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因為什麼呢,樂意罷了。
陸延忽而傾身將霍琅壓在了龍椅上,他握住對方的手遞到唇邊,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著,垂眸淺笑:“旁的都依你,隻一件,暫且留著趙康的性命。”
他還未配出解藥,若對方被霍琅弄死,害得自己也一命嗚呼,當真成了天下奇冤。
霍琅胸膛起伏不定,沒想到陸延生得像個正人君子,居然敢在龍椅上辦這種事,他前世死在這裡,總是有股難言的刺激和心悸感,兩相逼迫之下連身體都敏感了不少,控制不住顫抖起來,皺眉啞聲道:“你……你先換個地方……”
陸延環顧四周一圈:“放心,無人。”
霍琅心裡罵娘,心想這是有人沒人的關系嗎,陸延放肆也不看看場合,簡直是倒反天罡,咬牙切齒提醒道:“這是龍椅!”
陸延笑意更深:“我說過,不過是一把尋常椅子罷了,大些、寬敞些,王爺又何必如此緊張。”
霍琅的衣衫都被他揉亂了,眼睛也紅了,他緊咬下唇,呼吸急促:“你……混賬東西……信不信本王明日就砍死趙康?!”
第208章 解藥
陸延聞言不免覺得好笑:“趙康與我有什麼關系,你要砍便砍,要殺便殺,怎麼還拿他威脅起我來了?”
霍琅卻掀起眼皮陰測測道:“怎麼,他死了你便可以活麼?”
“……”
陸延聞言動作一頓,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霍琅一樣,仔仔細細打量著對方的眉眼,半晌才吐出一句話:
“你都知道了。”
語氣篤定。
霍琅不語,而是攥住陸延的手腕,緩緩扯起他的袖子,露出右臂上那條黑色的蠱毒長線,平靜的語氣下滿是瘆人的氣息:“我再不知道豈不是成了傻子,陸延,你難道真打算瞞我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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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琅有了前世的記憶,自然不可能全無察覺,否則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將趙康和無眉扔進牢獄嚴刑拷問,任由桑夫子他們百般勸說也不肯釋放。
無眉被他使盡了酷刑,卻仍不肯吐出解毒之法,那趙康更不必提,廢物一個,險些嚇暈過去,霍琅怕把他弄死了,這才扔到一邊暫時放過。
隻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傳到外間,便引來了那些文人的口誅筆伐。
陸延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痕跡看了片刻,那黑線的顏色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沉,仿佛在預示著什麼,他醒來已經扎了一次針,又服了半顆解藥,痕跡卻不見淡去。
陸延慢半拍回過神,笑意狡黠:
“我當是什麼事,原來是為了這個,你不必拷問他們了,先帝料到趙康是個吃不得苦的,根本就沒有告訴他解毒的法子,你就算把他打死了也逼問不出什麼,至於無眉……他雖知道,卻絕不會說的,問了也是白費力氣。”
無眉不說解毒的法子,趙康還能活,他如果說了,趙康就徹底失去利用價值,當真隻剩死路一條,先帝這輩子算無遺策,臨死前都下了一步好棋。
這也是陸延沒有告訴霍琅的緣故,說了也沒用,徒惹煩憂,說不定有一天他自己搗鼓著搗鼓著就研究出解藥了呢?
霍琅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本王不信世上有撬不開的嘴!”
“王爺,嘴巴好撬,人心卻不然。”
陸延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以至於這個時候居然還有闲心調侃霍琅,他一面慢條斯理剝開對方身上玄色的衣衫,一面和對方細細掰扯道理:
“今日若換了你是無眉,我是趙康,你可會在酷刑下吐出解毒的法子?”
霍琅一噎。
他自然是不會,死了也不會。
無論是他還是陸延,都無比確信這一點。
大殿內忽然陷入了寂靜,一時間隻有他們軀體相纏的聲音,霍琅牙關緊咬,一聲不吭,嘴裡血腥味彌漫。他用力閉上眼睛,皮膚觸碰到冰涼的龍椅紋路,還能清晰回想起前世被一劍貫心的感覺,渾身從頭涼到了腳。
陸延一開始沒發現霍琅哭了,直到將人翻過來想換個姿勢,這才發現對方臉上滿是冰涼的液體,不由得頓住了動作。
“怎麼哭了?”他輕聲詢問,給霍琅擦淚,“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霍琅卻不肯看他,而是用手背捂住眼睛,喉結滾動,啞聲吐出了一句話:
“陸延,你何曾在乎過我?”
陸延何曾在乎過他啊……
自己為他生,為他死,為他尋求解藥,心中百般煎熬,徹夜難眠,陸延卻好似渾不在意,早已看淡生死。
陸延有沒有想過,他若死了,自己該怎麼辦?
他定是沒有想過的,否則又怎麼會瞞了自己整整兩世。
陸延聞言一頓,嘴角弧度逐漸淡去,低聲認真道:“霍琅,我何曾不在乎你?”
他抵著霍琅的額頭吻了又吻:“就是因為在乎你,才不願你勞神心傷,此毒雖厲害,卻也不是無藥可解,我已摸索出了幾分門道,必不會……”
他頓了頓才許諾道:“必不會留你一人。”
霍琅沒動,他隻感覺陸延的身軀又貼了過來,燒得他渾身滾燙,生平第一次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平靜卻可怕的佔有欲:
“我若死,你不會使我獨上黃泉,你若死,我亦舍命相隨。”
“不過一死罷了,有什麼可怕的,我們誰也不分開。”
陸延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儼然變得輕松起來,就連霍琅也是聽得心神一震,是啊,就算死了又怎麼樣,大不了他隨陸延一起去就是了,何必在這裡學三歲小孩流淚,真是丟臉。
這麼一想,手卻更不願意放下來了,隻是唇瓣緊抿,無聲忍受著身上那人的糾纏。
陸延知道霍琅沒安全感,便伏在他耳畔絮絮叨叨,把自己從小到大的事都講了一遍,包括如何出生,如何長大,家中有幾個兄弟叔伯,父母生得如何模樣,後來一夕變故,他就來到了京都,白天行走人前,晚上就住在黑漆漆的地宮裡。
他甚至連自己看趙康不順眼,故意往對方床上撒螞蟻的事都抖了出來,隻因那人立了皇後,寵幸妃子,消息傳出去害霍琅不高興。
隻是沒辦法解釋,就隻能悄悄報復回去。
霍琅一開始還沒什麼反應,直到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才終於緩緩放下手,他盯著陸延,見對方笑意明朗地望著自己,仿佛上一秒還是那個在家中樹下背湯藥歌的幹淨少年,然而頭頂上方精美的雕梁畫棟卻提醒著他們,這裡是冰冷巍峨的皇城。
陸延林林總總說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畢竟他對家裡的回憶也隻有短暫的十來年而已,末了低嘆一口氣笑道:“我現在可沒什麼瞞著你的了,連祖宗十八代都掏出來和你說了,別生氣了,嗯?”
霍琅閉目偏頭,嗓子啞的不像話:“你活該。”
陸延如果早點告訴他,何至於被那些人欺負這麼多年。
可霍琅不知道陸延是真的怕了,怕人心難測,更怕世事無常。前世陸延滿門盡喪,那顆心浸泡在波譎雲詭中多年,不可避免變成了石頭,他就算知道霍琅的情意,也不敢盡數吐露,隻恐後果承擔不起。
畢竟世界上哪有這種傻子,真的肯為了一人顛覆江山?
直到陸延重生了一遭,才發現原來真的有,他把渾身癱軟的霍琅從龍椅上抱起來,吻了吻對方哭紅的眼角,用說悄悄話的音量,像哄小孩似的一本正經道:“我與王爺天下第一好。”
霍琅卻偏偏吃這套,聽不出情緒的哼了一聲:“否則你還想和誰好?”
自從陸延說了不必在無眉身上下功夫後,霍琅就沒有像前些日子那樣拷問得緊,而是暗中遍請名醫問診,殊不知先帝留下的勢力尚未拔除幹淨,無眉被吊在水牢深處,依舊能得知外間的局勢變化。
“幹爹。”
一名眼生的內侍打點好地牢的守衛,靜悄悄跪在了牢門外間,他一身緋衣黑紗,臂彎裡搭著拂塵,赫然是無眉的徒弟,內廷副總管秦衍。
那牢門深處吊著抹血淋淋的人影,蓬頭垢面,赫然是無眉,短短幾日他受盡人間酷刑,被霍琅折磨得不成樣子,一雙渾濁的眼睛卻依舊精光四射,用蒼老的聲音道:“霍琅可有什麼動作?”
秦衍垂眸盯著地面,光影落在玉白的側臉上,看不清神情:“與陛下有幹系的官員盡數被殺,皇城內外血流成河,他遍請名醫問診,卻不得解毒之法。”
無眉低低發笑,蒼老的聲音像夜梟一樣,半晌才抬起那張血肉模糊的臉:“趙家氣數將盡,老夫隻好盡力保全陛下,也不算愧對了先帝,你暗中取兵符去找辛破嶽調兵護駕,莫被發現了,陛下……以後就交到你手中了。”
秦衍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聲音帶著一絲不安:“幹爹,兒子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無眉閉目:“我是不能活了,我死了,陛下才安全,今日費盡心力將你叫進來,一是交代事情,第二,則是讓你給我一個痛快。”
秦衍驚慌叩頭:“兒子不敢!”
無眉道:“動手吧,霍琅手段狠辣,我這把老骨頭也難保真的能撐到那一日,今生風光無限好,卻沒想到臨死竟落得如此下場。”
他言語間數不盡的喟嘆惋惜。
秦衍隻好大禮叩拜,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方才站起身取出一枚淬了毒的銀針,道了一聲:“兒子不孝。”
隻是將要動手時,秦衍忽然抬眼,輕聲問道:“幹爹,那蠱毒當真無解麼?”
無眉身形一頓。
……
不同於地牢幽暗的天,御華園卻是花苞輕吐,櫻棠桃李,盡態極妍。一名穿著素淨的宮裝女子坐在臺階上,手裡捻著一根草葉子發呆,赫然是先帝膝下的柔安公主趙芙,她乃是一名不得寵的宮妃所出,常年不受待見,住在這偏僻宮角,太監婢女也多有怠慢,世人也都快遺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