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改回原音,一拍桌子,“年年回答‘下次注意’,轉個眼,就被趙書亞粉絲說耍大牌,擺前輩的譜,折磨新人。對,讓他們趙少爺鞠躬鞠了八秒呢!通稿又發一堆,黏上就扯不掉了是吧?滾你媽的!”
孫夢澤連忙道,“小心小心,新做的指甲別拍斷了!”
一秒熄了火氣,柏顏收回手,恨恨,“對,不值得!”
餘年沒多說,“看這一場裡,他的表現情況再做決定吧。”
衛路正好這時推門進來,聽見最後幾句,接話,“他這一場,唱年年的《山雪》。”
餘年眼神轉冷,柏顏更是直接冷哼出聲,“不拉年年炒作上位會死?而且唱《山雪》,他怕不是對自己的唱功有什麼誤解!”
等到正式錄制時,餘年幾人還是很有專業素養,不管是拋梗接梗,還是點評,都十分到位。這一期,選手表現也紛紛在水平之上,才出場了六個,他們就已經打出了三個高分。
趙書亞是第七個出場的,《山雪》的前奏一響起,鏡頭就轉向餘年拍特寫。餘年表情管理極佳,面色不變,聽得很仔細。倒是趙書亞剛唱了個開頭,柏顏就皺了眉。
等到了連段式上升高音那一部分,趙書亞音沒高上去,還破了音,孫夢澤也不避鏡頭,緊了眉頭。
伴奏結束,趙書亞面向評委席,卻絲毫沒有擔心被淘汰的忐忑,反而淡淡定定的,似乎確定自己一定能拿高分。
主持人問,“書亞為什麼會選這首歌?”
趙書亞做足了姿態,“因為餘年老師說過,這是他迄今最滿意的作品,同時也是公認的十分難唱的歌,所以我想挑戰一下。”話裡自信滿滿。
柏顏坐在評委席上,看得清楚——這人八成是仗著,節目是錄播,能後期調音,幫他把破音和失敗的高音掩飾過去,所以才一派篤定。
但她瞥見餘年沒表情的側臉,覺得,這人要涼。
果然,餘年拿過話筒,點評得直白,“起音定調低了,整首歌,轉音有六處失敗,高音都沒高上去,還破音三次,四次沒跟上節奏,在有提詞器的情況下,唱錯了詞。”
舞臺上的趙書亞表情驟然僵住。
Advertisement
餘年沒再多說,低頭在評分板上,工工整整寫下數字“5”。
柏顏更是毫不客氣,“已經是第七期,你和第一期相比,無論是唱功還是舞臺表現,都沒有絲毫進步。或許你應該思考思考,到底什麼是歌手。”說完,她也打了5分。
而剩下的孫夢澤和衛路,也打出了同樣的分數。毫無懸念,趙書亞以全場最低分被淘汰,無緣四強。
錄制結束後,還沒抵達後臺,餘年四人就被節目組導演和總策劃攔了下來,對方噼裡啪啦,語速很快,“不是說好了讓進四強的嗎?你們怎麼打那麼低的分數?後期可以調音的嘛,肯定不會有問題!”
餘年站在最前面,臉上的溫和已經撤了下去,但還是耐心解釋,“導演,分數也需要與之相匹配的實力,不是嗎?”
導演用手裡卷著的紙筒,連著“啪啪”拍了好幾下自己的手心,一副跟你說不清的表情,快聲道,“現在正當紅的流量裡,有幾個能有相匹配的實力的?還不是一樣賺錢!你們又不是不懂這圈子裡的規則——”
餘年難得不那麼禮貌地截斷別人的話,微微挑了挑唇,眼神微凜,“既然導演您要跟我談圈子裡的規則,那是否能請您回想一二,節目組是怎麼拿到雙倍注資的?”
看清餘年的神情,一個激靈,導演像是被一桶冰渣砸了個透徹。他腦子清醒過來,到了嘴邊的話也全咽了回去,“是我沒想周全。”說完,跟著火了一樣,帶著總策劃匆匆走了。
離開錄制的演播廳,等著的孟遠消息靈通,已經知道了裡面發生的事情。
“這次又唱《山雪》,趙書亞真是鐵了心要扒著你不放啊!算盤打得叮當響,真以為你是軟柿子,隨便捏?”
餘年發了信息告訴謝遊,自己錄完節目了。聽見孟遠說的,沒接話。
任誰被這麼惡心到面前,心裡都不會舒坦,孟遠安慰,“沒事,這個趙書亞,以後沒辦法在你眼前作妖了。”他心裡又松快,“見你打出五分後,趙書亞錯愕的表情,真是讓你孟哥我心情舒爽!”
餘年轉了轉手指上套著的戒指,笑道,“謝遊雙倍注資,就是不想讓我受委屈。所以,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
第99章 第九十九塊小甜糕
“沒錯, 說到底,資本博弈, 誰狠誰贏。不能砸了大筆的錢, 到頭來, 反倒你憋憋屈屈,被選手強行拉著蹭熱度, 還要笑呵呵地親手把人送進四強吧?這事兒辦得漂亮!”
孟遠把事情看得清楚,是一百個贊同, “趙書亞自己水平不行,風和營銷手段又這麼惡心人,節目組也不傻,會安撫下來、息事寧人的, 不會犯蠢地鬧到你身上。再有, 你要是真掀桌子不幹了,他們收視率肯定崩一大截。”
餘年喝了水,擰上杯蓋, 笑容明朗,“對,我大概就是, 仗勢欺人。”
仗自己的勢,也仗謝遊的勢。
孟遠動作誇張地比了個大拇指, “這一波欺得好!”
見餘年幾次低頭看手機,他隨口一問,“在等回復?”
“嗯, 給謝遊發了消息,現在還沒回。”餘年擔心,忍不住又看了眼沒有任何動靜的手機屏幕。
孟遠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會不會還在加班開會什麼的?總覺得謝總挺忙的。”
餘年搖頭,“是挺忙,不過我知道他的日程,今天晚上七點半就能結束工作,也沒有飯局宴請。”
所以才會擔心。
而他最怕的就是,謝遊是有什麼事,但不告訴他,自己悄悄胡思亂想地難過。
不過沒多久,謝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孟遠在旁邊看著,見餘年沒說兩句,電話就斷了,表情也染上了憂慮。他也跟著緊張起來,胡亂猜想是不是兩個人的感情又出了什麼問題,“年年,出什麼事了?”
餘年握著手機,沒答,隻道,“孟哥,我先去一趟謝遊家裡。”
到謝遊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過。餘年跟著迎出來的管家往裡走,周圍樹影燈影交錯,遠離鬧市,寂靜中,能聽見蛐蛐的叫聲,還有淡淡的植物香氣。
到了主宅門口,管家停下腳步,恭敬道,“少爺就在裡面,沒有得到允許,我不能進去。”
想起曲逍然提起過,謝遊的家庭醫生曾被丁兆先買通,把給謝遊吃的藥換了,若不是謝遊警惕,拿出去檢驗,現在早已經沒命了。
又想起之前在電話裡,謝遊強耐著痛意,沙啞著嗓音說,年年,我想你了,我頭好疼。
那幾年,謝遊被頭疼折磨的整夜整夜睡不著,卻不敢看醫生,不敢吃藥,甚至不敢在臉上表露出自己正在經受痛苦,還要將所有無法完全信任的人從自己身邊隔離開,不給旁人傷害自己的機會。暗自將每一分脆弱,都用堅硬的鱗甲包裹、掩蓋起來。
而現在,他揭開這片鱗甲,將柔軟的內裡展露給自己看。
餘年禮貌地朝管家道了謝,又按照謝遊說的,將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指紋識別器上。“滴”的一聲,房門打開,餘年走了進去。
沒有花太多心思觀察室內的裝修布置,餘年沿著樓梯快步走上二樓,長羊絨手織地毯將腳步聲完全隱匿,站到二樓唯一關著的門前,餘年手搭在鎏金門把上,輕輕下壓,打開了門。
撲面的空氣裡是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餘年沒急著往裡走,而是停在門口,直到黑暗裡傳來謝遊疲憊又低啞的聲音,“年年?”
餘年這才柔聲回應,“嗯,是我。”
“啪”的一聲輕響,光線和緩的壁燈被打開,破開了室內的黑暗。餘年看見,謝遊斜挨在純色的靠枕上,煞白著一張臉,黑色睡袍系帶松散,露出大片的胸膛,仿佛西方油畫裡的俊美貴族。密長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在暖色的光線下,落下一層淺淡陰影。似乎是疼痛難以忍受,他微微蹙著眉,看向餘年的眼裡,帶著一絲不明顯的渴求。
等餘年走到床邊坐下,謝遊本能地靠近,挨著人,像是終於放下心一樣,低聲道,“你終於來了,我等了好久。”
餘年親了親他幹燥的嘴唇,“吃過藥了嗎?”
謝遊避著視線,沒回答。
猜測謝遊的心理陰影還在,餘年也沒有再追問或者勉強,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還是和上次一樣,靠上來吧,我幫你揉揉,說不定會舒服一點。”
謝遊沒有拒絕,枕到了餘年的大腿上。
餘年搓熱手指,開始控制著力道按揉謝遊頭上的穴位,一邊語氣和緩地說話,說路上看見又有一家商場開業了,路邊的行道樹變得茂盛,花壇開著不知名的花,日落時間越來越晚,蛐蛐的聲音越來越常見……
慢慢止了聲音,餘年低頭,見謝遊胸膛規律地起伏著,呼吸平緩,緊蹙的眉頭也微微松開了兩分,睡得很沉。
顧及著室內的冷氣,餘年輕輕拉過薄被,搭在謝遊身上。確定謝遊沒醒,才松了口氣。
這時,他忽然察覺到什麼,偏過頭,就發現臥室的門鎖響動,門被輕輕推開後,謝遊的媽媽出現在了門口。
她妝容精致,穿著淡藍色的禮服長裙,長發盤起,修長的脖頸上佩戴著鑽石項鏈,手臂上還戴有一雙白色蕾絲手套——應該是從宴會上匆匆趕回來的。
兩人曾經在醫院見過一面,餘年擔心會驚醒謝遊,坐在床邊沒動,隻笑著頷首致意,算作問候。
阮雲眉手搭在門把上面,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兩分。她看見謝遊枕在餘年的大腿上,已經睡著了,眉心舒展,全然不見痛苦的模樣。
眼睛倏地就發了紅,她拭去眼角的水跡,朝餘年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見餘年點頭,她又站在門口,安安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關上了門。
雖然是陌生的房間,但因為有謝遊在,也足夠安心,餘年趕了一天的通告,沒時間休息,沒多久,壓著的疲倦也湧了出來。他聞著熟悉的氣味,靠著軟枕,不知不覺地也睡了過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了。他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身上還蓋著薄被,而謝遊卻不見人影。
正當餘年坐起身,準備去找人時,臥室的門被打開,謝遊帶著一身水汽走了進來,領口處露出的胸膛上,還沾著沒擦幹的水珠。
見餘年醒了,謝遊眼神下意識地柔軟下來,“是我吵醒你了嗎?剛剛出了一身冷汗,頭不疼了,就去洗了澡。”發現餘年的視線定在他領口的位置,謝遊趕緊攏好,遮住了膚色。
耳尖有不太明顯的發紅,謝遊轉移話題,問餘年,“年年現在困不困?”
餘年一覺睡到現在,瞌睡差不多都醒了,他搖搖頭,“不困,怎麼了?”
謝遊拿過加密平板電腦解鎖,躺到餘年身邊,調出一份文件,獻寶一樣遞給餘年,“你看看。”
餘年接過平板電腦,在看清屏幕上的圖片時,呼吸一窒,雙眼瞬間就再移不開了,“是……昌方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