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覺得很容易,並且羅列出了可靠證據:“唐如風現在看都不想看我,應該不會拉著我去殉情吧?”
系統涼涼開口:【又不是隻有殉情才能拉著你一起死,為民除害也能拉著你一起死。】
陸延:“……”
小嘴兒還挺毒。
陸延倒入椅背,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那你說,我怎麼才算危機解除?”
【抱歉,此項任務由程序自行判定,系統無法告知。】
系統說完就隱去了身形,這個世界的任務有些奇怪,並沒有存活多久的硬性規定,它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解除危機,最多在陸延不小心被割了腰子或者不小心被捅死的時候用積分把對方復活。
“……”
陸延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想自己跟一個黑心妖怪計較什麼,他調轉方向往住宅開去,準備回家睡覺,但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巧妙,腳下的路就像一個巨大的怪圈,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原地。
陸延驅車經過公交站時,視線不經意掠過車窗外間,忽然發現有一群黑影圍在拐角處,也不知在做些什麼,他的車子已經滑出去幾米遠的距離了,最後又緩緩倒退了回來。
“艹你媽的,也不睜開眼睛打聽打聽,龍哥是你能惹的人嗎!”
“臭小子,我今天非得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費什麼話,直接給我廢了他的手!”
唐如風剛剛走到公交站就被龍哥尾隨的手下堵了個正著,他獨自站在包圍圈裡,對面是三名滿身流氣的混混,目光兇惡,步步緊逼。
唐如風顯然不是什麼坐以待斃的人物,他見狀不動聲色後退,從陰影中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碎石藏在身後,當那三名混混衝上來時,他一腳踹翻最中間說要廢了他的男子,攥緊手裡的石頭朝對方狠狠砸了過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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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四濺,直接濺在了他的下巴處。
唐如風並沒有往致命處砸,專挑手指肩骨這些地方,一下一下力道十足,目光狠戾冰冷,他盯死了面前這名混混,不管另外兩個人怎麼踢打咒罵都拉不開他,到最後對方的手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慘叫聲越來越哀弱,唐如風也被打得渾身是血。
“草他媽的!真是個瘋子!”
其中一名混混見唐如風死活就是不肯放開他們老大,一咬牙一狠心,從旁邊的建築堆裡撿了根摻著鋼筋的碎石,照著他腦袋狠狠砸去,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襲來一陣勁風,後腰一疼,整個人瞬間飛出了兩米遠。
“砰——!”
陸延的憑空出現打亂了戰局,那名混混捂著腰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罵罵咧咧道:“哪裡來的小癟三多管闲事?!”
陸延站在路燈下方,不緊不慢挽起袖子,他眼眸微垂,遮住了眼底駭人的情緒:“不是要打架嗎,你們兩個一起上。”
這幅漫不經心的姿態顯然惹怒了那些混混,他們兩個立刻朝著陸延衝了過來,但沒想到被他一個錯身擒住肩膀,緊接著肩頭傳來咔嚓一聲響,被硬生生掰斷了胳膊。
“啊啊啊啊——!!!!”
陸延下手比唐如風還要狠,而且因為不怕惹事,所以半分顧忌也沒有,一共三個混混,除了被唐如風砸廢的那個,剩下的兩個都被他卸了胳膊,倒在地上痛得撕心裂肺。
陸延走到其中一名混混的身旁蹲下,從錢夾子裡抽出一疊現金,面無表情拍了拍對方的臉,直接扔在他胸口,紅色的鈔票散落了一地:“拿去醫院看病,然後找那個姓龍的報銷,讓他過兩天親自上門還我,聽懂了嗎?”
混混艱難看向他,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膽戰心驚問道:“你……你到底是誰,有本事留個名字!”
陸延微微勾唇:“我姓段,叫段繼陽,你想報仇就過來,我隨時等著!”
他語罷從地上起身,又踢了那混混一腳,示意他們三個趕緊滾蛋,這才轉身看向唐如風——
對方再狠,也不過是個還沒步入社會的大學生,打架全靠不要命,此刻蜷縮著倒在地上,後背滿是髒亂的腳印和血痕,下巴濺上了斑駁的血跡,襯得皮膚愈發蒼白,眼眸愈發漆黑,裡面燃燒著足矣吞噬一切的恨意,讓他看起來就像泥濘與陰影中誕生的豔鬼。
他的身體因為疼痛在輕微顫抖,
他的指尖因為恨意而死死攥緊,
最後卻在男人緩緩傾身蹲下時,狼狽而又難堪地低下了頭。
陸延什麼都沒說,他盯著唐如風看了片刻,最後伸手把人從地上拽了起來,打橫一抱,徑直朝著路邊停靠的車子走去,剛才打架鬧的動靜太大,萬一招來警察就不好了,而懷裡的青年身形僵硬一瞬,破天荒沒有掙扎,垂下眼眸,安靜得不像話。
深夜的街頭車流稀少,車窗半降,夜風迎面吹來,血腥氣總算散了不少。
陸延抬眼看向後視鏡,修長的指尖輕敲方向盤,出聲詢問道:“你是想去醫院還是想直接回家?”
唐如風不語,他沉默坐在後面,片刻後才啞聲吐出一句話:“不用去醫院。”
陸延原本是想送他去醫院看看的,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醫院未必有值班醫生,他手中方向盤調轉,幹脆換了條路:“那就回家。”
“……”
那一瞬間唐如風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說,空氣中流淌著靜默,安靜得讓人有些不適應。
老舊的居民樓坐落在這個城市最邊緣的位置,牆壁斑駁掉色,無聲透露著貧窮。陸延駕駛車輛穿過一條條狹窄的小巷,最後停在了唐如風家樓下:“到了,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唐如風意料之中的拒絕了:“不用。”
他語罷忽然意識到這兩個字顯得有些生硬,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家在二樓,很近,不用送。”
陸延隻聽後方傳來一陣車門關合的悶響,唐如風已經下車朝著家裡的方向走去了,他把車窗往下降了一點,目送對方走進樓梯口,這才慢慢倒車離開。
附近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陸延路過的時候直接進去買了一些跌打損傷的常用藥,打算給唐如風送去,畢竟傷口不處理的話還是有些麻煩。
陸延把車停在路邊,拎著一袋子藥品直接上樓了,這棟老房子連電梯都沒有,樓道牆壁就像被煙燻了一樣布滿髒汙,上面貼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廣告,年代久遠。
陸延正思考是該把藥放門口就走,還是敲門交到唐如風手裡比較好,視線不經意一掃,忽然在樓梯拐角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唐如風並沒有回家,而是在樓梯口找了一處臺階坐著,他看起來困倦極了,雙手抱著膝蓋,低頭把臉埋了進去。頭頂昏黃的燈泡落在他身上,將衣服上的血痕和腳印照得無所遁形,酒吧修身的襯衫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空蕩。
他沒辦法和唐母解釋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也不敢回家,隻能躲在樓梯口度過這個有些難熬的夜晚,凌晨的寒意悄無聲息侵蝕全身,連傷口的疼痛都麻木起來。
陸延靜靜看著,略一思索就想通了緣由,他這輩子從出生開始就過得衣食無憂,所以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唐如風有家都不敢回,受傷了難道不更應該讓父母看見嗎?畢竟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這種何不食肉糜的思維無意中暴露了陸延骨子裡的劣根性,但無論內心多麼惡劣,他看起來都像一個大善人,起碼對於唐如風來說是這樣的。
“怎麼不回家?”
一道低沉的聲音陡然響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樓道裡的聲控燈遲鈍發亮,陸延站在了唯一的光源下方,那種老電影般的昏黃色調讓他看起來多了一層錯覺的溫和,墨色的眼眸總是情緒散漫,整個人說不出的慵懶。
唐如風沒想到陸延會去而復返,抬頭時愣了一瞬:“……你怎麼過來了?”
他的嗓子又幹又澀,像枯竭的泉水。
陸延晃了晃手裡的藥袋子:“給你送藥。”
“……”
唐如風沒出聲,很久之後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拒絕陸延,而是任由對方把他帶到停在路邊的車上,在昏暗的光線中脫掉衣服給傷口塗藥。
唐如風的身形很單薄,一看就是多年營養不良導致的,那些皮開肉綻的傷口遍布在蒼白骨感的後背處,整個人有一種要碎掉的感覺。
陸延給唐如風消毒、上藥、包扎,動作格外熟練,不難看出也是打架老手,最後他用湿巾輕輕擦掉對方臉上幹涸的血跡,唇瓣若即若離地貼在唐如風耳畔,低聲調侃道:“你打架還挺狠的……”
這種狠勁,有人怕,有人愛,
陸延恰好是後者。
唐如風趴在後座,身上屬於服務員的襯衫制服已經被剝了個幹淨,隻剩縱橫交錯的傷口。他聽見陸延的話,控制不住閉了閉眼,心中說不出是慌亂還是憤恨。
大概還是慌亂多一些,畢竟他沒有力氣再打第二次架了,陸延如果想做些什麼,他也無力掙扎。
但陸延給唐如風上完藥後,隻是脫下外套蓋在了對方後背處:“今天你就在車裡睡吧。”
他沒有提“酒店”、“開房”這樣的字眼,免得對方多想,直接繞到副駕駛座躺著,打算囫囵睡一晚上。
唐如風聞言在黑暗中緩緩睜眼,看向陸延所在的方向,可惜隻能看見一個黑漆漆的椅背,他這輩子沒遇見過陸延這樣的人,就像黑巧克力裹著糖心,又苦又甜,讓人分不出好壞。
但緊繃的神經終於一點點松懈下來,汲取到了一絲安全感,唐如風蜷縮進那件寬大的外套,昏昏沉沉間隻聽陸延問道:“你還在念大學?”
唐如風嗯了一聲。
陸延:“為什麼去酒吧當服務員?”
那種地方太亂,是個人都知道。
唐如風閉著眼,皺眉吐出了兩個字:“錢多。”
他們家沒有任何勞動力,從小到大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唐如風自己掙的,偏偏唐母得了肝硬化,隔幾天就要去醫院放腹水掛白蛋白,七八百一瓶的藥無異於天價,再加上房租吃喝,普通工作根本負擔不起這樣的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