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遊頭發沒有抹發膠,松散自然,他低頭看了眼鍋裡的東西,像不忍直視一樣,又飛快移開視線。
手裡拿著鍋鏟,謝遊猶豫了又猶豫,還是回答,“……牛排。”
他不好意思回頭看餘年,又補充,“好像、有一點糊。”
明明已經像焦炭一樣了,可不是有一點,但餘年還是配合著重重點頭,“對!”
說完又道,“我來做?”
誰知謝遊竟然態度堅定地拒絕了,“我來,我要做牛排給年年吃。”
餘年心情很好,“那我教你!”
兩人折騰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將成功煎好的兩塊牛排擺在了桌面上。餘年還找出兩個杯子,盛謝遊帶來的紅酒。
等飯後一起收拾完碗筷,謝遊拉了餘年細白的手腕,“年年。”
餘年放好玻璃杯,回過頭,“嗯?”
謝遊似乎有些緊張,“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在一起九十九天的禮物。”
被謝遊牽著到了書房,餘年邊走邊好奇,“是什麼啊,這麼神神秘——”
到了唇邊的話音霎時消散,餘年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盯著書案上擺放的東西,好久沒發出聲音來。
喉口發澀,餘年握了握謝遊的手,“你、你怎麼——”後半句話忽然就不知道應該怎樣用言語來表達。
書案上規整擺放著的,是餘年為了買《醉馬遊春圖》,賣出去的兩方砚臺和五套古書。
餘年遲疑地走過去,站在書案邊上,像是怕戳破了這個美好夢境一樣,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藍紫泛青的端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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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原來自己的呼吸都在微微發抖。
偏頭看向陪他站在一旁的謝遊,餘年努力彎了彎眼尾,“我原本是計劃,等我把東西都找到了,就馬上把它們都買回來。”
謝遊輕輕握住餘年的手。
指尖一寸一寸地撫過砚臺上的紋路,餘年聲音很輕,“這兩方砚臺很舊了,外公說,我媽媽跟我一樣,小時候還沒拿筷子,就先拿了毛筆。媽媽小時候習字,就是用的這方砚臺。後來我習字,也用它來研墨。
外公有時會說起媽媽,說媽媽小時候既不喜歡簪花小楷,也不喜歡瘦金體,反而喜歡古樸有力的泰山刻石,以及瘦勁如鐵的漢隸。
當時外婆還擔心,說怎麼辦才好。外公卻坐在書房的圈椅上哈哈大笑,說,我青山餘氏的女兒,喜歡秦書漢隸又有何妨?”
“那時,我握著筆,會恍惚覺得,我跟媽媽離得好近好近。”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塊小甜糕
把砚臺和古書仔仔細細地收整存放, 餘年鎖上保險箱,仰頭朝謝遊道, “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從臥室的衣櫃裡拿出一個系了蝴蝶結的方形大禮盒, 餘年捧著遞到謝遊面前, 期待道,“要不要打開看看?”
謝遊解開淡藍色的蝴蝶結, 掀起盒蓋,就看見裡面並排放著兩件……白色連帽衛衣?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謝遊不確定地問,“這是……情侶裝嗎?”
餘年笑彎了眼,“對啊對啊,就是情侶裝!我特意挑的, 正好你一件我一件。”他伸手將衣服拿出來, 把大一號的那件連同牛仔褲一起遞給謝遊,“我們穿一樣的!”
謝遊暗自紅了耳尖,“好。”
五分鍾後, 兩人換好衣服,一起站到鏡子前。謝遊已經很久沒穿過除西裝襯衫以外的衣服了,他仿佛能回憶起十九歲時, 扣上西服紐扣,系上領帶, 他就能讓自己冷靜專注,摒棄所有不切實際的妄想。
看著鏡子裡套著白色連帽衛衣、牛仔褲和運動鞋的自己,臉上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松神色, 謝遊有半秒的出神。
餘年也在打量謝遊,眼裡漫開笑意——他身邊這個人,其實也才剛剛二十四歲、比自己年長兩歲而已。明明不善言辭,甚至有時還很容易害羞,卻強行為自己戴上面具,讓旁的人都以為他心機深沉,高冷不可接近。
抬手幫謝遊整理好衛衣的帽繩,又扯扯自己衛衣的logo,餘年問,“好看嗎?我眼光好吧?”
“嗯,好看,眼光很好。”
餘年手圈著謝遊的脖子,親了一下對方的側臉,提議,“那我們要不要拍一張合照!”
謝遊下意識地用手護著餘年,不忍心拒絕他滿眼的期待,“好。”
松開手,餘年幾步拿過扔在床上的手機,點開相機模式,鏡頭對著鏡子,一邊指揮道,“謝遊,你把手放到我肩膀上……對,就是這樣,我要開拍了啊,三——二——一!”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照片上,兩人穿著同樣的衣服鞋子,身高相差不大,俱是身高腿長。餘年笑容燦爛,右手拿手機,左手還比了一個傳統剪刀手。謝遊幾縷亂發略遮了銳利的眉峰,他微微側著頭,目光溫柔地看著攬在懷裡的人,唇角帶著淺笑。
餘年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問謝遊,“戀愛九十九天紀念,我們把照片印出來怎麼樣?”
謝遊一貫都沒有異議,“好。”他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年年,我也想要照片。”
“馬上啊,”餘年兩下傳給謝遊,然後就瞥見,謝遊悄悄將照片設置為了桌面背景,還擔心會被發現一樣,若無其事地按熄屏幕,將手機放到了衣服口袋裡。
第二天下午,餘年按時到了錄制《讓我來唱》的演播廳。因為是最後一場,舞臺需要重新搭建,到處都堆放著材料。餘年小心繞過,進到後臺。
孫夢澤和衛路正捧著一盤水果在吃,見到餘年,招呼道,“年年快來,給你留了芒果,這芒果真的甜!”
餘年幾步過去,道了謝,用小叉子解決了兩大塊芒果,見柏顏站在一邊安安靜靜的,奇怪,“柏顏姐,你不吃嗎?”
孫夢澤咽下蘋果,舉手,“我知道我知道,她出席活動,穿晚禮服,沒P過的圖發出來被嘲了,說胖了!”
柏顏瞪了一眼孫夢澤,氣不過,湊過來連著吃了好幾塊水果,“我哪裡胖了?沒胖!”
餘年笑道,“對啊,柏顏姐好看!”
幾人沒一會兒就解決完了一整盤水果,演播廳開始試音響和燈光效果,孫夢澤起身關上門,坐回來問,“這一次決勝之夜,排冠亞季軍,節目組沒做安排吧?”
衛路搖頭,“估計是年年上次懟回去,讓他們收斂了一點,沒再搞內定了。入圍前三的都已經籤了公司,就等節目播出後,趁著熱度發單曲。”
“對啊,說實在的,選秀節目排名的參考意義真不大,後續發展說不太準。”柏顏拍拍胸口,指甲上的亮片晃眼,“不過幸好幸好,總決賽沒搞內定,我僅剩的良心不會隱隱作痛了!”
四人都笑起來。
各自看流程本,柏顏忽然想起什麼,坐到餘年旁邊,聲音小了一點,“對了,我一直琢磨著要不要跟你說說,鬱青不是你姐姐嗎?”
餘年合上手裡的資料,點頭,“對。”
“我跟她見過兩次面,但一點不熟,所以也不好意思貿然找她。這樣的,我有個閨蜜前兩天跟我提起,說有個女的,成天在背後造鬱青的謠,說話挺惡毒,好像還真知道不少鬱青的事情。有恃無恐的,也不知道是有什麼倚仗。”
柏顏念著是餘年寫的歌讓自己一夜翻紅,幾期節目錄下來,覺得對方人也不錯,所以沒那麼多顧忌,繼續道,“我總覺得不太對,這圈子裡都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看著要不要提醒你姐兩句?”
餘年想起鬱青跟他提起過的,盛叔叔身邊又換了人的事,心裡有底,他承了柏顏的情,“謝謝柏顏姐,我回去一定提醒我姐一句。”
等第一次彩排結束,餘年就給鬱青打了個電話,把柏顏說的盡數轉述給了鬱青。
鬱青一聽完就炸了,“真當老娘好欺負?半隻腳都還沒進我盛家門,就開始琢磨著我這個獨女擋了她未來兒子的路?”
餘年從小跟著鬱青玩兒,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盛家的家事。盛家家大業大,隻有鬱青一個獨女,以後鬱青肯定是要回去繼承家業的。至於唱歌演戲,全憑愛好。不想旁人給她扣上“姓盛”的帽子,也不想什麼都牽扯到盛家,這才從出道開始,一直都藏著身份。不過平日裡的做派沒有低調過,圈裡人不少都在猜測鬱青的背景。
因為盛家這一代隻有鬱青一個女兒,以前盛叔叔不少情人都動過生下男繼承人的心思,想母憑子貴嫁入豪門。
“年紀不大,心思深得很,跟我爸說什麼,女兒總是要嫁出去的,到時候生的孩子又不姓盛。還說我在娛樂圈成天亂搞男女關系,風評非常不好,以後肯定會給盛家抹黑,這是巴不得我爸把我逐出家門呢!”
餘年連忙安撫,“姐,別氣,氣多了長皺紋。”
做了個深呼吸,鬱青氣消了一點,冷聲道,“我也不是氣那些畫皮妖怪,主要是氣我爸,因為我媽過世了,就活成了這個鬼樣子,我理解,但我看不起他。”
語氣恢復到平常,鬱青道,“幫我謝謝柏顏,就說我心裡有數,螞蚱蹦不了多高的。”
“好,一定帶到。”
鬱青又關心了兩句,“《讓我來唱》快結束了吧,你後面有什麼安排?”
“遞過來的綜藝邀約很多,但孟哥都不看好,說不會火的節目還不如不參加,所以還在挑選。如果沒合適的,時間空下來,我正好專心寫歌出專輯。等新專發了,也可以開演唱會了,我還挺喜歡唱現場的。”
“喲,想得挺遠。”鬱青笑道,“好,要是你開演唱會了,我免費當表演嘉賓!”
餘年笑起來,“姐,這句話我記下了啊。”
“錄音當證據都沒問題,絕不賴賬!”
三號晚上,終於順利錄完《讓我來唱》最後的收官之戰。節目最後,餘年坐在評委席上,主持人在臺上問,“請問四位評委有什麼話想對我們三位說的嗎?”
餘年是最後一個發言的,他握著話筒,有些發愁,“前面三位老師把我想說的都說完了。”
觀眾席傳來笑聲。
餘年又糾結了一會兒,“我就簡單說一句。”他笑道,“以後我們就是同行了,祝三位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