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臨死前耳畔終於響起了系統久違的提示音,他悄然松了口氣,隻覺得那顆憑空出現在眼前的黑色心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讓人安心:
“帶我回去吧,系統,”
火焰吞噬了陸延的聲音,但他知道系統能聽見:
“我想讓他們都活著……”
商君年也好,帝君也罷,還有仙靈千千萬萬的子民,都不該成為這場戰爭的犧牲品,如果能回到他遇刺的時候,一切都來得及阻止。
“轟隆——!”
天邊陰雲密布,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大雨傾盆而下,伴隨著電閃雷鳴,似要澆熄那一場衝天的火焰。
原本荒蕪的土地冒出新芽,
原本枯萎的桃樹煥發新枝,
雪過春來,又是一場四季枯榮,無聲預示著時間的流逝。
陸延就是在這樣一個暖融融的夏日蘇醒過來的,他渾渾噩噩睜開眼,映入眼簾就是頭頂熟悉的金絲紋帳,腳踏邊跪著一名婢女,正用手帕替自己擦拭額頭,心中一驚,倏地從床上坐起了身。
婢女嚇了一跳,反應過來連忙驚喜道:“王爺,您終於醒了!”
陸延隻覺頭痛欲裂,下意識攥住她的手腕問道:“現在是什麼年份了”
婢女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激動,結結巴巴答道:“回……回王爺,如今是神耀三十五年。”
陸延聞言松開她,喃喃自語道:“三十五年……三十五年……”
那是不是說明帝君還沒有駕崩,商君年也沒死?可他遇刺的時候明明還是神耀三十四年,怎麼會無緣無故多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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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點後,陸延迫切問道:“帝君呢?商君年呢?他們在哪兒?”
前一個問題好回答,天子自然是在皇宮之中,這後一個問題卻讓婢女犯了難,小心翼翼問道:“殿下,您都忘了嗎,商國相早已回巫雲去了呀。”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陸延砸得大腦一片空白,他不過中劍昏迷了一段時間,商君年怎麼就回了巫雲?!
“回殿下,自從您在郊外遇襲,人被帶回王府時就全然沒了呼吸,帝君遍尋天下名醫,使盡無數奇珍異寶這才將您救活,商國相更是日夜在床榻前照料,數日都不曾合眼。”
“好在沒過多久您終於醒了,隻是您醒了之後就忽然性情大變,又和從前一樣喜歡抓人關到地牢虐殺玩樂,商國相出言阻攔,您不僅不聽,還……還把他也一起關入了地牢……”
鶴公公跪在冰涼的漢白玉磚地上,低聲訴說著這段時日以來發生的事:“去歲巫雲國君因故駕崩,玉嶂太子歸國後沒多久就登基了,他以國寶相換,數次請求帝君放商君年回巫雲……”
陸延緩緩蹲下身與鶴公公視線平齊,臉色青白,艱難吐出了一句話:“父皇答應了?”
鶴公公不免更加哀切:“帝君病重,朝中大事無人整頓,陛下迫不得已解除姑胥王禁足,如今他和南浔王共同協理監國,商國相也是他們同意放回去的。”
陸延閉了閉眼,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他昏迷的那段時間有誰的惡魂佔了自己的身軀嗎?!
陸延隻覺太陽穴突突作痛,他皺眉抱頭,卻忽然發現額頭纏著一圈紗布,動作不由得一頓:“我的頭怎麼受傷了?”
鶴公公遲疑出聲:“您與南浔王在殿前發生爭執,不慎……不慎被他推下臺階磕傷了。”
陸延:“……”
算了,自己踢了他的蛋,他推回來也算風水輪流轉,不計較了。
陸延無暇顧及自己魂魄離體的那段時日到底發生了多少雞飛狗跳的事,他聽聞帝君病重,冷不丁想起姑胥王上輩子下毒暗害的事,臉色一變,連忙帶著人快馬加鞭趕去了皇宮。
彼時姑胥王正在給帝君匯報完國事,剛從寢殿走出來就和陸延撞了個正著,他看見陸延神色微微一愣,隨即恢復了笑意:“三弟,你頭上的傷還沒好呢,什麼事讓你風風火火的急著入宮……”
陸延沒說話,忽然箭步上前一把攥住姑胥王的衣領,低頭靠近他頸間用力聞了聞。
姑胥王嘴角笑意一僵:“……”
#陸延這個惡心的斷袖#
姑胥王忍了又忍,才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意:“三弟,你這是做什麼,大庭廣眾下還是………”
話未說完,他臉頰忽然襲來一陣劇痛,被陸延狠狠揍倒在地。四周值守的御林軍見狀嚇了一跳,紛紛上前拉架,卻聽陸延冷聲道:“都滾!本王看誰敢過來!誰來本王就砍了他的腦袋!”
御林軍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扭打在一起,姑胥王雖然武功不如陸延,但也不會白白挨打,最後怒極也開始還手,卻仍是被陸延壓得死死的。
恰好南浔王拿著一份軍情奏報急匆匆趕去帝君寢殿,冷不丁看見陸延和陸笙扭打在一起,下意識停住了腳步,愣愣問道:“他們這是怎麼了?”
御林軍心急如焚道:“回王爺,剛才風陵王不知怎的忽然打了姑胥王一拳,二人就這麼鬥起來了,我等不敢驚擾帝君,您快幫著攔攔吧!”
南浔王心中頓時樂不可支,照他說這兩個人狗咬狗打起來最好,但想起帝君還在裡面,到底還是要做一做面子功夫,他上前攥住陸延的肩膀裝模作樣道:“好了三弟,什麼事也值當你們鬥得跟烏眼雞似的,老二又沒惹你,他身子骨一向弱,你可別把他打出個好歹來。”
陸延聞言扭頭看向南浔王,冷冷問道:“你前幾日是不是把我從臺階上推下去了?!”
南浔王一愣;“我……”
“砰——!”
陸延話不多說,直接連他一起揍,三個人扭打在帝君寢殿門前,要多熱鬧有多熱鬧,過路的宮女太監都不敢多看,見狀紛紛低頭加快步伐離開了此處。
帝君原本在午寐,聽見動靜直接被吵醒了,他用手撐著從床上坐起身,閉目捏著鼻梁喊道:“外面出什麼事了,亂糟糟的吵人。”
佘公公早就聽見動靜了,但是一直沒稟告,他私心覺得這三位王爺越來越混賬,打一架吃吃苦頭也是好的,眼見帝君被驚醒,這才撥開簾子放輕腳步入內:
“回陛下,剛才三位王爺在外頭不小心打起來了。”
確切來說,是風陵王單方面毆打另外兩位王爺,按著往死裡揍的那種。
帝君聞言勃然大怒:“混賬!他們三個好端端的怎麼會打起來!還不讓御林軍趕緊拉開!”
有了帝君發話,御林軍這才敢上去拉架,沒過多久三個王爺就像犯人似地被押了進來。姑胥王最慘,鼻青臉腫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南浔王次之,腦門上頂了個淤青發紫的腫包;陸延身上最是幹淨,臉蛋白白淨淨,還是那麼招人喜歡。
帝君見狀氣得一陣暈眩,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你們三個是一天都不讓朕省心啊!”
姑胥王正準備上前痛哭,訴一訴自己的委屈,結果就見陸延一個猛虎前撲,直接撲到了帝君床邊,把臉埋在被子裡嗚嗚嗚哭了起來,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淚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揍了。
陸延哭得捶胸頓足:“父皇……嗚嗚嗚嗚……父皇……兒臣終於又見到您了……”
帝君莫名覺得他像是在哭喪:“……”
“有什麼話起來說,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朕還沒死呢!”
一提到這個“死”字,陸延頓時哭的更厲害了:“兒臣就是怕您被奸人給害死了!”
他此言一出,滿室皆驚,姑胥王的面色陡然一變:“三弟,你胡說八道什麼,父皇怎麼會被奸人所害?!”
陸延聞言倏地扭頭看向他,通紅的眼眶滿是冷意:“你敢說你沒有私自下毒謀害父皇?!你敢說你身上的燻香混著父皇屋子裡的藥香無毒?!”
姑胥王聞言臉色煞白,終於明白陸延剛才趴在自己身上聞什麼了,但這怎麼可能?!陸延怎麼會忽然發現?!
姑胥王藏在袖子裡的手控制不住收緊,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三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陸延攥住帝君的手,指著他泛青的指甲道:“父皇,您近日是不是總覺得精神困乏,昏昏欲睡,這就是中毒的徵兆!他身上的燻香和您每日喝的藥混在一起就會變成劇毒,隻是太醫被收買了不告訴您而已!”
寢殿內的空氣因著陸延這一長段話陡然凝固住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帝君雖未說話,臉色卻變得格外難看,他抬眼看向神情不安的姑胥王,指尖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控制不住顫抖起來,聽不出情緒的問道:“老二,風陵王說的話可屬實?!”
“兒臣……”
姑胥王蒼白的嘴唇無力翕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替自己辯解,但陸延將他的計劃戳得支離破碎,帝君隻需找太醫查驗便可真像大白,說再多話也隻是徒然。
良久,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陣低笑,不是陸延的,也不是陸莽的,而是陸笙的。眾人面色微妙,不明白他死到臨頭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姑胥王格外不甘,一向以溫潤有禮示人的他生平第一次這麼直勾勾瞪著君父:“父皇,從小到大您總是這麼寵他,陸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何曾想過我和大哥也是你的兒子?!”
南浔王聞言悄悄往旁邊跪遠了一點,生怕自己被拖下水,這個老二,下毒就下毒,死到臨頭了還非得攀扯自己,真討厭。
帝君的聲音喜怒難辨:“朕在問你下毒一事,你為何顧左右而言他!”
姑胥王憤而出聲:“是!我是下毒了!那又怎樣,您殺了我?囚禁我?還有什麼折磨人的法子盡管使出來吧,往您的親兒子身上使!”
帝君縱橫疆場半生,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陡然聽見姑胥王破罐子破摔的答復,卻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抬手指著姑胥王,指尖顫抖:“你……你這個孽障!你早前便勾結刺客意圖行刺,朕不過將你禁足了事,原以為你會引以為鑑,沒想到變本加厲,朕到底做錯了什麼才生出你這個孽障!”
他氣急攻心,語罷竟是噗地吐出了一口血來,陸延見狀臉色一變,連忙扶住帝君:“父皇,您沒事吧!”
佘公公急忙對外喊道:“快傳太醫!快啊!”
寢殿因為這一突生的變故鬧得人仰馬翻,太醫得到急召,拎著藥箱匆匆趕來給帝君把脈,又將之前喝的藥渣和姑胥王隨身佩戴的香包細細檢查了一遍,捋著胡須半晌,這才臉色沉凝的道:
“此毒名為‘不復醒’,乃是前朝宮廷秘藥,服用者每日昏沉漸睡,隨著毒素漸深便再難醒來,但因見效太慢,所以又被棄用,逐漸失傳,沒想到陛下竟中了此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