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淵淡淡挑眉:“平起平坐豈不是委屈了人家,幹脆我退位讓賢比較好,你說呢?”
這話有些嚴重了,何鑄不敢接。
洛陽和燕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這對小情侶又在玩什麼play,床單都滾了,在那裡分什麼老大老二的。
最後還是總院長出面結束了話題,笑呵呵道:“邢淵,你是異能特區的領頭人,也是不可缺少的頂梁柱,以後不要再說這種退位讓賢的話,我一大把年紀了都還堅守在崗位上,你怎麼能打退堂鼓呢。”
如果換了以前,邢淵肯定是要除掉那個雷系的,做夢都不可能讓對方踏入天空城半步,否則以後在戰場上相遇,無異於給自己埋了個定時炸彈,但偏偏那個雷系是陸延。
棘手。
於是眾人看見一向嘴巴不饒人的邢淵皺了皺眉,居然什麼都沒說,順著總院長給的臺階就下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擔心對方扶持新人影響自己的地位,所以先熄了幾分氣焰。
話題又重新回到了剛才的那隻t5級遊蕩者身上,莫教授憂心忡忡道:“汙染區一直是個未知地域,這麼多年我們也沒有把握去踏足,昨天無緣無故出現了一隻t5,萬一裡面還潛藏著更多的高階遊蕩者,恐怕早晚會爆發出來,紅日異象說不定在預示著什麼,我們一定要早做打算,想辦法把魔鬼城和天空城的居民都安頓好。”
有人冷冷道:“天空城尚且自顧不暇,誰有餘力安排魔鬼城的那些人,能保住自己都不錯了,這個世道,哼,窮人活著也是遭罪!”
莫教授聞言頓時怒不可遏,他發現說話的是劉部長,直接拍桌而起:“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我們都是人類,都是同胞,等災難來臨的那一天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魔鬼城成千上萬的人去死嗎?他們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這個時候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去保護他們,否則為什麼會有異能者的存在?!”
劉部長陰陽怪氣道:“異能者?天空城一共才多少個異能者?連天空城自己都不夠分,你居然還想管魔鬼城的闲事,莫教授,大自然本來就是一個不斷淘汰的過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他們就算死了也是命運篩選的結果。”
“你放屁!”
一向文雅的莫教授頓時氣紅了臉,手都在抖:“你到底是不是人?!他們身上和我們流著一樣的血,信著同一個祖宗!他們可以死在貧富下,死在生命值耗盡下,但絕不能死在同胞的冷眼旁觀下!哪怕從軍備庫裡撥出一部分武器,把天空城的位置擠一擠,我們就能拯救無數的人!”
“你以為魔鬼城的人死光了遊蕩者就會放過我們嗎?你以為沒了魔鬼城,天空城還能維持正常的運轉嗎?!人類能夠站在食物鏈頂端依靠的是智慧,但你這種自保的想法簡直愚蠢至極!”
劉部長被他罵得狗血噴頭,聞言也跟著拍桌而起,憤怒道:“莫教授,我看你年紀大不計較,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眼見他們兩個差點打起來,眾人紛紛起身去拉架,就連邢淵都語氣涼涼的勸了兩句:“莫教授,消消氣,劉部長昨天剛死了兒子,你也要適當體諒他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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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部長聞言瞬間怒目而視,他胖嘟嘟的身形看起來就像氣炸的河豚:“你說誰死了兒子?!”
邢淵攤手,微微一笑:“消消氣,命運篩選的結果。”
誰不知道劉部長的兒子昨天遇到遊蕩者襲擊死在家裡了,大清早鬧得人仰馬翻,巡邏隊集體出動去排查潛藏在人群中的遊蕩者。雖然邢淵自信等級夠高不會被查出來,但並不妨礙他看劉部長不順眼。
“你敢侮辱我兒子?!”
劉部長聞言頓時氣了個倒仰,一時間都顧不得邢淵是天空城實力最強悍的異能者,挽起袖子就要找他打架,就在會議室一片兵荒馬亂的時候,一名巡邏兵忽然急匆匆跑了進來,扶著門上氣不接下氣道:
“報……報告劉部長!昨天襲擊小劉科長的那隻遊蕩者抓到了!”
“什麼?!抓到了?!”
原本還在氣頭上的劉部長瞬間清醒了過來,箭步上前一把揪住巡邏兵的衣領厲聲問道:“那隻遊蕩者在哪兒?死了還是關了?!”
巡邏兵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關……關起來了,就在監獄裡面!”
劉部長聞言一陣風似的衝出了門外,直奔樓下而去。邢淵聽見巡邏隊捉了隻遊蕩者回來,挑了挑眉,意味不明道:“你們效率還挺高,一天不到就捉了隻遊蕩者回來。”
巡邏兵卻道:“不止捉了一隻,另外還有個偽裝人堆裡的遊蕩者,是個年輕小姑娘。”
邢淵聞言並沒有放在心上,遊蕩者可以變幻多種形態,小姑娘又算什麼,不過因為剛才那麼一打岔,今天這個會注定是開不成了,總院長直接宣布了散會。
邢淵和洛陽他們慢悠悠走出會議室,結果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等在走廊裡。
執政大樓嚴禁無關人員出入,也不知道陸延是怎麼混進來的,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是黑色長褲,戴一頂棒球帽,因為身形修長,背靠在牆壁等人的時候莫名有種慵懶又勾人的勁,壓低的帽檐陰影下方隻露了半張臉,看見邢淵出來的時候,他抬了抬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洛陽喲了一聲,語氣驚喜:“陸延,你怎麼來了?”
他看起來倒比邢淵還高興。
邢淵黑著臉站在原地,見狀扭頭就走,陸延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將人拽了回來,他莫名覺得對方氣哄哄的樣子挺可愛,心裡想笑,臉上卻還得忍著:
“你先別急著走,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你說。”
四周路過的人都在好奇打量著他們,就連總院長和何鑄都頓住了腳步,神色驚疑不定,他們顯然沒想到這兩個雷系是怎麼扯上關系的,一個笑眯眯像哄對象,一個黑著臉活像看見了仇人。
邢淵甩了兩下沒甩開,冷著臉道:“松開!”
現在知道來找他了,昨天幹什麼去了?!
陸延:“那你先聽我說話。”
大庭廣眾下,邢淵丟不起這個人和陸延打架,眉頭擰得死緊:“你想說什麼?”
陸延騙了他這麼久,別想說兩句好聽的就把他哄回去。
陸延環四周一圈:“這裡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語罷不顧邢淵的掙扎,直接選了條人少的走廊把人拉走了,而在天空城一向橫著走的活閻王邢淵居然真的就那麼被對方踉踉跄跄拉扯著離開,雖然掙扎了,但是看起來挺無效的。
洛陽嘴角抽搐,自言自語道:“我的媽呀,今天真是小刀割屁股,開了眼了。”
他是見過邢淵徒手擰鋼筋的,對方居然被陸延一隻手就輕輕松松拖走了?戀愛中的人都這麼奇怪嗎,不僅智商掉了,武力值也咔咔掉。
邢淵的武力值確實咔咔掉,否則也不會被陸延壓在私人辦公室的牆上裡動彈不得。為了避免有人圍觀,陸延進來前再三確認了一下門口的名牌,確定上面寫著“邢淵”的名字,這才把人拉進去,燈沒開,簾子拉著,氣氛昏暗又曖昧。
邢淵就知道陸延沒憋好事,低聲惱怒道:“放開我!”
陸延慣會裝可憐,低頭用鼻尖蹭著他的臉,微涼的觸感讓人心痒痒:“我昨天沒回去,你都不管我睡哪裡。”
邢淵冷笑:“我管你睡哪裡,你睡遊蕩者窩裡都不關我的事。”
陸延咬住他的耳垂,灼熱的餘息噴灑在耳廓,對方白皙的皮膚肉眼可見蔓上一層紅暈:“還生氣呢,我都認錯了,我保證,以後肯定不騙你。”
邢淵扭頭躲過:“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那當然不是。
陸延見邢淵還在氣頭上,態度不見軟化,隻好收斂神色放開了對方,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給邢淵看,赫然是小柔神色痛苦的被囚禁在束縛籠裡的情景:“這個小姑娘是遊蕩者,今天巡邏隊搜城不小心把她查出來了,她說……”
陸延說著頓了頓,看了邢淵一眼,這才不緊不慢道:“她說讓我幫忙找一個叫‘邢淵’的人,這個人也許可以救她。”
……
遊蕩者都被關押在地下監獄,它們之中有些需要分批毀滅,有些需要留下來給監測院做實驗,如果不小心跑了一個,後果不堪設想。邢淵的等級是K1,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不過想把陸延帶進去就有些麻煩,後者幹脆在門口等著了。
遊蕩者大部分是集怨恨而生的產物,監獄陰森幽暗,空氣中回蕩著它們憤怒的吼叫聲,聽了讓人頭皮發麻。邢淵無視那些動靜,在衛兵的帶領下徑直走到了其中一間牢籠,裡面赫然關押著小柔。
邢淵聽不出情緒的對衛兵道:“你先出去。”
衛兵抬手敬禮:“是!”
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邢淵偏頭看向監控,漆黑的眼眸閃過一抹幽藍色的光芒,畫面頓時模糊花片。
“你找我。”
這是邢淵看見牢籠裡關著的女子,說出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句,而是平靜的陳述句。監獄太過空曠,導致他低沉的話語蕩出了幾層淺淺的尾音,空氣又潮又湿,寒氣侵得骨頭縫都在痛。
這種感覺很不好,因為會讓邢淵想起某個糟糕的地方。
小柔看見邢淵,艱難支撐起身形,一點點爬到了籠子邊:“1號……救我……”
邢淵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歪了歪頭,這讓他看起來像某種機械產物,仿佛在思考什麼,語氣卻帶著譏诮:“我是不是該叫你3275號?”
小柔沉默片刻:“我有人類的名字,我叫小柔。”
邢淵輕笑一聲:“是嗎,我也有。”
小柔啞聲道:“我很久前從誕生之地逃出來了。”
邢淵冷靜陳述事實:“但你現在又被關了起來。”
小柔微微支起身形,看起來搖搖欲墜:“外面有幾名人類等著我去救命,邢淵,求你,想辦法幫幫我,救我出去吧!”
邢淵聽見這句話,慢慢抬眼,骨感修長的食指對準她隔空畫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圈:“拯救人類?可你是遊蕩者。”
小柔紅著眼眶看向他,一些鹹澀的液體控制不住落下:“可我想讓她們活著……”
邢淵漫不經心的神色終於來了幾分興趣,遊蕩者居然也會落淚嗎:“那些人類給了你什麼好處?”
一陣冗長的靜默過後,小柔怔然開口:“她們給了我……十秒的生命。”
她從誕生之地逃出來時,受了重傷,奄奄一息蜷縮在牆角,旁邊破舊的樓棟住著一群身患絕症的窮苦人,她們發現了小柔,每個人從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中分出了十秒給她。
隻是十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