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另一個嘛……
公孫琢玉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王旭,伸手召來文仲卿道:“那洪文濤身上必定有銀兩,你去搜搜,搜出來找個大夫,拿去給王書生瞧病。”
他是一分錢也不願意多出的主。
文仲卿可從來沒做過這種不要臉的事,猶猶豫豫道:“大人,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公孫琢玉看向他:“那要不你出銀子給他找大夫?”
文仲卿:“屬下這就去搜洪文濤的身。”
外間的百姓見案子審完,卻都意猶未盡的不肯離去,顯然是熱鬧沒看夠,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語。
“這京兆尹倒是個膽子大的,這種案子都敢審,竟真敢打了洪文濤。”
“隻盼他莫被洪家尋了麻煩。”
“日後若有疑難案子,說不定咱們也能去告個官,這位可比上任姓楚的糊塗蛋強多了。”
那洪文濤被痛打二十大板,直接被扔進了監牢。他的家僕火急火燎回府搬救兵,但誰曾想刑部侍郎正在宮中議事,隻得又馬不停蹄趕去了皇宮門口守著,太陽落山才見人出來。
但這個時候,公孫琢玉已然準備散衙回家了。
京兆府專門開闢了住所給官員住,文仲卿見公孫琢玉似要離去,疑惑出聲:“大人不住在府衙嗎?屬下特意命人打掃了房間,一應都收拾妥當了。”
公孫琢玉聞言心念一動,楚連江可是個大大的貪官,那房間裡說不得就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呢,去一趟也無妨。輕咳一聲,裝腔作勢的道:“既如此,那本官就去看看。”
他一想到有房間裡可能有寶貝,走的比誰都快,文仲卿在後面撵都撵不上。
公孫琢玉找到主臥,直接推門進去,卻見中堂掛著一幅字畫,上面供著一尊佛像,上方垂著半透明的紗幔,依稀可見一梳著丫鬟發髻的女子正虔誠跪在佛前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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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公孫琢玉心想哪裡來的女子,讓杜陵春看見可不得了。他掀起紗幔走上前,皺眉疑惑出聲:“姑娘,你是誰?為何在此?”
佛前供著香爐,濃重的檀香味燻得人頭暈。那女子一動不動,隻有外間的風吹進屋內,將她幹枯失色的發梢吹起,身後紗幔狂舞,隱隱飄來一股屍臭。
公孫琢玉面色微變,忽然察覺了不對勁,他試探性抬手拍上那女子的肩膀,然而還未用力,對方的身形便維持著剛才禮佛的姿勢,直挺挺倒了下去。
隻聽“咚”的一聲輕響,倒地的仿佛不是人,而是一件冷冰冰帶著稜角的物體。
公孫琢玉此時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不由得瞳孔放大,震驚後退了兩步——
那是一具詭異至極的屍體。
女子顯然已經死去多時,臉上浮現出密集的青紫屍斑。她面容驚恐,目眦欲裂,嘴巴大張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活生生撕裂到了耳朵後面,看起來笑容詭異。雙手僵硬合十成朝拜姿勢,嘴巴裡灌滿了蠟油,一截白色的燈芯露在外面。
“呼……”
外間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天邊烏雲似濃墨翻滾,一點點沉了下來,連帶著視線也有些昏暗。恍惚間,那女子的頭正對著公孫琢玉,嘴角裂到耳後,仿佛在對他笑。
這是一尊人蠟。
作者有話要說:公孫琢玉(嚇傻了):……
第202章 公孫吉吉很委屈
公孫琢玉就算驗屍辦案,也從來沒遇到過這麼邪門的事兒。他罕見的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急匆匆就往外跑,誰曾想和追上來的文仲卿撞了個正著。
“哎呦喂!”
文仲卿不比公孫琢玉習過武,直接被撞倒在地,摔了個四仰八叉,眼睛直冒金星。
公孫琢玉驚了一身冷汗,他看見文仲卿,一把將人從地上揪了起來,指著裡面問道:“那屋子裡放了個什麼東西?!”
文仲卿一頭霧水,下意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卻見有一具女屍正大張著嘴,倒在地上陰慘慘的對自己笑,嚇得面色煞白,驚叫出聲:“有鬼啊啊啊啊啊!”
他一面叫一面連滾帶爬的後退,聲音直接引來了值班的衙役,一堆人立刻呼啦啦從前堂跑了過來,將臥房圍了個水泄不通,腰間佩刀唰唰出鞘。
“發生什麼事兒了?”
“衙門哪來的鬼?”
眾人七嘴八舌的四處張望,然而待瞧見中堂下躺著的那具女屍時,聲音紛紛戛然而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酉時已過,衙役們原本都該散值回家了,此刻卻迫不得已聚齊齊在了公堂之上。燭臺上燃著蠟燭,晃動的燭火將平日森嚴的大堂照得愈發鬼魅。
外間沒有看熱鬧的百姓。
堂下跪著一具冰涼的女屍。
她身形像是被什麼東西固定住了似的,一直維持著雙膝跪地,雙手合十,仰頭望天的姿勢。嘴角因為撕裂過大,形成了一抹詭異的弧度。臉上布滿青紫的屍斑,神情驚恐扭曲,蠟油凝固之後,將她的嘴撐得很大很大,一截燈芯露在外面。
女子就像一個人形蠟燭,隻要將燈芯點燃,就會開始燃燒。
都說舉頭三尺,上有神明,但她舉目四望,不見來處。
公孫琢玉連椅子都坐不下去了,像是有釘子,怎麼坐都不舒服。他習慣性想拍驚堂木,但發覺不對又扔了回去,磕磕絆絆指著文仲卿道:“你你你……你把她調個面,別對著我。”
文仲卿嚇的也不輕,一個勁搖頭擺手:“大大大……大人,屬下害怕。”
“混賬,”公孫琢玉瞪眼,氣的一拍桌子,“本官還沒問你這屍體是哪兒來的,你反倒先害怕起來了!”
文仲卿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了:“大人,屬下真的不知道這屍體是哪兒來的,整個京兆府上上下下從來就沒見過這名女子啊。”
一旁的衙役也跟著點頭:“是啊大人,屬下等從未見過此女子,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殺害她,然後扔到此處來挑釁的?”
這種挑釁官府的事兒隻有葉無痕會做,但他現在還被關在死牢裡,而且身負重傷,下個月就要斬首示眾了。再者說,他是俠義之士,應當不會對一名弱女子動手。
公孫琢玉還是覺得瘆得慌,幹脆從公堂上走了下來,看了文仲卿一眼:“仵作呢?”
這屍體不是一般的邪門,他不太想自己驗。
文仲卿咽了咽口水,艱難道:“大人,他娘子懷胎生產在即,酉時一到就跑沒影了,現在怕是找不回來。”
阿彌陀佛。
公孫琢玉心想今天真是撞了鬼了,誰這麼闲的蛋疼把屍體到處亂扔。他挽起袖子,惱火至極,皺眉對文仲卿吩咐道:“你去把仵作驗屍的東西都拿過來。”
文仲卿愣了一下:“啊?”
公孫琢玉瞪了他一眼:“再不去就換你來驗屍!”
文仲卿不敢多耽誤,立刻命人取來了仵作驗屍的家伙什。一堆衙役圍在旁邊,親眼見著公孫琢玉帶上布手套,然後用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擺弄著屍體。
公孫琢玉摸了摸女屍的後腦,順著脊椎骨一路往下,最後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命人舉著燈燭一看,這才發現端倪。
公孫琢玉撥開女屍的頭發,用镊子一番操作,隻聽當啷一聲輕響,竟是從後頸拔了根鋼釘出來,女子的頭也終於不再僵直仰著,微微垂了些許,隻是嘴巴依舊大張著。
眾人見狀心下一陣駭然,什麼人如此惡毒,手段也太兇殘了些。
公孫琢玉忍著不適,繼續查看,最後在屍體四肢關節處都發現了釘子,隻是死亡時間太久,釘子拔出後已經不太能掰回正常的姿勢。
文仲卿在旁邊做筆錄,又害怕又好奇:“大人,這女子是如何死的?”
公孫琢玉按了按女子的胸腹,硬邦邦的鼓脹:“可能是被灌入蠟油,活生生燙死的。”
他試圖將女子嘴裡的蠟塊掏出來,但一想可能會撕裂嘴部傷口,便放棄了。
公孫琢玉對文仲卿道:“你明日將這女子的畫像貼出去,先查查她的身份,天色不早,各回各家吧,明天再繼續查。”
語罷三兩下扯掉手套,跑到後院井中打水洗手去了。眾人一見外間黑沉的天色,也是心裡直打怵,三三兩兩結伴,逃命似的離開了府衙。
文仲卿被迫留在這裡畫像。他硬著頭皮看了眼那屍體,又慘不忍睹的偏過了頭,哆哆嗦嗦從案堂上抽出宣紙,提筆蘸墨。對著那女子看一眼,畫一筆,看一眼,畫一筆。
而這邊,洪侍郎剛剛從皇宮出來,驟然聽聞公孫琢玉將自己的寶貝兒子捉了去,面色當即一變,坐上馬車吩咐家僕速速趕往京兆府,誰曾想半路就被人截住了。
車夫急急勒住韁繩,籲了一聲,見前方停著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下意識看向車簾裡面:“老爺,前方路堵住了。”
洪侍郎眉頭緊皺,心中記掛著洪文濤,語氣焦急不耐起來:“叫他速速讓開。”
車夫支支吾吾:“老爺,好似是京律司的吳副使……”
吳越身為京律司副使,常常四處行走,一張臉還算有些辨識度。他此刻抱劍坐在車轅上,一雙漆黑的眼盯著車夫,神情古井無波。
“哗——”
洪侍郎一聽京律司三字,猛的掀起了簾子,他抬眼定睛一看,卻見對面馬車上駕車的正是吳越,心頭不禁一咯噔。
吳越乃杜陵春親信,他此時坐在外間駕車,那麼裡面坐著的人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