示他已經成功解鎖小說人物金無墨的生平,陸延細細讀來,忽然明白了應無咎為何要斬金無墨的一條臂膀,隻覺心緒難平。
身旁的那些散修仍在談天說地,低低的聲音控制不住往耳朵裡鑽,縱然不想聽,也一清二楚:
“果然是魔域,下手忒狠了些,金無墨是書生,書生沒了手還如何舞文弄墨?”
“等會兒我們上場也得掂量著來,斷胳膊斷腿可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