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看看利落離開的助理,又看了看閉著眼睛,滿是酒氣、面色微紅的謝遊,沒忍住偏頭笑了出來。
看來,短信沒有發錯。
靠近了幫謝遊系好安全帶,餘年把著方向盤,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謝遊其實沒有醉得很厲害,他頭靠著座椅靠背,在黑暗裡偷偷地看餘年的側臉。
餘年餘光一直注意著副駕上的謝遊,發覺對方在看自己,任他看著,隔了一會兒才開口,“很難受嗎?”
謝遊聲音很低,還有幾分啞,認真回答,“嗯,難受,頭暈。”
餘年微微蹙眉,擔憂道,“怎麼喝這麼多酒?”
“他們灌我。”
像是告狀一樣,話裡是自己都沒有發覺出來的委屈。
他腦子很沉,壓著的難過像是小氣泡一樣,咕嚕咕嚕地從心底冒了起來。
父親才去世的時候,很艱難,他年紀小,又沒有長輩扶持指點,還不知道暗處有多少人死死盯著他。就算被那些所謂的長輩灌酒,也不能怯場,吐了繼續喝,即使第二天還有開不完的會。
這一次的飯局,是曲叔叔設的,主要是為了丁兆先的事情。近兩年,他對外表現冷硬,所以飯局上除了必須喝的酒外,沒人灌他。
但面對餘年,那些用鐵焊銅鑄埋在心底的難過和委屈,就從窄細的縫隙裡一點一點地溢了出來。
看著路燈下,餘年溫暖清透的眉眼,他突然很想抱抱這個人,一秒就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塊小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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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灌我。”
聽見謝遊這麼說, 餘年心忽然就疼了一下。
“經常這樣嗎?”
謝遊一眼不錯地看著餘年,覺得對方濃密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酥痒發麻。
他慢了兩拍才回答, “以前會, 現在不會了。”
莫名地,謝遊不想跟餘年提起過往的那些艱難, 重新說道,“這次飯局, 是讓他們不要伸手攪渾水。”
餘年聽懂了“以前會”是什麼意思,但沒有追問,順著聊了下去,“姓丁那個人的事情?”
謝遊點頭, “唔”了一聲, 又點了一下頭,“嗯。”
發現謝遊反應遲鈍起來,明顯犯困了, 正好遇見紅燈,餘年慢慢把車停下來,視線落在謝遊身上, 聲音很溫和,“睡會兒吧, 睡醒了就到家了。”
“我不睡。”
話是這麼說,但謝遊整個人都很放松,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就淺淺地睡了過去。
餘年輕笑,將車開得愈加平穩,盡量不驚醒他。
到達目的地,周圍隻有幾盞路燈靜靜立著。
餘年熄了火,視線落在謝遊臉上,就有些移不開。
這人醒著的時候,氣勢很強,眼神銳利,面無表情的時候,總會讓旁人心生懼意。旁人提起他,總是心有餘悸。
但現在睡著了,卻像是褪去了保護自己的硬殼一樣,連呼吸都顯得綿軟。
不忍心叫醒謝遊,但又怕他這麼睡著會更不舒服,狠狠心,餘年還是傾身過去,順手幫謝遊按開安全帶扣,一邊小聲道,“謝遊,不睡了,到家了。”
他剛準備坐回去,呼吸剎那間止住——就著兩人靠得極近的姿勢,謝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力道很輕,虛虛攬著,他隻要稍稍再往後退一點,就能脫開這個擁抱。
餘年眼睛微微睜大,很快又垂下睫毛,眼裡晃開了清淺的笑意,沒有拒絕這個試探性的擁抱,反而放松下來,溫聲問謝遊,“醒了?”
“嗯。”
或許是察覺到他的態度,謝遊的手臂一寸一寸地收緊,力度卻不讓他感覺到半點不適。
鋪天蓋地都是雪松的氣味,還有幾絲酒氣的醇香,餘年靠得很近,能看見謝遊微紅的耳尖,他話音軟下來,“還頭暈嗎?”
“嗯,暈。”
餘年擔憂,“那怎麼才能讓你舒服一點?”
謝遊停住呼吸,喉口發緊,聲音越來越低,忐忑道,“……這樣就好。”
幾秒後,餘年抬起手,回抱住謝遊,下巴靠到對方肩上,“嗯。”
第二天餘年穿了件白色衛衣去錄音棚,一出電梯口就遇見了孟遠。
他摘了黑色口罩,笑著打招呼,“孟哥這麼早?”
孟遠略有幾分嫌棄地把餘年身上的衣服打量了一遍,但也麻木了,沒發表意見。兩人並排著往裡走,他順口問餘年,“昨晚去接人怎麼樣?喝醉了沒發瘋沒吐吧?”
餘年低頭笑了笑,眼尾的笑意清清凌凌的,“沒,在車上就睡著了,很安靜。”
想起謝遊松手之後假裝淡定,實際上逃似的下車回家,餘年發現,自己的心情大概可以因為這個好上一個星期。
“嘖,我怎麼就遇不上這樣的,《天籟》那個導演,老何,就喜歡喝酒,喝醉了還愛抱著我哭,嗚嗚哇哇糊我一衣服的眼淚鼻涕,十幾年了都沒個長進!”
餘年笑眯眯地聽他抱怨,一邊往錄音室的方向走,又聊了幾句關於翡冷翠品牌活動的事情。
“你們來了?”施柔到得比他們還早,照例將鮮榨果汁遞給餘年,她打開一個音樂軟件,開心道,“年年,你在《實不相瞞》現場自彈自唱的那首歌,上傳之後,下載量漲得飛快!這才多久?已經衝上新歌下載榜了!好多粉絲在問會不會出單曲,還有歌名叫什麼!”
餘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果汁,被問住了,“這首歌是錄制的時候臨時寫的,我現在連詞都記不清了,讓我重新唱一遍,我肯定唱不出來。至於歌名,”他糾結了幾秒,“大概就叫……無名?”
“哈哈無名?年年你這也太敷衍了吧!”施柔笑起來,她接過餘年遞來的空杯子,又誇贊,“不過說真的,這首歌是越聽越好聽!我昨晚睡覺之前,原本隻想聽一遍就睡,沒想到硬是循環了好多遍!早上起床刷牙,下意識哼的都是這首歌。”
孟遠吹餘年是越來越在行,“柔柔,就你這自控力,要是你聽了年年EP裡的歌,那不得熬夜啊?”
餘年笑著插話,“哪兒有這麼誇張?歌都還沒過帶呢,最後出來的效果還不知道怎麼樣。”
“就你謙虛!等制作老師來了,把音樂一軌一軌地錄到工作帶裡,樂器音什麼的也搭進去,之後你就能錄歌了。中間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直接跟制作老師說,你自己寫的歌,主導權在你。”
餘年:“好,我知道的。”
孟遠看了看日程表,“那我不叨叨了,一會兒要去開會,就不在這裡陪你了。”他又看向施柔,“有什麼事你注意著。”
“好,孟哥你放心。”
餘年做事情一旦投入進去,就極為專注。連著一個多星期都泡在錄音棚裡,過帶、錄樂器音,跟制作老師調整細節,有時候連晚飯都會忘。
他性格平和沒架子,跟誰都能聊兩句,一起工作的人相處得都很不錯。中途休息的時候,吉他老師還拉著餘年,一定要教他吉他基礎。餘年也有興趣,認真地跟著學,兩天下來,卓有成效,興致勃勃地讓施柔錄了他彈一閃一閃亮晶晶的視頻傳到微博上。
“——突然想學吉他!年年抱著吉他唱歌的樣子好好看!笑容幹幹淨淨的,我快不能fu吸了!”
“——哈哈哈年年是在學吉他嗎?一閃一閃亮晶晶竟然蜜汁好聽!撥弦的手指好看到爆!一人血書求多發微博,最近好多天都沒什麼動靜,難過[哭]”
“——來看年年修補碎掉的心髒QAQ被傷到了,我以前那麼喜歡他,結果竟然全都是假的?我不信!”
餘年發完微博,看到好幾條類似的評論,問施柔,“是出什麼事了?”
施柔正好在刷熱搜,連忙道,“對,年年你知道李尹吧?”
餘年點頭,“知道,我聽過他的《愛的人》。”
“就是他!之前《愛的人》這首歌多火啊,我去KTV都必點。他從出道開始,走的就是創作型實力派的路線,結果就今天上午,被曝出說,所有冠了他的名字的詞曲作品,全都是別人代寫的!”
餘年驚訝,“代寫的?”
“對啊,就是代寫,”施柔解釋,“其實圈子裡這種事挺多見的,為了炒人設出新聞,公司會買一些詞曲,直接署上藝人的名字,一般都會跟原作者籤合同。但這種方法風險很大,也不太道德,就像這次吧,”
施柔指指手機,“這幾年一直幫李尹代寫的那個團隊,覺得李尹火了,但給他們的錢太少,就一口氣直接把這事情曝出來了。”
旁邊教餘年吉他的老師也在翻熱搜,出聲道,“其實早就有風聲了,說李尹自己寫的詞曲狗屁不通,沒一段能用的,不過他後面竟然是一個團隊在幫忙寫歌,人一多,被曝出來的風險更大。”
“我也覺得。”施柔看完始末,感慨,“現在李尹粉絲全炸了,說有種這幾年都被喂了那什麼的感覺。有的忠粉不相信,但那個團隊把證據全扔了出來,百分百實錘了,現在就看李尹怎麼回復了。”
娛樂圈本來就大事接著小事,天天沒個消停。幾人看完,也沒再關注這件事,繼續搗鼓EP。隔了三四天,施柔還在午飯的時候提了一句,說李尹發文道歉了,不過轉身就被粉轉黑的粉絲和路人罵上了熱搜。
原本這件事到這裡就完了,沒想到還會有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