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廉鏡靜默片刻道:“既如此,便先判你六年牢獄,本官聽聞你家中母親重病在身,準你先回床前盡孝送終,待母親百年之後,再回來受刑。”
六十脊杖下去,縱是鐵打的漢子也遭不住,公孫廉鏡這算是從輕發落了。
石千秋聞言神情錯愕:“你……”
公孫廉鏡卻沒再多待,疊好供詞,放入袖中,囑咐牢頭將石千秋放了,轉身出了地牢。
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石千秋會逃跑,又或者說有意放對方一馬,回不回來的也不打緊。
公孫琢玉早在公孫廉鏡轉身的時候就已經跑出了牢房,他站在門口,裝出一副偶遇的樣子,聲音驚喜:“父親,您怎麼在這兒!”
公孫廉鏡看了他一眼:“這是府衙,你說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公孫琢玉訕笑,心想自己腦子今天怎麼不太管用呢,撓了撓頭:“我剛才去了地牢。”
公孫廉鏡抬起袖子,替他擋住飛雪,囑咐下人去拿一件披風來系上,看起來並不訝異,一同往外間走去:“如何,看見了什麼?”
公孫琢玉心想什麼都看見了:“父親不怕那人回家之後,直接跑了?”
公孫廉鏡看起來不甚在意:“你覺得他會回來嗎?”
公孫琢玉抬眼看著他,心想會啊。
隻是幾年後,當石千秋信守諾言回來受刑之時,公孫廉鏡早已難忍官場汙濁,辭官歸隱,鬱鬱而終了。
公孫廉鏡見他不說話,輕嘆了口氣:“走吧,外頭冷,咱們回家去。”
公孫琢玉問道:“母親呢?”
公孫廉鏡拍了拍他的頭:“你母親送完飯便回府中了,定是你瞎跑,與她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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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琢玉哦了一聲,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竟真像個小孩般。府衙並不算遠,公孫廉鏡很少坐轎子,二人就那麼一路走回了家中。
朱紅的大門前,瑟縮著兩名小乞丐,隻是已經被凍得知覺全無,白茫茫雪花落在身上,幾乎要被雪掩了去。
公孫琢玉進門才發現不對勁,又後退了回來,果不其然看見剛才的兩名小乞丐還待在原處。心想這麼笨,怪不得當乞丐,讓你進去躲,非要蹲在門口。
他看了眼已經進去的公孫廉鏡,伸手拍了拍那小姑娘:“哎,還有氣兒沒有?”
小姑娘凍得唇色泛紫,牙齒直打冷戰,哆哆嗦嗦點頭,抱緊了懷裡的小男孩。
公孫琢玉見狀幹脆解了身上的披風給她蓋上:“走吧,去我家躲躲雪。”
小姑娘凍得不行了,聞言撐著想起身,卻直接跌坐在地。懷中的小男孩已然被凍得不省人事,倒在雪地上也無反應。
公孫琢玉皺眉摸了摸他的額頭,卻覺入手一片滾燙,揚聲喊道:“小桃!”
小桃立刻跑了出來:“少爺,怎麼了?”
公孫琢玉將那小男孩從地上抱起來,示意她去抱小姑娘:“把他們帶到我房裡,讓廚房熬些驅寒的藥,準備些飯食。”
小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應是,手忙腳亂把那姑娘抱起來送入了房中。
大抵因為天冷,小乞丐身上並不臭。公孫琢玉難得也沒嫌棄,將那小男孩放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裹了一圈,把驅寒的熱湯藥直接給他灌了下去。
小男孩年紀不大,戒心卻不小,牙關緊咬,就是張不開嘴。公孫琢玉隻能用力掰開,結果他越用力,對方咬的越緊。
小姑娘原本在另一邊裹著被子取暖,見狀連忙爬到了他身旁:“弟弟!弟弟!”
公孫琢玉掰不開他的牙關,喘了口氣:“你弟弟為什麼不張嘴?”
小姑娘沒說話,片刻後才道:“他被那些壞乞丐往嘴裡塞過髒泥……”
他不是兇狠,是害怕……
公孫琢玉聞言一頓,不自覺放緩了語氣:“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聲音訥訥:“阿秋。”
這名字太普通了,府上丫鬟就有三個叫阿秋的。
公孫琢玉問道:“你弟弟呢?”
小姑娘:“阿春……”
真是夠簡單的。
公孫琢玉沒再問什麼,讓小男孩靠著自己肩膀,輕拍著他的後背,力道也松緩了下來。等藥溫了些,這才往他嘴裡喂。
小男孩視線模糊,什麼也看不清,隻是本能咬緊牙關。
公孫琢玉騙他:“張嘴,我喂你吃米糕。”
他的懷抱溫暖又厚實,帶著淡淡的松墨香,加上聲音溫和,不自覺就讓人卸下了心防。小男孩牙關終於松了些許,灌入嘴裡的卻不是米糕,而是溫熱苦澀的藥汁。
太苦了,他不想喝,
但太冷了,他還是喝了。
公孫琢玉把一碗藥都喂幹淨了,然後摸了摸他的額頭:“小孩,好點沒?”
那懷抱太舒服,讓人眼睛都不想睜,小男孩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並未回應。陰沉的眉眼也顯得乖巧起來。
公孫琢玉見狀將他放回了床上,用被子捂嚴實,心想睡一覺發發汗應該就沒事了。囑咐小桃好生照顧,自己則去了前院找公孫廉鏡。
他仍滿心以為這是個夢,想和父親多待一會兒,然而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還沒有醒過來。
公孫琢玉回了自己房間,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心裡有點鬱悶。他該不會真的穿越了吧,那豈不是還得科舉做官,等個十年八年才能遇見杜陵春?
不是吧……
公孫琢玉忽然頭疼,正猶豫著要不要撞柱子試試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動靜,一回頭,卻見那名小男孩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正目光陰沉的看著自己——
當然也可能不是陰沉,對方眼神天生就這樣。
公孫琢玉拍了拍衣服,走到他面前蹲下:“小孩,怎麼不進去躺著?”
小男孩盯著他,雙手攥緊衣角,低下了頭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吭聲。
公孫琢玉總覺得他很熟悉,說不上來的那種,見狀問道:“想找你姐姐?”
小男孩點頭,雖是乞丐,卻眉眼陰柔,秀氣的像姑娘。
公孫琢玉見他光著腳,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你姐姐在隔壁屋,我帶你找她去。”
他是富貴公子,身上幹幹淨淨的白衣狐裘,燻著淺淡的香料,與髒兮兮的小乞丐格格不入。
公孫琢玉把自己的披風給他圍上,去了隔壁,誰曾想小桃正在給阿秋洗澡,隻得站在門外等候。他抱著那名小男孩,並未松手,隔著披風,摸了摸對方凹進去的肚腹:“餓不餓?”
小男孩身上氣質尖銳,像刺蝟般難以靠近,此刻卻莫名乖順了起來。他攥著公孫琢玉的衣領,聲音沙啞的說了一個字:“餓。”
公孫琢玉問他:“想吃什麼,燒雞還是烤鴨?”
小男孩靜默半晌,抿唇小聲說了兩個字:“米糕……”
公孫琢玉聞言一頓,下意識看向他,越覺對方髒兮兮的臉有些熟悉,不自覺抬手將小男孩的衣襟往下拉了拉,卻見對方脖頸間赫然有一點殷紅的朱砂痣。
“……”
一陣冗長的靜默過後,公孫琢玉終於慢半拍的出聲:“哦,那就……”
他說:“那就吃米糕吧……”
外間飛雪吹入廊下,將他白色的衣角吹得揚起了一抹弧度。
公孫琢玉想起來了,
原來他們曾經見過。
不止是永靖七年的詔獄中,
還有江州大雪紛飛的舊年光景……
第214章 網戀嗎,我照騙啊
時至深夜,街上空空蕩蕩。樹影在路燈的照映下顯得濃重幽深。隻有附近的一處單身公寓還有窗戶亮著燈,透著暖黃的光暈。
電腦前坐著一名男子,他修長的雙手在鍵盤上飛速敲擊,發出噼裡啪啦的輕響。湊近屏幕一看,他剛向一個同城交友聊天群提交了入群申請,正在靜等群主通過。
009每次綁定的宿主都是由星際執行官隨機選定的,而且宿主大多都重活了一世,隻是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