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餘年先大致看了看鬱青發來的單子,基本都是日用品,可以晚上過去收拾整理。又看了眼時間,馬上十二點半了,想起早上孟遠說的,讓他十二點半去一趟曲總的辦公室,餘年幹脆拎著水壺就進了電梯。
星耀大廈的五十一層他來得極少,從電梯出來,秘書位上也沒有人,整層樓都空蕩蕩的沒有人聲。
這時,“啪嗒”一聲,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色西服和白色襯衣的人走了出來。
餘年怔了怔。
黑色皮鞋踩在光亮可鑑的地板上,發出規律的腳步聲,像是敲在人耳膜上。謝遊一步步走近,最後停在了距離餘年兩步遠的位置。
周遭的空氣裡,忽然就充斥著雪松清冽的氣味,餘年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你好像瘦了,最近……還好嗎?”
“嗯,很好。”謝遊貪婪地用視線描摹著餘年的輪廓五官,沒到十秒,又極為克制地移開視線的焦點,將手裡提著的袋子遞給餘年。
餘年伸手接下,發現精美的口袋裡裝著的是灰色的保溫桶。想到了什麼,他的笑容不由擴大。
謝遊的視線落在餘年的袖口上,眸色溫軟了幾分,又有些不易察覺的忐忑,“你喜歡嗎?”
“袖扣嗎?”餘年順著他的視線,翹起唇角,“非常喜歡,袖扣特別漂亮,你眼光很好,謝謝。”
被誇獎了一句,謝遊心滿意足,微紅的耳朵尖藏著開心,他微微側頭掩飾,“那我先走了,希望你拍戲順利。”
電梯門打開又閉合,徒留躲在辦公室門後邊的曲逍然咬著拳頭直嘆氣——太慫了!太沒意思了!枉費本少爺還花盡心思給你清場約人,崽崽,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第35章 第三十五塊小甜糕
下了飛機, 又坐上劇組過來接機的車,足足開了小半天, 才到了劇組的駐扎地附近。
施柔手挨著車窗玻璃往外看風景, 興奮地扭頭跟餘年說話, “我第一次見到戈壁,年年以前來過戈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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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年點頭, 笑著回憶道,“以前跟外公一起來過, 不過那時候還很小,應該還沒到十歲。隻記得白天特別熱,晚上又特別冷,到處都很荒涼, 外公很忙, 我就在旁邊自己玩兒沙,等回家外婆看見我,我已經黑得她都不敢認了。”
施柔捂嘴笑起來, “完全沒辦法想象年年你黑黑的樣子!”她又好奇地問開車的司機,“大叔,附近有什麼好玩兒的嗎?”
司機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介紹道,“你們要是有空, 可以去那邊看看,那裡十幾年前挖了一個佛窟出來,據說有很多幾百上千年的經卷, 還有不少器物,後來直接修成了一個博物館,挺小,但東西好啊,價值連城!”
餘年想起外公看到佛窟,以及那些在黃沙下掩埋了千百年的文物時,感嘆的也是這一句——價值連城啊!
車開進劇組的範圍內,終於有了人氣。司機跳下車,拉開車門,等餘年和施柔下來了,又繞到後備箱開始卸行李。
餘年剛下地站穩,就從後面被一巴掌拍到了背上,“來了?”
餘年回頭,先笑了出來,“姐!”他仔細看了看,“姐,你沒騙我,皮膚真的差了好多。”
“滾!”鬱青戴著大大的口罩,語氣兇巴巴的,眼睛卻含著笑。她順手扔了個厚實的口罩給餘年,催促,“快戴上,這裡風沙大得不行,一口氣半口沙,我感覺自己肺裡全都是沙子!”
餘年聽話地戴好口罩,說話也變得瓮聲瓮氣的,“你沒在拍戲?”
“我的戲都差不多了,排得不緊,”鬱青挑眉,“怎麼,親自來接你還不開心了?”
餘年連忙道,“當然沒有,鬱青女俠來接我,是我的榮幸。”
這個稱呼是小時候鬱青看了武俠小說,一心想當一個仗劍江湖的女俠,非逼著餘年叫的。現在聽來,鬱青自己先笑得停不下來。
行李全都卸了下來,大部分都是鬱青的東西,餘年自己隻有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見鬱青的兩個助理過來搬行李,餘年指指其中一個箱子,“裡面有一罐辣醬,要不要先拿出來?”
鬱青眼睛都亮了,“臥槽,老娘小時候沒白帶你玩兒!”她又壓低聲音,“我們悄悄的,先別拿出來,也不要暴露給別人知道了,不然這一罐辣醬百分百過不了今晚!”
餘年眨眨眼,應了聲好。
先去找徐向瀾和寧制片報到,又挨著挨著跟劇組的人打了一圈招呼,也沒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餘年住的地方是一個板房,空間不大,裡面就擺著一張單人床,一張可以放點小物品的桌子,還有一個衣架子能掛衣服。從窗戶望出去,是皎皎的孤月,以及蒼涼的曠野。
餘年停下擦桌子的動作,站著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世界都變得更加浩渺了。
他自己帶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整齊了。徐向瀾敲門進來時,打眼一看,笑道,“喲,小餘生活習慣挺不錯啊!”見餘年要站起來,他連忙抬起手掌往下壓了壓,“不用客套,就坐著說話。”
餘年點頭,“謝謝徐導。”
徐向瀾自己隨身帶了一張小馬扎,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跟餘年說話,“要是生活上有什麼不方便不適應的,就跟生活制片說,能滿足的我們一定滿足。”
見餘年點了頭,他又問,“劇本背熟了嗎?”
餘年有些不好意思,“背熟了,不過我以前沒拍過戲,可能還要徐導多費費心。”
“這沒關系,隻要你認真學,我就認真教,誰不是一步步從新人走上來的?我當年還不是連攝影機都不會開!”
徐向瀾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你的戲在這個取景地就能拍完,我們抓緊時間,你的部分拍完了,劇組也就差不多快能殺青了。”他又笑道,“我心裡算了算,這部戲都拍了大半年了,時間確實不短,組裡大家都累。”
這時,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像是敲門的人刻意放輕了力道,聲音很低。徐向瀾順手開了門,就和門外的鬱青看了個對眼。
徐向瀾眼睛利得很,“鬱青,你包裡揣的什麼?”
鬱青不說話。
徐向瀾很有招兒,“你要是不說,我明天就讓你一場戲NG二十遍。”
“艹!”鬱青心裡氣,但受不了連著吃NG,不情不願地把一瓶辣醬從外套口袋裡掏了出來。
徐向瀾哈哈大笑,“鬱青同志,我們整個劇組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有福要同享啊!”
很快,周邊幾個板房住著的人全知道了,劇組驚現了一瓶辣醬!於是一人分一點,一瓶辣醬沒撐過十分鍾。知道是餘年千裡迢迢帶過來的,還都笑眯眯地湊過去說了聲謝謝,氣得鬱青想跟徐向瀾打一架。
第二天一大早,餘年沒讓人叫,自己就起來了。服化組的工作人員一邊打哈欠,一邊把他帶到化妝鏡前坐下,笑道,“你昨天帶過來的辣醬,完全拯救了我的味覺!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有多久沒嘗過那個味兒了!”
另一個叫唐妮的化妝師連連點頭,“對!我現在就覺得,辣醬才是人間美味!”
餘年聽笑了,“早知道我就應該帶一箱過來的,這樣說不定能大家一人分到半瓶。”
“還是不要了,拿一箱過來,年年就太辛苦了!”說著話,唐妮擺開一大排化妝刷,“我先幫你把頭套妝面弄好,完了我們再試衣服,行吧?”
餘年笑著點頭,“好的,謝謝。”
整個過程花了快兩個小時,等餘年裝扮妥當後,唐妮忍不住翻出手機,連著拍了好幾張照,各個角度各種濾鏡,一邊拍還一邊感慨,“年年你穿古裝氣質是真的好!徐導眼神竟然都沒退化,把你這顆珍珠找出來了!”
餘年站在原地配合著拍照,正準備開口,門從外面被打開,徐向瀾走進來。一對上餘年,腳步就停住了,徐向瀾把人上下前後仔細打量了一遍,眼也不轉地吩咐道,“把那把折扇拿過來!”
唐妮聞言,從箱子裡找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了一把折扇。
徐向瀾看著扇子,囑咐道,“這是我以前特意去一個前輩那裡求來的幾把折扇之一,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才拿出來當道具,可千萬別弄壞了!”
餘年小心翼翼地打開,瞳孔微微一縮。
雪白的扇面上,用墨跡寫著“風雅”兩個字,字跡如長風拂雪,角落印著私章,古拙的兩個字——修寧。
是外公的字。
餘年呼吸都放輕了,手執著折扇,頷首道,“我一定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穿著戲服拍完定妝照,餘年找了一張小馬扎,坐在邊上圍觀拍戲。他還拿了紙筆,寫寫畫畫地做筆記。
徐向瀾看見了,支使自己助理,“這態度確實端正,你過去問問餘年,有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有的話你就給他好好講講。”
臨近中午,到了餘年的戲,徐向瀾沒想為難他,讓他先演最簡單的一幕適應適應,找找感覺。
在風沙吹了百年的玉陽關外,一座茶寮破破爛爛,像是再來幾陣風,就能將這裡全然掀翻。一個身著布衣短打的莽漢,將手裡的銅環大刀拍在桌面上,木桌像是承受不住力道一般,發出“咯吱”的刺耳聲。
他兇神惡煞地看向側旁,“你是何人?”
坐在不知道用過多少年月的方桌前的,是一個白衣華服的青年,他也不嫌棄,淡然地喝下渾濁的茶水,將空了的粗糙茶碗放下,抬眼看向問話的人,輕輕挑唇,笑若流風回雪,“東都,顧玄寧。”他咬字很輕,“告訴你家將軍,我要見她。”
“卡。”
餘年坐在長木凳上,忍不住做了一個深呼吸,才忐忑地看向徐向瀾,“導演,拍的能看嗎?”
徐向瀾笑出聲來,“你怎麼問得可憐巴巴的?第一次能出這樣的效果已經不錯了,就是動作還稍微有些不自然,沒事,我們再來一次,各部門準備了!”
劇組的生活餘年適應得比預計得要快,他對誰都是眉開眼笑的,沒上戲的時候,就拿著個饅頭,坐在小馬扎上觀摩做筆記,邊看邊吃。
有時候徐向瀾鬱青他們都忙,餘年就會去問那些在大小劇組混了十來年的群演,哪裡哪裡到底該怎麼演,自己再仔細琢磨。幾次下來,他吃NG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辦公室。
秦助理將文件遞給謝遊,低聲道,“最近幾天,丁兆先都在寺廟裡吃齋,沒什麼動靜。”
“吃齋?”謝遊籤字的手沒有停頓,“我讓你盯著的那兩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