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不能捐,而是要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擔那樣的後果,還有……值不值得。
“……”
接下來的幾天,陸延和唐如風一直待在這間半大不小的出租屋裡,他知道躲不了多久,但能清靜一天算一天。
唐如風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眉眼間陰鬱漸散,他每天都過得格外忙碌,但這種忙碌不像從前被苦難壓得喘不過氣的疲累與麻木,而是處處透著充實。他終於可以專心忙學校的事,抽空去看看母親,一回家就能看見陸延笑眯眯躺在沙發上等他回來,還得吃對方親手做的、狗都不願意吃的黑暗晚餐。
“是不是挺好吃的?”
陸延得意洋洋,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廚藝有多麼糟糕,他自己帶著濾鏡嘗不出來是一方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則是桌對面的人每次都能面無表情把飯吃得幹幹淨淨,時間一長,他難免產生錯覺。
唐如風端著碗嗯了一聲,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還可以。”
比以前家裡放餿的飯強點。
陸延聞言不免更加得意,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剝了一顆瓜子扔進嘴裡:“嘖,後面幾天我不想做了,還是點外賣吧,洗碗麻煩死了,以後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唐如風糾正道:“我還沒開始賺錢。”
陸延把瓜子殼扔在桌上,提前預定好了自己的後半輩子:“那就以後再賺。”
唐如風聽見他的話,不知想起什麼,忽然擱下筷子起身找到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精致小盒子。他重新折返回餐桌邊,微不可察遲疑一瞬,這才把盒子推到陸延手邊,言簡意赅道:“送你。”
陸延來了興趣:“什麼?”
唐如風低頭吃飯:“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陸延拿起盒子,隻覺入手沉甸甸的,分量不輕,打開一看,才發現裡面是款男士休闲腕表,雖然比不上陸延平常的消費水準,但這個品牌在市場上均價六千多,對於唐如風來說絕對算奢侈了。
陸延眉梢微挑,拿在手裡端詳片刻才問道:“你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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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風仍是那副寡言少語的樣子,垂眸夾了一筷子菜:“前兩天剛好發了一筆獎學金,在商場看見覺得適合你,就買下來了。”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買過最貴的東西,付錢的時候沒有猶豫,現在卻遲疑起來,擔心陸延不喜歡。
陸延聽見是唐如風用獎學金買的,眼底悄然閃過一抹訝異,他當著對方的面戴上那款手表,黑色的皮質表帶襯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格外好看,似笑非笑道:“你眼光不錯,我挺喜歡的。”
唐如風看見陸延喜歡,心中這才悄然松了口氣。他知道對方不愛洗碗,吃完飯後主動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結果剛收拾一半,身後就陡然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身軀。
唐如風手一抖,差點連碗都摔了,睫毛慌張顫抖了一瞬:“你做什麼?”
陸延就是個混不吝,他摟著唐如風的腰身,貼在對方耳畔又吻又咬,手上也沒闲著,直接把對方的褲子拽到了膝蓋處,壓低聲音道:“你洗你的碗,不影響。”
不影響個屁。
唐如風被他撞得一個趔趄,惱怒道:“這裡是廚房!”
陸延懶懶垂眸,似乎是笑了笑:“我知道是廚房,沒試過,所以想試試。”
這幾天他們試遍了屋子裡所有地方,臥室,餐桌,沙發,落地窗,衛生間,還沒試過在廚房。
當然……說再多其實都是借口,就是忽然想做了,沒有為什麼。
忽然很想親一親面前的人,讓他哭,讓他笑,然後在狹窄的空間裡抱得密不透風,互相融到骨血裡去。
身上的衣服都褪幹淨了,隻有手腕上還留著那塊表,一開始冰涼硌人,到後面沾染體溫,就分不清了。
晚上的時候,他們躺在一張床上抱得格外緊。唐如風很少有這麼黏糊的時候,他未著寸縷地趴在陸延懷裡,指尖收緊,仿佛面前這個人佔據了他整個青春,嗓子啞的不像話:“陸延……”
陸延:“嗯,怎麼了?”
然後他聽見唐如風問了一句很傻的話:“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一直在一起?”
陸延忍不住笑了笑:“你想嗎?”
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優點,結果唐如風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單純:“想。”
“……”
陸延頓了頓,指尖順著對方後背滑下,說不出的親昵:“你想,那就一直在一起。”
他不忍心拒絕面前這個人,心口像塞了一團棉花,又軟又漲。
唐如風聞言微微勾唇,他死水般平靜的眼眸泛起微瀾,在床頭燈的照耀下顯得亮晶晶的,像細碎的星星:“說好了,不許反悔。”
陸延笑著伸出手:“是不是還得跟你拉個勾?”
唐如風沒有和他拉勾,淡淡搖了搖頭:“我不信這個,我隻信自己。”
世間萬物,能不能求到,都要看自己。
唐母自從做完手術後,唐如風就把她送到了一家療養院居住,請了護工照顧,隔三差五去探望。這天療養院忽然打來電話,說唐母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唐如風立刻向學校請了假,急匆匆就要趕過去,陸延想陪他去都被拒絕了。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先去看看情況,有什麼急事再和你打電話。”
陸延心想他和唐如風的關系也挺尷尬,回頭見面了也不知道怎麼和唐母解釋,隻得同意:“行,那你先去,有事給我打電話。”
唐如風走了之後,家裡就空了下來。
陸延看見桌面亂糟糟的,原本想打掃一下衛生,結果剛收拾一半,外面就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他起身走了過去,還以為唐如風忘了拿東西,結果開門一看,映入眼簾的卻是段繼陽那張熟悉的臉,五官依舊俊朗,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格外陰沉。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為了陸冰的病情。
陸延視線一掃,發現對方身後還跟著幾名訓練有素的保鏢和司機,短短三秒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打不過。
第127章 誤認
陸延被段繼陽強行帶到了一處不認識的住宅,那些保鏢說客氣也不算多客氣,說粗暴也沒有多粗暴,進屋之後就把他推到了沙發上,陸延眼尖發現旁邊茶幾上還有半杯咖啡,生活痕跡明顯,大概率是段繼陽的私宅。
這就有意思了,對方難道不該帶著他去醫院配型嗎,怎麼反而帶到家裡來了?
陸延對段繼陽的來意心知肚明,卻故作不知。他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出聲:“段總,你這麼大費周章地帶我過來總不會是為了敘舊吧?”
段繼陽面無表情示意那些保鏢退到門口,緩緩走到陸延面前,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情太過糟糕的緣故,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陰沉:“別裝了,你知道陸冰的病情,對不對?”
陸延沒有任何反應:“所以呢?”
段繼陽眉頭緊皺:“陸冰現在找不到合適的腎源,你是他親弟弟,配型最有可能成功。”
陸延心中嗤笑,就知道是為了這個事:“陸萬山還是陸冰親爹呢,你怎麼不讓他去配型?”
段繼陽搖頭:“他年紀大了,不合適。”
陸延眼皮子狠狠一跳:“?”
幾個意思?他年輕所以他該死唄?
陸延直接從沙發上起身拉開了和段繼陽之間的距離,涼涼嘲諷道:“段繼陽,我隻知道段家是做房地產的,頭一次聽說你們家還和緬甸有業務接軌。”
那麼喜歡割腰子,怎麼不去緬甸做生意?
“陸冰現在還躺在醫院做血透,很難找到合適的腎源。”
段繼陽不知何時悄然走到了陸延面前,男人斟酌許久,終於做下什麼決斷似的,低聲問道:“你能給他捐一個腎嗎?”
陸延:“……”
陸延摸了摸自己腹部的手術創口,感覺不太可能:“我可以把闌尾捐給他。”
剛切下來沒多久呢。
段繼陽聞言愣住了,他盯著陸延的眼睛,見他神情不似作偽,臉色難看的問道:“你在開玩笑?”
陸延樂了,微微攤手:“我沒開玩笑。”
他能給陸冰捐的就一個闌尾,至於腎嘛,想都別想。
段繼陽微微眯眼,似乎想從陸延的神情中窺探出什麼來:“你就那麼恨我?那麼恨陸冰?可以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陸延發現自己果然沒辦法和傻缺一起交流,語氣玩味:“段繼陽,你既然那麼愛陸冰,他萬一不行了你就陪他一起去死唄,我和你們兩個壓根也不熟,陸冰小時候就對我橫眉冷對的,根本沒把我當弟弟,我犯不上為了一個陌生人去捐腎。我人已經在這兒了,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割腎,我但凡還有一口氣活著,你就準備去吃牢飯吧。”
手機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收走了,也沒辦法報警,但陸延不信段繼陽敢強行做什麼,談個戀愛而已,沒必要去挑釁法律把後半輩子都搭進去。
段繼陽確實沒打算動用武力,他走到茶幾旁落座,拿起上面的一個牛皮紙信封,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把玩,忽然開口問道:“陸延,如果我說隻要你願意捐一個腎,我就立刻和你結婚呢?”
陸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