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要在榻上睡了,那邊對著窗戶,容易著涼受寒。”
霍琅方才被他一通深吻,頭暈目眩,現在也沒緩過來,他失神倒在柔軟的枕間,墨色的發絲傾瀉而下,愈發襯得膚色雪白,斜飛入鬢的眉和微微上挑的眼眸卸去了白日的冷厲,隻有一片胭脂般暈開的薄紅,聞言淡淡挑眉:
“你以為本王和你一樣是個病秧子嗎,弱得連一陣風都不能吹了。”
霍琅雖然滿不在乎,但從神情卻可以看出,他對陸延的關心極為受用。
“誰讓王爺吃個醋都能把自己氣吐血,倘若吹了風,那還得了?”
陸延低眉淺笑,仍是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他敏捷躲開霍琅惱羞成怒的一掌,拽住對方的手腕順勢滾入床榻深處,光影昏暗,他們的體溫莫名升高,隔著薄薄的衣衫貼在一起,燙得驚人。
陸延低低出聲,嗓子也啞了:“霍琅……”
這兩個字飽含的情緒太多,有前世的苦痛罪孽,也有這輩子才認清的愛,似無邊無際湧來的浪潮,幾欲將人淹沒。
霍琅伸手圈住他的脖頸,眼底隱晦的情意毫不遮掩,帶著病態的佔有欲,聲音沙啞慵懶:“小皇帝,要做便做,廢話那麼多做什麼,你若不行就讓本王在上面。”
他霍琅此生從未真心屈居人下,也隻有面前這個人讓他甘心下跪,手握重兵而不反,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陸延原不打算做些什麼,隻是擔憂霍琅的身體所以出來瞧瞧,可心中又愛極了這人,情到濃時反而找不到旁的宣泄途徑了,他伸手捧住對方的臉,低聲問道:“怕不怕?”
霍琅抿唇:“我隻怕你騙我……”
怕那些心悅喜愛都是假的,隻是為了利用他所編造的一場騙局。
莊周夢蝶,夢碎了醒了,活在裡面的東西也都會死,人自然也是活不成的。
陸延親吻他的眼尾:“心悅你是真的,你若不信神佛,我便以死去的母親起誓,好不好?”
他已經許久不曾提及家人了,那是他心底最珍貴的東西,如今下意識脫口而出,連自己都愣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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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琅聞言身形微頓,隨即一言不發摟緊了陸延的脖頸,用力回吻過去,衣衫盡褪,他瞧見對方精壯的身形暴露在空氣中,膚色白得和姑娘家一樣,右臂還有一點鮮紅細小的朱砂痣,晃人眼睛。
霍琅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故意反問道:“這莫不是陛下的守宮砂?”
陸延對於他的嘲笑也不惱,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莫名讓人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是與不是,王爺試試便知了。”
他倒要瞧瞧霍琅在床上是不是也那麼狂妄。
這人若哭起來,定也是極好看的……
陸延用修長的指尖緩緩梳理著霍琅散亂的長發,聲音模糊低沉:“王爺倒也不必吃醋,孤今日便‘寵幸’你一回,如何……”
未盡的言語消失在了唇縫間。
與心愛之人行床榻之歡,自然是盡得樂趣,霍琅哭了也惱了,可也舒爽了,狗皇帝生得國色傾城,又對他百般溫柔體貼,一時間他們兩個都覺得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
天將亮時,廝纏的二人才堪堪停下。
霍琅懶懶枕在陸延腿上,眯起的眼眸盡是餍足,他抬手摸了摸對方微凸的喉結,尾調沙啞勾人:“別走了,嗯?”
陸延捏住他的手,遞到唇邊吻了吻:“天亮了,再不回去就被發現了。”
霍琅不滿:“誰家皇帝做的像你這麼窩囊。”
陸延悶笑:“誰讓孤沒用呢,以後就全仰仗攝政王了。”
他語罷套好衣衫,準備離去,臨走前不知想起什麼,又用紙筆寫了幾張藥方,疊好遞到霍琅手裡:“這藥能調養你的暗疾,每日按時喝著,下次我來你的病若是好些了,送你樣東西。”
霍琅嘀嘀咕咕:“竟不知你何時也會開藥方了,亂七八糟的一個字都看不懂,別是想毒死本王。”
陸延就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伸手勾住霍琅的下巴,把人吻得目眩神迷,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低聲說了句讓人渾身滾燙的話:“下毒多難看,孤若要王爺死,必然是死在床上,這樣才夠風流雅致……”
夜色未明,陸延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走,除了臥室裡的一堆凌亂,誰也不知道他曾經來過。
霍琅躺在床上,過了許久才終於讓臉上灼熱的溫度褪去,他用指尖夾著那幾張薄薄的藥方,在空氣中抖了抖,盯著上面俊逸的字體不知在想些什麼,神情若有所思。
陸延身上的怪異之處越來越多了。
做了不該做的事,寫了不該寫的東西,就算萬般缜密也會露出馬腳。
霍琅已經察覺了些許端倪,隻是心中隱隱有些不太敢信。
衛氏舉家離京,過了十日才至麒麟關,他們在入關口遞交了文書,不多時便看見車騎將軍耿國忠親自帶人出來迎接,對方身高八尺,胡須半白,卻是雙目泛著精光,讓人不敢小覷:
“不知老夫人與小公爺到來,有失遠迎,聽聞鎮國公府舉家前往隴川,路途險遠,不如暫且在麒麟關休整一夜,再行上路不遲。”
耿國忠向來不參與朝堂之事,背景幹幹淨淨,故而衛夫人並未設防,頷首道謝:“多謝將軍好意,隻是此次護送家夫與幼子靈柩回鄉,實在耽擱不得,還請見諒。”
耿國忠瞥了眼他們身後的隊伍,表示理解:“自當如此,諸位且隨老夫入關吧,過幾日雪融天暖,屍骨不易保存,勿要耽擱了。”
手握重兵的武將是不能舉家遷至外地的,必須留家眷在京作為人質,故而衛郯襲爵後就把兵符上交,隻帶了應有的三百親兵並僕役若幹,而麒麟關的守城兵馬足有數千之多。
他們一行人入城之後就敏銳察覺了不對勁,附近街道空空蕩蕩,人少得可憐,像是被誰刻意清理過,衛郯輕夾馬腹,偏頭看向耿國忠:“此處倒是清靜,怎麼不見尋常百姓?”
耿國忠不言不語,而是騎馬走在前方,等出了一段距離後這才調轉馬頭,隻聽“哗啦”一陣響,他的身後忽然湧出數不清的士兵,手持長劍,殺氣凜然,而後方的入口也轟然一聲關上了城門。
“你們想做什麼!”
鎮國公府的親衛見狀瞬間進入戒備狀態,哗啦啦拔劍護在四周,衛夫人臉色陰寒,心中一驚,終於意識到來者不善:“耿將軍這是何意?!”
耿國忠長嘆一聲:“衛夫人,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你放心,我會擇一處風水寶地將你們好生安葬的。”
衛夫人瞬間氣紅了眼,憤怒斥罵道:“是狗皇帝?!我衛家已退讓至此,他竟還不肯罷休,定要斬盡殺絕才甘心嗎?!”
“母親!”
衛郯按住情緒激動的衛夫人,壓低聲音道:“咱們尚不知真相如何,莫要急著下定論,現在當務之急是離開此處!”
耿國忠騎在馬上拱手施禮:“小公爺,老夫對你們撫遠軍的威名是如雷貫耳,聽聞人人皆有以一當百之勇,也不知比較老夫麾下的銀虎騎誰強誰弱?今日終於有機會見識,還請放馬過來!”
昔年衛家麾下的撫遠軍百戰百勝,以殺揚名,營中數萬皆是血性好漢,說是名震天下也不為過,鼎盛之時外族遠遁千裡,數年莫不敢犯,有人曾言天下英雄十萬眾,撫遠營中九萬九,便可知其輝煌。
隻是耿國忠以兩千人對衛家三百之數,難免有以多欺少之嫌,衛家為首的隊率目光凜然,咬牙切齒道:“兄弟們,給我殺!今日誓死也要保護老夫人與少主小姐平安,莫要讓將軍在天之靈寒心!!”
衛郯也命家僕將母親與妹妹護在後方,他利落拔劍,死死盯著耿國忠,一字一句殺氣凜然道:“我父兄雖亡,撫遠軍的威名卻從不曾墮過,區區銀虎騎又有何畏,給我殺!”
他話音剛落,兩方人馬立刻拼殺在一起,刀光劍影,殺聲震天,衛郯領著三百親衛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今日他縱然不能贏,也要魚死網破,和耿國忠來個玉石俱焚!
就在他們相鬥的時候,城牆外亦是不太平,隻見一群背負弓箭,頭覆面鎧的高手忽然利落攀上了城牆,這些人都是箭術精湛之輩,他們站在上方齊齊張弓搭箭,流矢裹挾著勁風飛出,射入身體爆出一大蓬血霧,須臾就將耿國忠的人馬消滅了大半。
十輪箭攻下來,耿國忠的人已經所剩無幾,就連他自己也被衛郯所擒,從馬上狼狽滾落在地,局勢瞬間扭轉。
衛郯將耿國忠交給部下,心中暗自吃驚,城牆上的那群人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怎麼自己從來都沒見過。他利落上前兩步,對著城牆上那些黑衣人拱了拱手,語氣恭敬感激:
“今日多謝諸位壯士出手相助,我衛家滿門感激不盡,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以待日後報恩……”
他話未說完,隻見站在城牆上為首的一名黑色勁裝男子忽然抬手摘下了臉上的獸鬼面具,與那猙獰可怖的兇獸不同,面具下方赫然是一張神情桀骜的臉,不是霍琅是哪個。
第203章 掉~馬
城牆上寒風凜冽,將霍琅的衣袍下擺吹得翻飛不止,他居高臨下睨著衛郯等人,然後緩緩舉起手中的玄弓,將一支烏頭羽箭搭上弦,拉開到了極致——
“嗖!”
利箭裹挾著尖鳴聲襲出,徑直朝著衛郯的方向射去,就在那些家將驚呼上前阻攔時,隻聽一聲慘叫響起,那支利箭與衛郯擦肩而過,毫無預兆貫穿了耿國忠的咽喉,在半空中爆出一蓬巨大的血霧。
耿國忠吃驚瞪大眼睛,顯然沒料到霍琅會殺了自己滅口,他如山般的身軀緩緩倒地,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臨死前仍帶著一絲震驚茫然。
迎著衛家人戒備不安的注視,霍琅面不改色收起了弓箭,他隻負責保護這些人平安離開麒麟關,離了麒麟關下一個便是嶽王關,守城將領都是衛家曾經的舊部,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危險。
當然,就算有也和他沒關系了。
霍琅自覺完成了陸延交待的事,帶著人準備撤退,卻不曾想衛郯忽然撥開那些家將出聲道:“攝政王留步!”
霍琅和衛郯沒什麼交情,他聞言抬眼看去,卻見衛郯已經從旁邊的階梯上來,快步走到了自己面前,沉默一瞬才低聲問道:
“是他讓你來的嗎?”
他的聲音太輕,險些被風聲吹散。
霍琅微微勾唇:“難道就不能是本王自願來的嗎?”
他沒那麼好心,或者說,沒那麼喜歡管闲事,這一點衛郯心裡很清楚,嘆了口氣道:“是你也好,是他也罷,我記你們兩個的人情,既然碰巧遇上了,我有一物想請你幫忙轉交。”
霍琅眉梢微挑:“何物?”
最好別是些什麼寄情書信,路上他就給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