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我們是有專人24小時看護唐女士的,但是那天早上忽然有一名姓段的先生來訪,不許護工跟著,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談了些什麼,吵得特別厲害,連病房裡的東西都砸了,那位先生前腳剛離開,後腳唐女士就因為心神恍惚一腳踩空樓梯摔了下去,這件事雖然是意外,但確實是我們的失職……”
唐如風那時心神恍惚,已經聽不清她們提出的賠償事宜了,腦海中反反復復回蕩的隻有那句話:有一位姓段的先生來過了。
除了段建風,還有誰會那麼闲,無緣無故跑去看一個纏綿病榻的女人?
唐如風想放過所有人,可那些人偏偏就是不肯放過他,一定要將他逼到窮途末路才滿意。唐如風緩緩睜開雙眼,指尖在黑暗中悄然攥緊,手背青筋浮現。
他知道,隻有忍,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可以丟棄自己的姓氏,丟棄自己的尊嚴,用短暫的蟄伏來換取將來的強大。
這個凜冽的寒冬,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陸延很少看新聞,也很少去關注那個浮華的圈子發生過什麼事,等到天氣暖和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著手忙自己的事業了,畢竟一直坐吃山空下去也不是辦法。
去年的時候潘源和另外幾個朋友想出資開家酒吧,他家裡就是本地最大的酒商,相當於近水樓臺先得月了,陸延剛好佔了一部分股,今年酒吧新開業,潘源找了幾個網紅宣傳,再加上圈子裡的朋友捧場,生意也算不錯。
不過潘源他們幾個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做派,三分鍾熱度,事情全部都丟給底下人去辦,自己隻負責吃喝玩樂。陸延原本也是和他們差不多的闲人,不過誰讓他家破產了呢,現在酒吧事務基本上都由他來打理,潘源他們隔三差五看看賬本就行。
“喲,你這一天天的還挺勤快,擦杯子這種事讓服務員幹就行了唄,你還親自上手。”
陸延原本坐在吧臺擦杯子,聞言抬頭看去,這才發現是潘源:“我闲著沒事幹,你怎麼來了,還沒開業呢。”
潘源趴在桌子上擺了擺手:“我又不喝酒,今天來是和你說個事兒,段家老頭子四十七歲大壽,後天辦酒宴,你去不去?”
陸延無動於衷:“他辦酒宴我去幹什麼?我和他又不熟。”
他現在聽見姓段的這兩個字就頭疼,這一家子沒幾個正常人。
潘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不好開口:“哎呀,反正你和我去看看唄,我跟你說,段董事長領了個私生子回來,把段繼陽擠的都快沒地方站了,你就當看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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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手腕一翻,漂亮的玻璃杯就整整齊齊放入了消毒櫃:“看樂子?我嫌看了晦氣。”
他是討厭段繼陽不錯,但專門去看他的落魄樣也沒必要,怪沒意思的。
潘源這下終於憋不住了,壓低聲音道:“你不是一直在找那個小服務員嗎?”
陸延聞言動作一頓,這下終於有了反應,他控制不住攥緊指尖,連心跳都快了幾分:“你有消息了?!”
潘源神情便秘地點了點頭:“別問那麼多,你和我去就知道了。”
對於當初把唐如風灌醉送到陸延床上這件事,潘源有點愧疚,但並不多,畢竟對方隻是個底層小服務員,搭上陸延這個富家少爺怎麼看都是唐如風賺了。
但是!!!!
但是潘源萬萬沒想到,當初的那個小服務員居然搖身一變,成為了段氏集團的二把手,不僅把段繼陽這個正兒八經的“嫡子”踢出接班人核心,還能哄得段董事長帶他出入各種正式場合,要知道這可是繼承人才會有的待遇啊!
潘源一度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奈何那張臉看起來又實在眼熟,他幹脆帶著陸延一起去認認,就算被打擊報復了,回頭好歹還能有個人幫忙求情呢。
宴會那天恰好下起了蒙蒙細雨,但架不住段家勢大,不少人冒雨也要前來參加。陸延和潘源到的早,兩個人站在角落裡闲聊,視線往門口飄去,注意著來往的賓客。
陸延抿了一口酒,細碎的水晶燈影落在臉上,愈發顯得眉眼深邃:“你說唐如風今天會來參加宴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潘源低頭看了眼時間:“你急什麼,大半年都沒找到人,不差這幾分鍾。”
陸延眉頭微皺,也隻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他心中隱隱察覺到事情並不簡單,偏偏潘源嘴巴實在太嚴了,半個字都不肯往外吐。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三分鍾過去了。
陸延沒等到唐如風,倒是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喲,瞧瞧這是誰?陸大少爺?你不在醫院好好待著,跑這兒來幹什麼?”
一抹熟悉的身形忽然出現在了宴會廳裡,赫然是許久不見的陸冰,他看起來瘦了不少,臉頰微凹,說不出的蒼白憔悴。按理說段家沒有給陸家發請帖,陸冰又沒有朋友引著,應該是進不來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礙於他和段繼陽曾經的那段“轟動情史”,門口居然也沒有人攔他。
曾經的他太過風光,現在一夕落魄,不少人都在暗中譏笑。從進門開始,圈子裡最愛挑刺的那幾個公子哥兒就已經上前把他圍了起來,冷嘲熱諷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陸冰聞言後退一步,眼底閃過了一絲難堪:“不關你們的事。”
他今天過來是為了找段繼陽的,自從那件事敗露後,對方就再也沒聯系過他,陸冰隻能借著今天的機會來和對方見上一面,希望還有挽回的餘地。
之前圈子裡最看不慣陸冰的人是潘源,其次就是周家的二少爺周棋語,他看見陸冰這幅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就想笑,陰陽怪氣道:“不關我們的事?陸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段家應該沒給你發請帖吧,你是怎麼混進來的?要不要我叫保安把你趕出去?”
陸冰倏地抬眼看向他:“我以前沒得罪過你。”
周棋語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周棋語有個弟弟,之前和段繼陽玩的還算不錯,連明戀都沒有,最多隻能算暗戀,結果就因為陸冰吃醋,段繼陽暗中施壓,斷了來往不算,還逼得他弟弟被迫出國留學這才消停。
如果說段繼陽是槍裡的一顆子彈,那麼陸冰就是握槍的那隻手,真論起來,誰也不比誰幹淨。
這筆賬周棋語都記著呢,他故意揚聲道:“你們誰去叫一下保安,把無關人員給趕出去,要我說這陸家兩兄弟是真厲害,一個賽一個的不要臉,破產了不在家裡安分待著,非要跑出來現眼,一個恬不知恥,一個混吃混喝。”
周棋語說著頓了頓,他偏頭看向角落,故意問道:“你說是吧,陸延?”
忽然躺槍的陸延:“……”
第131章 重逢又遇
伴隨著周棋語的這一聲反問,大家這才發現陸延今天也來參加宴會了,不過聽說他最近和潘源合伙開酒吧,生意順風順水,境況可比陸冰要強得多。
陸延眼見戰火燒到自己這裡,幹脆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他並不像陸冰那樣把憔悴和苦難都寫在臉上,笑意盈盈,從前漂浮不定的氣質在這段時間忽然沉澱了下來,隻有那副懶散的語氣還是和從前一樣:“這不是周公子嗎,咱倆得有大半年沒見了吧。”
周棋語目光更顯輕蔑:“陸延,你哥來這裡是為了找老相好求復合,你是為了什麼?該不會也是為了找段繼陽吧?”
陸延否認道:“當然不是。”
周棋語隻覺得他嘴硬,冷笑連連:“那你來這裡做什麼?總不會是為了吃蛋糕的吧?”
陸延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為了見周少你呀。”
周棋語一懵:“見我?你見我做什麼?”
陸延不緊不慢抿了口酒,輕晃酒杯道:“我大老遠跑來參加宴會就是為了見周少你的,去年在酒吧的時候我不是和你見過一面嗎,當時就一見鍾情了,對你日思夜想,食不下咽。”
“嚯——”
這句話算是炸開了鍋,周棋語聞言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一慌,驚怒交加道:“陸延,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可沒胡說八道,怎麼樣,周少給個機會唄?”
陸延反正臭不要臉,什麼瞎話都往外說,偏偏他那張臉風流又深情,認真說話的時候還真有幾分可信度,這下周圍人看他們兩個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了起來。
周棋語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道:“什……什麼機會?”
陸延笑意愈深,語氣玩味:“追你的機會呀,周少,別看我家現在破產了,我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去你周家當個入贅女婿也不是不行。”
“你你你!你就是個神經病!”
周棋語氣得語無倫次,他見陸延那雙帶著笑意的桃花眼一直盯著自己,臉上騰的燒了起來,連找茬都顧不上,慌張轉身離開了。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臉的,就是這麼個道理了。
陸延氣走了周棋語,仰頭將杯子裡的液體一飲而盡,這才有功夫去看陸冰的情況,饒有興趣問道:“你是來找段繼陽的?”
雖然陸延總說祝他們兩個鎖死,但到了今天這種地步,他覺得陸冰還不如在家裡靜心養病,對方臉皮又沒自己那麼厚,被周棋語羞辱兩句都受不了,後面等待他的嘲笑隻會更多。
陸冰輕扯嘴角,多少帶了些譏诮:“怎麼,隻許你來找他,我不能找他嗎?”
陸延笑著攤手:“你想找就找,和我沒關系。”
反正丟臉也是他自己的事。
陸延語罷正準備回去找潘源,誰料後面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陸延!”
段繼陽沒想到今天的宴會陸延居然會過來,一度懷疑自己看花了眼,他快步走上前,神情顯得有些驚疑不定:“你怎麼會過來?”
陸延許久不見段繼陽,乍一碰面隻覺得對方瘦了很多,以前的段繼陽討厭歸討厭,身上還有些意氣風發的影子,現在卻顯得格外內斂,甚至平添了幾分滄桑。
陸延慢半拍哦了一聲:“沒什麼,我和潘源過來隨便轉轉,祝你爸生日快樂。”
明明是祝福的話,他卻語氣敷衍,說出來像在罵人一樣。
段繼陽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僵硬:“我還以為……”
陸延下意識問道:“以為什麼?”
段繼陽見他一副不知情的樣子,眉頭微皺:“你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