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心緒復雜,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著陸延,顯然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是個戀愛腦:“宗門昨日傳信,南陀長老死在魔域之中,難道也是你動的手?”
他一開始並沒有懷疑陸延,畢竟二人實力天壤之別,對方又怎麼可能擊殺一個高階修士?然而經過剛才一番打鬥,唐素才發現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陸延的實力。
陸延微微勾唇,那雙紫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幽暗而又神秘:“他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如果不想和他一樣,便告訴我檀越派你潛入魔域的目的,我自然會保你性命。”
唐素冷笑:“你覺得我怕死?”
陸延嘆息:“死是最痛快的事,我隻怕你落入尊主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素抿唇,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想起了應無咎的諸多手段:“我如何信你?萬一你殺我滅口怎麼辦?”
陸延有些淡淡的不耐,他原本是想保唐素一命,這才啰嗦這麼多話,沒想到對方比他還啰嗦:“你如果不信,我也不問了,現在就殺了你,大家都幹淨利落!”
他語罷從腰間抽出那柄寒氣襲人的霜乙劍,作勢要了結唐素:“你我相識一場,我現在就給你個痛快!”
唐素見狀面色微變,脫口而出:“我說就是!師尊派我潛入魔域,一是為了打探心魄的下落,二是為了剿滅應無咎這個魔頭,他怕我露出馬腳,所以平常也不聯系,隻讓我靜心潛伏。”
陸延一針見血問道:“那你今日為何出手幫天欲宗的那個小丫頭?”
唐素似乎不太願意提起,但還是抿唇道:“我原本是貧家子弟,身邊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隻是人間大旱,百姓顆粒無收,她也活活餓死了,後來我拜師到無妄宗門下,承蒙師尊不棄收為弟子,那個姑娘本也與我無關,隻是……”
他說著頓了頓,低聲道:
“她們長得很像……”
唐素語罷便陷入了靜默,夜風吹拂著他青色的袖袍,四肢百骸都在發冷。陸延不會盡信,也不會不信,他將劍刃輕輕擱在唐素肩頭,無聲散發著威脅:
“宗門昨日傳信,是不是讓你查南陀的死因?”
唐素也不瞞他,幹脆利落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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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檀越既然想除了應無咎,必然有所部署,你知道多少?”
唐素輕扯嘴角:“你太看得起我了,這麼重要的事他又豈會告訴我,我隻知道師尊對於心魄極其看重,並且算無遺漏,當旁人都在沒頭蒼蠅一樣四處尋找心魄的時候,他卻早已料到此物在應無咎手中,早早讓我潛伏進了魔域,再就是……”
陸延微微眯眼:“就是什麼?”
唐素遲疑一瞬才道:“下個月魔域要舉行一年一度的問劍大會,應無咎必然出席,師尊似乎有意在那天動手殺他,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應無咎的實力雖然深不可測,但他到底是個病骨頭,再加上檀越又是半仙之境,這兩個人如果打起來還真說不準誰輸誰贏。
陸延聞言暗自皺眉,已經感到了幾分棘手,他反手收劍,從腰間錦囊裡取出一枚丹藥扔到唐素嘴裡迫使對方咽下去,冷聲道:“你這條性命我暫且留著,無妄宗那邊若是有什麼消息隨時告訴我,如果敢耍花招,毒發身亡就別怪我了。”
這顆丹藥是南陀練出的屍蟞丹,專門用來操控那些不聽話的弟子,配一枚銀鈴使用,但聞鈴響,裡面的屍蟞就會開始吸食人體血液,平常多陷入休眠狀態。
陸延那日殺了南陀,取了對方腰間的須彌靈囊,裡面多的是丹藥寶貝,沒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陸延話音剛落,唐素身上的定身法剛好消失,後者踉跄後退兩步跌坐在了地上,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然而就是沒辦法把那顆藥吐出來。
陸延淡淡道:“去吧,等此事了結,我自然會給你解藥。”
唐素聞言目光復雜地看了陸延一眼,然後從地上踉跄起身,對他拱了拱手,轉身步入黑夜。
月上中天,樹影橫斜,魔域多年來都顯得死寂幽靜,入夜之後更添蕭瑟。
陸延這個時候如果能夠跟上唐素,就會發現對方並沒有回到住處,而是徑直去了玄燭殿的方向。風煞依舊像往常一樣在圍牆上踩來踩去巡視四周,他瞥見唐素的身影,竟像沒看見似的,隻顧低頭自己玩,期望著從哪裡再落一個大肥鴿子下來給自己打打牙祭。
殿內燃著一盞長明燈,靜靜散發著幽香,蠟燭是用鮫人身上的魚油所制,可百年不滅,香味更能凝神靜氣,隻可惜鮫人一族心靈手巧又無自保之力,如今早已滅絕了。
紅紗輕晃,應無咎正坐在矮桌後方翻看書卷,就在這時,堂下忽然悄無聲息出現一抹人影,對著他遙遙一拜,語氣恭敬:
“屬下旱魃,叩見尊主。”
赫然是一身青衣的唐素。
第228章 雙~修
陸延自從察覺到魔域多了不少細作之後,行事也算謹慎,然而精力有限,顧了這頭難免錯失那頭,應無咎麾下有“屍水旱風雷”五將,他到現在統共也隻見過屍傀、風煞二人而已,竟是從未細想另外三人去了哪裡。
也是,仙門百家可以往魔域安插細作,魔域為何不能往仙門百家安插細作?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隻有偶爾一陣風過,吹得外間花枝作響,淺粉色的玉瓊花瓣簌簌落滿了窗沿,空氣中暗香浮動。
魔域是幽寂死地,自無這般綺麗風景,都是陸延前些日子刻意尋來種在窗外的,皆因應無咎閉門不出,殿內又常年昏暗枯燥,特意博他開心的。
應無咎倚在榻上隨手翻了一頁書,臉上的半枚琉璃面具在燭火下顯得流光溢彩,卻並不讓人覺得仙氣,襯著身上的暗紅色衣衫反而說不出的詭豔,他聲音慵懶,聽不出情緒的問道:
“怎麼,他發現你了?”
陸延如果在這裡,一定會覺得毛骨悚然,聽應無咎話中的意思竟是對他的身份知之甚詳。
唐素頷首:“屬下依照尊主的意思,故意露了個破綻出去,陸總管果然察覺了屬下無妄宗弟子的身份。”
他語罷將前因後果事無巨細的一說,連陸延的神態都沒放過,隨即屏氣凝神,靜等著應無咎的吩咐。
陸延來路可疑,身份可疑,更何況還與仙門百家糾纏不清,應無咎堂堂魔域之主,又豈會被他三言兩語就騙過去,早在暗中布了無數探子,說不定連陸延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是無妄宗弟子的時候,應無咎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這些日子卻仍與他親密調情,不可謂不讓人後背發寒。
若是按照慣例,陸延恐怕逃不過一個死字。
唐素雖然是探子,但與陸延相識已久,承蒙對方多加照顧,此刻他正斟酌著該如何求情才能留下陸延一命,卻見應無咎將書擱到一旁,閉目用指尖揉著太陽穴,聲線低沉玩味,透著淡淡的陰鬱:
“他既給你喂了屍蟞丹,你聽他吩咐便是,問劍大會之前不要露了馬腳,繼續探聽消息,有什麼動靜隨時來報。”
唐素悄悄松了口氣:“是,屬下告退。”
他語罷身形微動,眨眼便化做塵沙消失不見,隻驚得窗沿飛花迎風而起,有些許不慎吹入殿內,靜悄悄落在了應無咎肩頭。
應無咎隨手捻起一朵殘花,似欲揉爛,但不知想起什麼,眉頭微皺,最後尋來書本夾在裡面,垂眸時倒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慈手軟之意。
陸延尚且不知自己已經漏了餡,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唐素當初那句魔域一年一度的問劍大會上,檀越或許會親自來殺應無咎——
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別看應無咎之前殺那些修士一劍一個跟砍菜瓜似的輕松,其實都是因為那些人太菜,如果換了檀越這種旗鼓相當的對手,那就不好說了。
應無咎身中火毒,雖然在陸延的療愈下稍有緩解,但畢竟沒有根除,回頭打起來隻怕討不到什麼便宜。
那些名門正派為了擴大實力,每年都招募弟子選拔,魔域自然也不例外,年年都設下比武臺問劍,妖王魔君盡數出席,聲勢浩浩蕩蕩,也算魔域難得的熱鬧事。
但凡想投靠魔域的人,隻要上臺切磋,不管是勝是敗,稍微顯露些天賦就可以被那些魔君挑走收入麾下,若是實力再次一些,既沒有靈根又吃了敗仗,那也不要緊,一人送一枚春秋丹,吃了可延壽二十年,落在凡人眼中也是天大的恩惠。
雖然問劍大會下個月才開始,但魔域已經鬧哄哄地準備了起來,浮月城中一夜之中湧入許多生面孔的修士,將這座還算繁華的城池擠得人滿為患,就連應無咎麾下也多得是蠢蠢欲動的人。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嗎,此次問劍大會前三名都有彩頭吶!往年贏者便得了數不清的奇珍異寶,還有一把上品寒劍,今年隻怕更勝一籌!”
“既然如此我也去湊個熱鬧,反正又沒規定咱們不能參加,那些名門正派自持身份必然不會來,我不信還能有什麼高手。”
那些魔修聊著聊著忽然噤聲,原來是月亮門外出現了一抹修長的身影,紫袍玉帶,意態風流,赫然是尊主身邊的陸總管,此人極得盛寵,近日在魔域之中風頭無兩,尊主連問劍大會這樣重要的事都交給了他操持,地位可見一斑。
“見過總管!”
那些魔修紛紛對他行禮,生怕自己剛才那番言論捅出來遭了訓斥,然而陸延卻有些心不在焉,隻是淡淡道:“尊主喜靜,你們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都退遠些。”
那些魔修慌不迭地退下了。
陸延負責操持問劍大會的一應事物,手中拿著厚厚一摞玉簡,都是等會兒要呈給應無咎看的,他心中隱隱感到了幾分怪異,隻感覺這樁差事來的莫名其妙,畢竟他的定位一直是負責吃喝享樂的男寵,什麼時候也需要幹活了?
他沒有多想,滿心都盤算著該怎麼阻止應無咎出席問劍大會。
隨手推開殿門入內,已經熟到了不需要通報的地步,應無咎正在靜室裡打坐修煉,他心魔太重,遲遲難破瓶頸,一天十二個時辰多數時候都在修煉,明明察覺到了殿外的腳步聲,卻並沒有睜眼,下一秒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帶著檀木的香味,莫名讓人心安。
陸延從身後將應無咎一把摟入懷中,手中的玉簡順勢扔在桌上,偏頭靠近對方耳畔,低聲調侃道:“尊主日日打坐,也不嫌厭煩。”
他本來就長得像個禍水,又經常撺掇著應無咎不幹正事,便更像個禍水了。
“你自己懶惰便罷,還想讓本尊跟著你一起懶麼?”
應無咎終於睜開眼,入目就是陸延清俊的臉龐,那雙桃花眼內斂勾起,總是滿含情意地望著人,心跳莫名就漏了半拍。
“尊主這是嫌棄我了。”
“牙尖嘴利,讓你去操持問劍大會可曾辦妥?”
陸延斟酌一瞬:“自然是辦妥了,隻是有一件事,我覺得倒是不必。”
應無咎聞言目光暗了暗:“說來聽聽。”
陸延道:“問劍大會不過是一群亂七八糟的人上臺打架,又沒有什麼仙界巨搫,叫風煞他們盯著就行了,尊主如果親自出席,難免大材小用,墮了自己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