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件青銅器的高清圖片,獸面紋和夔紋為主體紋飾,雷紋做底,四角裝飾有象首。從拍照的角度能看見,在敞口的方尊內側壁,似乎有銘文的痕跡。
餘年緊盯著圖片上的方尊,喉結上下移動,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方尊內側刻了兩行銘文,最後五個字是,以大子尊彝。”
他淺淺地吸了口氣,“這件方尊出土時,我外公就在旁邊守著。後來,又沒日沒夜地研究了許久,終於將內側兩行銘文中的五個字辨認了出來,又翻了許多資料考據,最後推測,這是當時用來祭祀諸位王後和太子的寶器,可以說是青銅器中的代表作品。”
他停頓幾秒,話裡多了澀意,“隻是外公還沒來得及將銘文研究透徹,這個方尊就被人盜走,偷運出國。從此幾十年,再沒有出現過。”
他還記得,外公生前時不時會念叨起,說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福氣,再見一次昌方尊,研究研究前面那幾個銘文。
謝遊耐心聽完,說道,“這件青銅器現在被意國的蒙蒂家族收藏,他們即將轉出。”
餘年眼神微亮,激動道,“以什麼形式?”
“私人聚會的形式。”謝遊故意輕咳兩聲,別開視線,“我可以帶你去。”
第二天,餘年在《回音機》的音樂現場唱完新單曲《夢囈》,孟遠和他碰了碰拳頭,評價道,“年年很適合這種專業性很強的音樂現場,效果非常不錯,比棚裡還好。”
餘年摘下耳返,“嗯,我也很喜歡,樂隊伴奏真的非常有氣氛!”
見餘年臉上的笑容就沒散過,孟遠奇怪了,“喲,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一大早見你,就開心地不得了。”
餘年一口氣喝了半瓶水,問道,“孟哥,我最近兩期綜藝的出場費到了嗎?”
一聽餘年主動提起出場費,孟遠摸摸下巴,“什麼情況,又缺錢了?”
餘年拿著水瓶子,老實點頭,“嗯,要買個東西,估計會花很多錢。”
想起餘年兩億買《不寐帖》,近三億賣出鬥彩雞石紋杯,為了保住自己的血壓,孟遠自覺地沒問到底是要買個什麼東西,隻是迅速幫餘年算了算收入,最後又忍不住膽戰心驚地問,“夠嗎?”
餘年也拿不準,“應該是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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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餘年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點開看完,過了十幾秒,他才問孟遠,“孟哥,一會兒能空出兩個小時嗎?”
孟遠看了看日程,“能,剩下的通告時間靈活,推後兩個小時的話,你晚上得加加班。怎麼,有事?”
餘年:“嗯,謝遊的媽媽,請我見一面。”
第100章 第一百塊小甜糕
聽見這句, 孟遠一個沒拿穩,手機都“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他趕緊彎腰撿起來, 左右看看確定沒人, 這才往前跨了小半步, 急聲道,“什麼情況?謝遊的媽媽要見你?是要攤牌了?”
餘年疑惑, 又很快明白了孟遠的意思,“大概是昨晚去謝遊家裡, 他媽媽回來,正好看見我在,所以想見一面。”
孟遠表情一滯,“還是親眼撞見?”
知道孟遠是真的擔心自己, 餘年多解釋了兩句, “嗯,看見了,不過應該沒大問題。”
見餘年不慌不忙的模樣, 孟遠急的頭發都快掉了,“你平時不是什麼事情都想得清楚也拎得清的嗎?怎麼遇見這事情,就犯糊塗了?謝家的夫人, 是好打交道的?圈子裡不管影後還是小花,嫁入豪門的不少, 裡面的豪門夫人一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呸,我隻是舉例子,你別多心。”
孟遠擺擺手, 接著道,“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事實就是這樣,如果謝遊他媽媽一心想給謝遊找個門當戶對的,那不管是你的職業還是你的性別,都會成為阻礙。”
“對,是這個道理,但還是要先見過才能下定論,不是嗎。”餘年比較輕松,反倒安撫孟遠,“孟哥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孟遠見餘年一派輕松就焦心,“行吧行吧,不過這事情,我估摸著,你還是跟謝遊說一聲最好。沒多的意思,至少,他媽媽和他喜歡的人見面,他有知情權。”
想了想,餘年應下來,“好。”
正聊著,孟遠接起電話,沒幾句話的功夫,臉上就笑開了,跟花兒一樣。電話一掛斷,孟遠就壓不住興奮地說道,“年年,你黛铂的代言,有眉目了!”
餘年也驚訝了,“之前都沒了消息,我以為已經可以不抱希望了。”
“我也降低了期望值,活動關系之後,就沒再花太多心思。”孟遠哈哈笑起來,“估計是黛铂方面一直在觀望,黛铂夫人看了你的形象氣質,接著想看看你在《綺麗》的熱度過去之後,出的新單曲能不能撐住人氣不滑坡。現在《夢囈》的成績也是一片大好,甚至還有可能能超過以前的歌,所以黛铂這才下了決心接觸!”
他握著手機,眼角的笑紋都出來了,“我還以為,要確定下來,也會在赫西的正式廣告片發布之後,才會給準話,沒想到對方比我想的要心急。”
提起黛铂,兩人都想起了鄭召溪。孟遠感嘆兩句,“那句叫什麼來著,不為利往那句。”
餘年補全,“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對就是這句!”孟遠挺哲理地說道,“大概就是,我看他正當紅,也看著他沒了消息。這個圈子裡,不管是光環、追捧、錢財、名利,都來得太快太輕松,但就更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否則,站多高,就可能跌多慘。不止頭破血流,更是粉身碎骨。”
餘年明白孟遠的好心,“嗯,孟哥放心,我記住了。”
孟遠拍拍餘年的肩膀,“你別嫌我叨叨念就行。”
或許是為了顧及私密性,阮雲眉將見面地點約在了御覽會所。進到名叫“御泉”的包廂,阮雲眉已經等在了裡面。
和前一天晚上的穿著打扮不一樣,阮雲眉今天的穿著很正式,珍珠白的套裝,成套的紅寶石耳環、項鏈和手镯,顯得氣質溫婉端莊。
餘年禮貌問候,“您好,很高興能見到您。”等阮雲眉抬手示意,餘年才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這裡的負責人還記得你對茶點的喜好,我就吩咐他們,照著送了一份上來,希望你能喜歡。”
“謝謝您。”
用小匙輕輕攪動骨瓷杯裡的紅茶,阮雲眉好一會兒沒說話,餘年也配合著沉默。
停下小匙的攪動,放到瓷盤裡,阮雲眉才抬眼,溫言細語地開口道,“你的新作我也聽了,非常不錯,我往常不愛流行音樂的,也忍不住反復聽了好幾遍。”
餘年言語謹慎,“能得到您的贊賞,我很開心。”
將一縷滑落的頭發別到耳後,阮雲眉視線落在餘年臉上,忽然就換了個話題,“跟謝遊在一起,很辛苦吧?”
餘年微怔,不知道阮雲眉為什麼忽然問出這個問題。他思忖兩秒,決定說實話,“談不上辛苦不辛苦,兩個人相處,本就需要不斷地發現矛盾和問題,不斷磨合。能遇見一個人,願意互相接觸、相處、磨合,就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
“確實是這樣。”阮雲眉不管容貌還是氣質,都顯得溫柔,少有凌厲感,眉尖微蹙著,有幾分愁緒的模樣。她笑道,“其實,我在許久之前,就知道謝遊有了喜歡的人。知道他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也不是最近的事。畢竟是否有喜歡的人,是否在談戀愛,眼裡的那種光彩是藏不住的。包括有一次,他回來一整晚沒睡,一直發呆,我也能猜到,應該是你們鬧了矛盾。”
餘年仔細聽著。
阮雲眉像是在思考措辭,“其實謝遊是……很容易害羞,很內斂、溫柔的性子,”她又趕緊道,“我知道,這和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很不一樣。但你應該發覺了吧?”
餘年點頭,“是的。”
像是想起什麼,阮雲眉又笑起來,“謝遊小時候有一點內向,除了逍然,沒什麼朋友。我曾經擔心過,但他告訴我說,院子裡的小鳥、樹,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喜歡彈鋼琴給他的朋友們聽。”
餘年想象著小時候的謝遊,“很可愛。”
“對,真的很可愛!那時候他爸爸和哥哥都忙,他每天上課學琴,空餘時間也不算多。但他每天傍晚,都會悄悄去花園裡摘一朵花,讓佣人放到我臥室裡。後來被我發現了,還不好意思了很久。”
阮雲眉越過中間一段沒提,“不過後來,他都過得不太容易,我總是擔心過剛易折,他背挺得太直,也是會累的。但他早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把我放在了羽翼下護著,一心為我遮風擋雨。就像我在接連失去丈夫和長子後,已經無法再承受失去小兒子,他也一樣。
所以不管肩上擔子多沉,多辛苦多累,境況多兇險,他都不會向我抱怨、吐露一句。有什麼事情,總是獨自面對。”
緩緩地吸了口氣,阮雲眉注視著餘年,“所以昨天晚上,我知道他偏頭痛的毛病又犯了,匆匆趕回來,看見他在你身邊,能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覺,真的很好。”
說到最後兩個字,她聲音有不太明顯的哽咽,又笑道,“抱歉,我失態了。”
餘年輕輕搖頭,“沒關系。”
阮雲眉點點頭,接著道,“這兩年,我盡量做到我自己能做的,讓他稍微輕松一點。但不管怎麼樣,在心理上,我都沒辦法替他分擔多少。幸好有你——”
這時,包廂門被倉促地敲了兩下,下一秒,謝遊就走了進來。
餘年驚訝,因為他原本是準備見面結束後再告訴謝遊。倒是阮雲眉不意外,“見我跟你過來,這裡的負責人肯定會報給他知道的。”
謝遊來得匆忙,到了房間裡,見到對坐的阮雲眉和餘年,反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阮雲眉先開了口,問,“開會偷跑出來的?”
謝遊點了頭。
見他放不下心,從進門開始,就在打量她和餘年臉上的神情,阮雲眉站起身,拿著手包,說道,“我還約了逍然的媽媽看歌劇,時間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餘年連忙起身,“您慢走。”
阮雲眉笑道,“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麼久。”
等包廂裡隻剩下餘年和謝遊兩個人,謝遊兩步走到餘年身前,伸手重重將人抱進了懷裡,不安道,“年年,你不要離開我。”
餘年反手抱著人,好笑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支票呢,你沒有收下對嗎?”
餘年被問得茫然了,“什麼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