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發愁。
一旦定下了路線,方向就清晰了。《天籟》錄制在即,孟遠拉著團隊開始一步步籌劃,怎麼將餘年更好地推出去。反倒是餘年自己沒什麼事,依然重復著之前的步調,每天按時上課。
很快就到了八月。
餘年按照約定時間到了演播廳門口,被何丘柏的助理領了進去。何丘柏穿著件皺巴巴的格子襯衫,手上捏著瓶礦泉水,見餘年和孟遠過來了,朝旁邊的人吩咐了幾句。
三人到了後臺的休息室,關上門,嘈雜的聲音被隔絕開,室內安靜下來。
何丘柏不顧形象地坐到沙發上,聲音沙啞,“我他媽三天沒好好睡一覺了,逮著誰都想罵!”
孟遠帶著餘年坐到沙發上,挑眉,“火氣這麼旺?來跟爸爸說說?”
何丘柏順手把旁邊的抽取紙砸到孟遠身上,笑罵,“別瞎嗶嗶,當我老子,就不怕折壽?”被這麼一打岔,他情緒松弛了些,坐直,看向一邊笑著沒插話的餘年,問,“對《天籟》了解多少?”
餘年很快回答,“一共錄制八期,其中七場淘汰賽,最後一場是留下來的人進行總決賽,定下排名。第一場五個人上臺,由觀眾和評審團打分,最低分被淘汰,剩下的四個人連同補上的新人一起進入下一場比賽,繼續同樣的賽制。”
何丘柏擰開手裡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嗯,《天籟》的看點在於,參賽的都是出道沒多久的歌手,或者像你這樣的純新人,會很有新鮮感。第二就是一場淘汰一個人,輪換非常快,總有新面孔。但一直留下來的,絕對會被所有觀眾記住。”
他將隻剩一半的礦泉水瓶放在桌面上,注視著餘年,“有信心留到最後嗎?”
餘年沒有謙虛,神色堅定,眼裡像是彌漫著光,“有。”
何丘柏撫掌大笑,“好!就是要有這份志氣!老孟和我沒看錯你!”
第二天才開始正式錄制。在演播廳熟悉了幾圈後,孟遠怕餘年緊張,自掏腰包請吃飯。
車一路開到了城西,天色漸漸黑下來,駛上一段狹窄的石板路後,兩邊的路燈昏暗,孟遠放慢了車速。
見餘年往外車窗外看,孟遠順著視線也看了一眼,“你應該很少來這邊吧?我們在清溪路,剛剛路過的是思寧公館,挺老的一個宅子,好像現在還有人住。據說宅子主人好像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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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餘氏。”
“對,就是這個。還挺巧,跟你一個姓氏。”孟遠仔細看著前面黑黢黢的路,評價了兩句,“住這邊倒是清幽,車不多人不吵,但去一趟市中心得一個小時,挺費勁。”
“對,是挺不方便的。”餘年在心裡補充,要是遇上上班高峰期堵車,路上要花差不多兩個小時,必須提前起床出門。
路越開越窄,又過了好幾分鍾,孟遠才停車。
“到了,今天你孟哥請你吃私房菜,給你打打氣!”
餘年下了車,站在青石地磚上活動了手腳,打量四周。孟遠說的私房菜館是一棟老式洋房改建的,從大門進去,建有一座小拱橋,水面上浮著幾叢睡蓮,夜風裡含了幾縷茉莉的清香,讓人心思自然而然地沉靜下來。
孟遠走在前面帶路,“這家餐館味道很不錯,就是地方太遠,還不好找,也不打廣告,全靠口碑相傳。”
越往裡走,花木越繁盛。小路拐過彎時,餘年低頭經過一簇垂枝薔薇,忽然感覺身後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停下腳步回頭,就看見謝遊站在不遠處,正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己。
餘年下意識地笑開來,打招呼,“謝遊?”
謝遊在原地多站了幾秒,像是猶豫什麼,接著,邁開長腿走到餘年近前,抿唇,低聲道,“別動。”
餘年仰頭看他,聽話地沒動。
謝遊抬手,從餘年頭發上取下了兩片淡粉色的薔薇花瓣,下意識地捻捻手指——頭發好軟。
餘年看見他指間的一點粉色,笑道,“謝謝你。”又問,“你也到這裡來吃飯?”
謝遊捏著花瓣,將手揣進口袋裡,“嗯,和朋友。”
“我也是,和我經紀人過來吃晚飯。”餘年往後退了小半步,輕快道,“那我就先不打擾了,祝你和朋友用餐愉快。”
謝遊垂眸看著餘年,輕聲回道,“好。”
餘年總覺得對方好像突然有些……不開心?但看謝遊表情沒什麼變化,或許是自己的錯覺?
等餘年的背影不見了,謝遊還站在原地沒動。不多時候,曲逍然的聲音傳過來,“門口最後一個車位都被佔了,害我把車停老遠,你是不是等——”煩了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曲逍然的聲音就卡在了喉口。他震驚地看著謝遊,“你你你……你在笑?”
謝遊一秒收回嘴角不自覺露出的笑容,恢復了平日裡冷淡的表情,“你看錯了。”
曲逍然還有些恍惚,“我也覺得我看錯了,肯定看錯了!”他又偏著頭仔細觀察謝遊的神情,肯定道,“不過你心情好像挺好,這個我絕對沒看錯!我不就是去停了個車嗎,這是遇見什麼好事了?”
謝遊視線落在落了一地薔薇花瓣的青石板路上,隔了幾秒給出答案,“薔薇花很好看。”
曲逍然抬頭看著路邊滿架的薔薇,疑惑,“粉的白的,也沒多好看啊……”
第6章 第六塊小甜糕
餘年跟著孟遠坐進包廂,窗外花木扶疏,枝葉借著路燈的光打落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水墨一般的影子。
孟遠伸手遞了一份用毛筆寫出的菜單給餘年,“這段時間你上課也辛苦了,想吃什麼隨便點,別怕會把你孟哥吃窮。”
餘年接下菜單,也沒客氣,點了一葷兩素。孟遠又補了一葷一素一湯,之後搖了桌邊放置的銅鈴,兩個身穿深青色刺繡旗袍的女侍應推開門走進來,收走了菜單。
等上菜的這段時間孟遠也沒打算白白浪費。
“趁現在空著,我跟你說說明天要你和一起錄節目的另外四個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餘年喝了口泛著澀意的花茶,笑道,“我原本正打算問這個問題的。”
孟遠也不廢話,“《天籟》的保密工作做得向來很不錯,事先隻扔大價錢給節目宣傳預熱,但從來不提參加比賽的都有誰,也不會提前告知參賽的歌手。
因為這個,不少不溫不火的新人十分積極地蹭了一波熱度,順便也替節目組炒了一波熱度。”
餘年捧著用青竹做成的杯子,好奇,“那孟哥您是怎麼知道的?”
“這還不簡單?我堂堂正正地從老何那裡看來的名單啊。”孟遠理直氣壯,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我跟你數數。一個是叫趙若,兩個月前唱過一部偶像劇的片尾曲,聲音屬於甜美那一掛,唱功一般。”
“第二個是許萱,一個新出道的女團的成員,能唱能跳,算是她們團裡人氣最旺的,這次參加《天籟》,肯定是想往實力派上靠,再圈一波人氣。”
孟遠評價,“這兩個女歌手橫向比較,趙若弱不少。再來三個男歌手,你,方懷,夏明希。”
餘年接話,“我知道方懷,他之前出了一支單曲。”又補充,“是柔柔姐幫我整理了一下近段時間新人歌手的資料。”
“她挺細心的。”孟遠手指敲了敲桌面,接著道,“但這個方懷我其實沒放在眼裡,他艹的是腼腆暖男的人設,形象氣質實力都隻能算中遊,說實話,孟爸爸我還看不上。”
餘年翹著嘴角笑起來,也聽明白了,“所以壓軸的,是夏明希?”
“是他。”孟遠感慨,“含著寶石湯匙出生,說的就是夏明希。”他往下說,“夏明希的爸爸叫夏淵,媽媽叫張闌,歌王和影後紅了幾十年,長盛不衰,就他一個獨子,祖傳粉絲已經就位,隻等他出道了。而且我見過夏明希兩次,真的是挑著父母的優點在長,和你一樣,是純靠臉就能火那個類型。”
餘年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強調,“孟哥,我明明是準備靠才華的!”
孟遠也笑,“是是是,明明可以靠臉,偏要靠才華,任性!”
兩人端著花茶幹了一杯,孟遠總結,“所以第一輪被淘汰的多半是趙若。我對你的要求,是穩扎穩打慢慢來,讓所有看這個節目的觀眾都記住你就行。”
餘年沒說話,垂手晃了晃竹杯,思忖幾秒道,“孟哥,我之前練舞的時候冒出了一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孟遠挑眉,“說說看?”
餘年簡單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有些不確定地等孟遠表態。孟遠摩挲著竹杯,打量餘年,眼裡全是笑,“我覺得我可以回去準備通稿了。”
餘年輕咳,有些不好意思,“您覺得能行嗎?”
孟遠吸了口氣,忍住了沒伸手拍桌子,“當然行!怎麼不行?明天就跟老何溝通溝通,他肯定也同意!”他不能再清楚這裡面的套路了,“誰都想先聲奪人,你這個想法就非常不錯!”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包廂門從外面被打開後,點好的菜依次上了上來,一個身穿深青色旗袍的女侍應,在一旁溫言細語地講解菜品的做法和用到的原材料。
上到最後兩道菜時,孟遠疑惑,“這兩道菜我們沒有點,是不是送錯了?”
女侍應笑意盈盈,“這道豆豉醬燒黃魚和雞汁魚腩羹是我們主廚師傅送與兩位品嘗的。”
聽見這兩個菜名,餘年才注意到最後上上來的兩道菜,他愣了愣神,遲疑道,“請問……主廚師傅是不是姓沈?”
女侍應微笑點頭,“是的。”
孟遠聽明白了,“認識的人?”
餘年點頭,“嗯,認識的人。”
等女侍應關門出去了,孟遠還有些驚奇,“我來這裡吃過好幾次,沈師傅脾性大得很,多少老饕想見一面他都不耐煩見。做菜也隨心情,要是心情不好,不管給多少錢都不做。”
他看著多出來的兩道菜,估摸著道,“應該是看見你來了,想見見你,但不好貿然打擾,幹脆送兩道菜來探探路。我倒覺得,要是沒有深仇大恨,可以吃完飯去見一面,說不定以後我沾你光,過來次次都能吃到沈師傅的手藝。”
餘年淺笑,“嗯,那吃完飯孟哥你等等我。”
飯後,跟在女侍應身後,餘年左拐右拐進了後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