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理後面說什麼陸延已經聽不到了,迎著薛晉逐漸冰涼的目光,此刻他腦海中隻有三個明晃晃的大字——
死!定!了!
第11章 殺
薛晉最後走了,不管他有沒有對陸延起殺心,總歸面上是看不出來的。而陳經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薛晉發了話,也沒有再為難陸延,惡狠狠瞪他一眼就離開了。
陸延坐在位置上,沒有逃過一劫的高興,而是低頭陷入了沉思:
完了,他第二局遊戲該不會死在薛晉手上吧?
對方有錢有勢,有刀有針,自己還不能報警,這玩個屁呀。
江康康不知道陸延內心的想法,他拖著椅子滑過來,暗中搗了搗陸延的胳膊,聲音滿是慶幸:“幸虧今天早上開董事會,陳經理怕事情鬧大,否則這件事可沒那麼容易揭過去。”
陸延下意識道:“什麼董事會?”
江康康古怪看了他一眼:“就是海島旅遊開發的那個項目呀,都籌備半年多了,蔣總想發展旅遊產業,但那些股東覺得投資太大,一直不同意,今天開董事會就是為了投票表決這件事,陳扒皮才不敢這個時候上去觸霉頭呢。”
不知是不是為了驗證他的話,走廊外間忽然傳來一陣動靜,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從裡面陸陸續續走出了幾名西裝革履的男子,為首的赫然是蔣博雲,他正和一名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低聲說著些什麼,面帶笑意,極盡晚輩姿態。
江康康這些天聽了不少八卦,迫不及待要和陸延分享:“哎,看見那個老頭子沒,鼎遊集團的林鴻景,在我們市旅遊業是這個。”
他豎起一個大拇指,重點卻放在了乖巧跟在林鴻景身邊的那名女子身上:“他的寶貝千金最近和蔣董打得火熱,要不是因為這個,林鴻景才不會把海島的那個項目分出來合作,有他幫忙引路進圈,蔣董可省了不少麻煩。”
後面一句話聽起來有些意味深長,總之不像誇贊。
陸延隔著窗戶往外看去,隻見薛晉正安靜跟在蔣博雲身後。公司人都知道,他不僅是董事長的左膀右臂,更是董事長的喉舌,蔣博雲有什麼事不方便說、不方便做,都是借薛晉的手來處理,前途堪稱一片光明。
但就是這樣的人,卻跟著喻澤川在做亡命之徒。
Advertisement
陸延此刻又想起了自己的那條支線任務——
探究薛晉的身份。
薛晉到底是什麼人?和喻澤川是什麼關系?又為什麼要舍棄大好前途幫他復仇?
疑點一個接一個從心中冒出,卻都得不到解答。
陸延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天,臨近下班的時候落地窗外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直接破開了灰色的雲層,數不清的雨點噼裡啪啦敲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冰冷的高樓大廈。
原本安靜的辦公室頓時騷動起來,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抱怨聲:
“搞什麼啊,居然下雨了……”
“我都沒帶傘……”
“隨便,反正今天肯定又要加班,說不定過會兒就停了……”
陸延聞言用手機看了眼時間,這才發現已經到了下班的點,拿起電腦包準備走人。江康康見狀吃驚瞪大眼睛,連忙拉住了他:“哎,陸延,今天加班呢!”
陸延拍拍他的肩膀:“你加油!”
江康康:“???”
加班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加班的。
陸延趁著陳經理還沒發現,直接打卡下班了。薛晉和蔣博雲都在會議室開會,他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萬一加班和他們撞個正著,那真是不死也得死了。
外面下著大雨,沒辦法騎自行車。陸延摸了摸褲兜裡找江康康借的二百塊錢,最後決定奢侈一把,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因為陰天的緣故,六點天就已經黑了下來。司機不肯拐進裡面錯綜復雜的巷子,陸延隻能在路口就下了車。
“轟隆——”
一道雷聲忽然在天空炸響,讓人心驚膽戰。
陸延快速朝著家中走去,鞋子踩在水坑裡濺起一片水花。他不知想起什麼,往後看了眼,隻見身後空空蕩蕩,這才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拐進了右邊的巷子。
陸延走後,一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巷口,對方戴著口罩和棒球帽,面容被擋得嚴嚴實實,在這個模糊的雨夜莫名讓人膽寒。
一步,
兩步,
三步……
陸延終於走到了小區樓下,他乘坐電梯上樓,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準備進屋,結果剛剛打開房門,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被人狠狠推進了屋內——
“砰!”
身形失衡撞歪了桌子,耳畔襲來一陣勁風。
陸延卻好似早有防備,他就地一滾,飛快起身,抬手攥住了原本刺向他後背的利刃,掌心被匕首劃破,引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陸延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面前這個闖進他家裡的黑衣人,咬牙吐出了兩個字:“薛晉!”
黑衣人聞言一愣,反應過來立刻抽出匕首刺向陸延,招招致死,不大不小的出租屋滿是他們纏鬥的身影,東西乒裡乓啷亂響。打鬥間陸延口袋裡的手機不小心掉到地上,屏幕裂成蛛網,右上角閃過了一抹微弱的紅光。
薛晉的身手不如喻澤川,和陸延對打起來竟然佔不到絲毫便宜,他眼見時間耽誤得太久,趁著抽身的空擋從口袋裡抽出注射器,對準陸延的脖頸就要扎進去,卻被陸延一腳踢中手腕,注射器也跟著飛了出去。
“這招你上次已經用過了!”
陸延冷冷出聲,一個飛撲將薛晉死死按在窗邊,外間大雨傾盆,薛晉半個身子都掉了出去。黑色的棒球帽失重墜下高樓,露出了他那雙斯文卻帶著殺氣的眼睛。
陸延的掌心被匕首割傷,鮮血順著指縫流淌,殷紅刺目。他用力扼住薛晉的脖頸,冷冰冰的雨絲擊打在臉上,衝淡了空氣中漸濃的血腥味:
“你和喻澤川是什麼關系?!”
薛晉聞言一愣,他艱難喘著粗氣,雙手被迫攥住窗臺邊緣,好使自己不至於掉下去:“你難道不該問問我為什麼殺你嗎?”
陸延已經做好了重開一局遊戲的最壞打算,但在死亡之前,他一定要得到一些有利用價值的信息,例如薛晉的身份,例如他的支線任務,再例如那50積分的獎勵:
“你殺我無非是怕我報警抖出喻澤川,我現在隻想知道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薛晉帶著敵意反問:“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陸延半真半假道:“我喜歡喻澤川,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歡他,否則怎麼會拋棄大好前途和他一起復仇?”
薛晉大抵覺得陸延是個戀愛腦,神情一瞬間微妙至極:“如果我不說呢?”
外間的雨水飄進來將陸延澆得渾身湿透,他下颌線緊繃,俊美的面龐在黑夜裡顯出了幾分對人命的漠視:“這是八樓,你可以試試。”
他語罷故意松懈了幾分力道,薛晉的身體因為重力控制不住下墜,視線一片天旋地轉,八樓獵獵的風聲刮得臉頰生疼,嚇得他焦急出聲:“我說!你快把我拉上去!”
薛晉是一個狡詐的生意人,他不似喻澤川那麼決然剛烈,當然不會為了區區一條“重要但也不怎麼重要”的消息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陸延揪住他的衣領,將薛晉往上拽了幾分,但對方的身體還是大半都掉在了外面:“你先說!”
薛晉心知自己這次心急且輕敵了,他無聲咬牙,最後不甘且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我媽媽……”
薛晉頓了頓才吐出剩下半句話,臉色格外難看:“我媽媽是喻澤川父親在外面的情人。”
陸延微微皺眉:“你是喻家的私生子?”
薛晉聞言卻自嘲笑了一下:“私生子?如果我真是私生子反倒好了,不過讓你失望了,我隻是個連親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
薛晉的母親是名交際花,當年除了喻父這個金主,另外還有許多歡場情人。她不知道和誰廝混陰差陽錯懷了孕,因為身體承受不了打胎,隻能硬生了下來。
當時喻父因為車禍剛好去世不到一個月,死無對證。薛晉的母親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抱著孩子上門謊稱是喻家的種,想要分一份財產。
喻老爺子卻不傻,直接安排醫生給他們做親子鑑定,可想而知,薛晉的母親嚇跑了,她離開時甚至連孩子都沒帶,就那麼把他丟在了醫院裡。
薛晉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想起了什麼舊事:“當初我原本要被送去福利院的,是喻老爺子找了銀川集團的一個老員工收養我,他知道我成績好,花了很多錢資助我去國外留學,還讓我和澤川一樣叫他爺爺。”
“我養父對我很好,爺爺對我也很好……”
“可你知道我從國外結束學業回來看見了什麼嗎?我爺爺因為心髒病發死了!我爸爸因為被汙蔑十幾億貪汙公款,被逼得直接從天臺上跳下來了!這些都是蔣博雲做的!!”
薛晉斯文的面容一瞬間有些扭曲,原來再好看的人沾染了仇恨這種東西都會變得面目全非,他恨恨盯著陸延道:“還有你,你是他的幫兇!”
“陸延,你和蔣博雲一樣該死!”
薛晉是個孤兒,所以這份沒有血緣牽絆的親情對他來說格外珍貴。慈祥的爺爺,勤懇踏實的養父,他好不容易花了二十幾年的時間讀出一番成就,然而還沒來得及回報這些人,就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蔣博雲毀掉的不止是喻澤川的人生,還有薛晉的。
兩個原本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因為他徹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