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在安慰,但好像往傷口上撒了一把辣椒粉。
路德維希聞言眼皮一跳,差點把刀叉捏變形:“您這算是在安慰我嗎?”
安珀一本正經點了點頭:“沒錯,來自一個頭腦空空的……蠢貨的安慰?”
那群軍雌恰好下樓,不知是誰往餐區掃了眼,隨即用胳膊碰碰身旁的金發雌蟲驚訝道:“嘿,西弗萊,路德維希少將好像也在下面用餐!”
安珀背對著樓梯,看不清臉,否則他隻會更驚訝。
西弗萊聞言愣了一瞬,順著看去,果不其然發現路德維希坐在附近不遠處的餐桌旁,不知是不是巧合,對方也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那雙琥珀色的、被稱為雜種的眼眸,永遠都是那麼冰冷淡漠,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入他的眼。
西弗萊每次被這雙眼睛盯著的時候,都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他遲疑一瞬,這才帶著同伴上前打招呼:“好巧,路德維希,你也來這裡用餐嗎?”
他身後的軍雌都有些不安,畢竟剛剛才說過路德維希的壞話。
“嗯。”
輕輕淡淡的一個字,算是回答了西弗萊的問題,隨即就陷入了冷場。
西弗萊尷尬笑了笑,努力找話題:“你和朋友一起吃飯嗎?這家餐廳我經常來,可以給你們推薦……”
話未說完,他忽然看見安珀那張堪稱妖孽的面容,聲音戛然而止,大腦有了片刻空白:
“安……安珀閣下?”
西弗萊有一瞬間恍惚,對方從前是長這個模樣嗎?
安珀適時拉開椅子起身,淡淡道:“謝謝,不過我們已經吃完了,路德維希平常在軍部很忙,難得抽空出來吃飯,我想他應該不會再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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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罷喚來侍者刷卡結賬,這才對路德維希伸出手:“走吧,送你回軍部。”
路德維希看見安珀伸手的時候愣了一瞬,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對方牽住帶離了餐廳,徒留西弗萊等蟲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同伴忍不住推了推西弗萊,磕磕絆絆道:“西……西弗萊……剛才位閣下到底是誰,蟲神啊,我從來沒見過如此俊美的雄蟲,路德維希少將找新歡了嗎?”
他的消息是海茲城出了名的靈通,不應該沒聽見動靜啊。
西弗萊掃了眼久久不能回神的同伴,他們都是一群心思單純血氣方剛的軍雌,冷不丁看見這麼漂亮的雄蟲,各個都面紅耳赤。
“我剛才喊過他的名字了,安珀閣下,你沒聽見嗎?”
西弗萊有些無奈:“他就是哥哥的未婚夫。”
離開餐廳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街上的蟲絡繹不絕,稍不注意就會被擠分散。路德維希被安珀緊緊牽住手腕,但凡稍一掙扎,對方就會用更大的力道扣緊,一直到飛行器旁邊才松開手。
滾燙的溫度抽離,冷風穿過指尖,莫名有些涼意。
路德維希下意識後退半步,他皺了皺眉,將手藏到身後:“飯沒吃完,你不用這麼急著走。”
他以為安珀是因為自己才離開餐廳的,那份牛排剛端上來,對方才吃了一口。
“吃不下了,”安珀笑著理了理袖扣,他的指尖蒼白修長,骨節分明,給人一種冷淡的禁欲感:“可能有些蟲太倒胃口。”
倒胃口?誰?西弗萊嗎?
路德維希眉梢微挑,還是第一次聽見西弗萊收到這樣的評價,畢竟自己這個弟弟在雄蟲堆裡一向很受歡迎:“看來這餐飯沒讓您滿意。”
安珀不甚在意:“沒關系,我們下次再約。”
多年的帝王之術告訴安珀,當你處於一個孤立無援的角度,一定要想辦法拉攏有力的幫手,而面前的路德維希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有實力,有名望,有家族,還是自己的未婚夫,再完美不過。
至於弟弟?那是什麼東西?
路德維希雙手插兜,背靠著飛行器艙門,這個姿勢讓他被軍靴裹住的雙腿顯得格外修長,饒有興趣問道:“這是您勾搭雌蟲的新招數嗎?”
安珀笑了笑:“你如果想這麼認為,也可以。”
路德維希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被透明保護殼封住的黑色存儲卡,他勾住上面的吊繩,故意在指尖轉了幾圈,反問道:“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該勾搭勾搭您?”
安珀:“是嗎?可能有些難度。”
路德維希聞言傾身靠近安珀耳畔,這讓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得極近,他唇角微勾,低聲吐出了一句話:“那……拍賣場的監控錄像,您有興趣嗎?”
安珀身形一頓。
……
投屏畫面中,可以清晰看見拍賣場一樓的休息區聚著一堆雄蟲,他們不知是為了取樂還是使壞,故意給其中一隻黑發雄蟲頻繁灌酒,而後者喝完酒就好像變得有些亢奮起來,端著酒杯站在椅子上大喊大叫,最後急著找洗手間,像隻沒頭蒼蠅似地四處亂轉。
一名侍者給他指了路,結果沒想到他走錯方向誤闖三皇子的包廂,與門口的侍衛發生了爭執,醉醺醺的聲音透過屏幕傳出,不難感受到濃烈的囂張意味:
“我是路德維希少將的未婚夫,我看你們誰敢攔我!”
錄像到此結束,聲音戛然而止。
安珀坐在家裡的客廳沙發上,第十七次按下回放,他將屏幕放大,最後定格在了那名指路的侍者身上,對方戴著黑邊帽,看不清面容,淺慄色的發絲從耳畔滑落一縷,右手背上還有一個六芒星圖案:
“原身的最後一杯酒是他遞的,路也是他指的,很可疑。”
安珀疑惑問道:“他是暗殺者嗎?”
一顆黑色的心髒悄然落在他頭頂上方:【抱歉,涉及劇情,無法透露。】
安珀已經從系統那裡了解到,自己身處的世界是一本小說,而安珀·克林茲則是原著中一個死在暗殺者手中的小炮灰,至於別的,系統什麼也不肯說。
【如果透露劇情,就相當於把暗殺者的身份告訴你了,遊戲還怎麼玩?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趁現在改變命運,你和路德維希最終都會走向滅亡……】
冰冷生硬的機械音刻意壓低,莫名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被火焰吞噬的飛蛾,明知前方是萬丈懸崖,卻還是控制不住本能一遍又一遍自取滅亡。
安珀敏銳捕捉到了一個信息,饒有興趣開口:“我和路德維希最終都會走向滅亡?”
【對。】
系統如果有人類的表情,一定是笑著的,語氣又冷,又意味不明,
【而且是你害他走向滅亡的……】
那顆黑色的心髒語罷忽然散開,變成了一團煙霧悄然消失在空氣中,安珀卻從那一瞬間窺到了些許猩紅的、真正屬於心髒的顏色。
“是我害他走向滅亡的?”
安珀喃喃自語,有些讀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他知道系統不會告訴自己,也就沒有再追問,而是拿起終端給路德維希發了一條消息:
【七分二十四秒出現的侍者,查一下身份。】
他也許還沒從帝王這個身份中脫離出來,吩咐蟲辦事吩咐起來格外順手,導致三秒後對方的通訊請求就直接撥了過來。
安珀點擊接通,話筒對面響起了路德維希略帶不滿的聲音,不用想都知道對方現在一定臭著張臉:“您這是在命令我做事嗎?”
安珀笑了笑:“不,是尋求幫助。”
路德維希眉梢微挑:“我為什麼要幫您?”
安珀倒入沙發,眼角餘光瞥見爺爺費南剛好從樓上的房間出來,用遙控器關掉了投屏,起身走到陽臺講電話:“我是你的未婚夫,幫未婚夫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路德維希似乎是嗤笑了一聲:“這並不代表我需要為您赴湯蹈火,閣下。”
安珀低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無端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性感,卻又讓人覺得格外冷靜:“先不要這麼早下定論,路德維希少將,畢竟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你難道不想為你可憐的未婚夫討個公道嗎?”
路德維希剛剛回到自己的私宅,他抬手松了松領帶,整個身形直接倒入了沙發,懶洋洋道:“可憐?我不覺得您可憐。”
可恨倒是真的。
陽臺下方是一片花圃,不過沒有園丁照料,花枝肆意生長,顯得有些雜亂,卻難掩盎然的生命力。
安珀挺喜歡這塊地方,畢竟修剪得太過規矩會很無趣的:“不查也沒關系,我隻是擔心萬一下次又被陷害就沒這麼走運了,不知道的蟲還以為我是被你克死的。”
路德維希倏地睜開眼睛:“您在威脅我?”
安珀輕笑一聲:“不,隻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
路德維希皺眉思考片刻,最後不情不願道:“給我幾天時間。”
安珀:“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