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琢玉夜間撐傘而來。他行至杜陵春臥房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這才推門而入,試探性叫了一聲:“司公?”
杜陵春正坐在書桌後看書,手邊點著一盞燈,隻是不甚明亮。他聽聞公孫琢玉進門的動靜,不自覺攥緊了書頁,僵硬坐在原處,眼睜睜看著對方走來。
公孫琢玉穿白衣的模樣很溫柔。他取下燈罩,撥了撥燈燭,將燭火弄得明亮一些,這才道:“燈暗了看書對眼睛不好。”
杜陵春一點也不喜歡看書,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捏著書,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心中卻在想該怎麼將今夜混過去。
“司公在看什麼書?”
公孫琢玉擠到他身旁,自然而然將他擁入了懷中,原本被雨夜冷意侵蝕的身軀也有了些許和緩。杜陵春覺得公孫琢玉懷裡鼓鼓囊囊的,硌的不太舒服,低頭看了眼:“你懷裡放的什麼?”
哦,差點忘了。
公孫琢玉從懷裡拿了一個油紙包出來,打開來看,裡面是一份熱氣騰騰的米糕。他放到桌上道:“剛剛從大牢回來,看見路上有賣的,就順手買了些,你吃不吃?”
他倒也不客氣,自己先吃了一塊,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杜陵春氣笑了,用書敲了他一下:“你到底是給我買的,還是給你自己買的?”
公孫琢玉道:“誰餓了就給誰買的。”
這裡喜歡吃米糕的隻有杜陵春而已。
他靠著公孫琢玉的肩膀,被對方的體溫暖著,外間淅瀝的冷雨也柔和了幾分。默不作聲吃了一塊糕點,本該是甜的,卻忽覺舌尖酸澀。
杜陵春忽的道:“以前隻有姐姐會給我買這個……”
外人俱不知他心意,隻將金銀珠玉、綾羅翠霞不要錢似的往上孝敬堆砌。杜陵春自然來者不拒,可無論收多少,心中總是空落落的,不痛快。
公孫琢玉每天都是笑眯眯的:“以後我也給你買啊。”
杜陵春的眼神在這一刻竟然單純起來,他抬眼看著公孫琢玉,半信半疑問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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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琢玉用力點頭:“真的!”
#反正米糕也不貴#
#司公比他想象中的好養活#
杜陵春沒說話,閉眼主動往他懷裡靠了靠,暗罵自己沒出息,被這個小混賬下了迷魂湯,幾塊破米糕就被迷得暈頭轉向。
公孫琢玉摸了摸杜陵春微涼的臉,心想這人不知坐在這兒等了多久,身上都是冰冰涼涼的。溫熱的吻依次落在他額頭,眉心,鼻尖,最後是唇。
“外頭涼,司公回床上躺著吧。”
公孫琢玉說完,將杜陵春從椅子上打橫抱起,走向了床邊。而後者聞言,面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原本殷紅的唇也蒼白得失了血色。
作者有話要說:公孫琢玉:卡哇1呀1~1呀喲~卡哇伊咦伊~噫噫噫~
第196章 司公,我不後悔
公孫琢玉俯身將杜陵春放在床榻上,卻沒有立刻直起身形。他用指尖將杜陵春的衣襟輕輕拂開,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吻住上面一點殷紅如血的朱砂痣,湿濡溫熱:“司公……”
那是敏感處。杜陵春僵硬的身軀不受控制的軟了下來,他微微發顫,一種無言的恐慌感直直傳到了心底。想逃離,卻又無處可逃。
他纖細修長的手落在身下,死死攥緊腰帶,骨節泛青。仿佛那是旁人不得輕易觸碰的死穴。
公孫琢玉好似沒看見他的緊張,繼續吻他,語氣單純:“司公喜不喜歡我?”
杜陵春聞言,空白的大腦終於抽回一絲神智。他松開一隻手,有些怔然的摸了摸公孫琢玉的臉,心想這個傻子,自己若不喜歡他,會任由他如此肆意胡來麼。
他偏頭,視線透過朦朧的床幔,依稀可以看見桌上擺著的油紙包,上面擱著幾塊吃剩下的米糕。明明早已涼透,杜陵春卻依稀還能記得它的溫度。
“公孫琢玉……”
杜陵春忽然攬緊了他的脖頸,很緊很緊的那種,緊到公孫琢玉什麼動作都做不了,仿佛要將他嵌入骨血才肯罷休。
“嗯。”
公孫琢玉不動,任他抱著。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他聽見杜陵春心跳的很快,有緊張,有不安,有惶恐,連指尖都在顫。
“司公……”
公孫琢玉抬頭,繼續親吻著他的臉頰,撬開杜陵春緊閉的牙關,長驅直入。同時一隻手緩緩下移,去解他的腰帶。
杜陵春痛苦的偏過頭去,白著臉往後躲:“別……”
他掙不過公孫琢玉,緊攥著的手被對方溫柔卻不失強硬的掰開,無助且難堪。腰帶被解開的一瞬,杜陵春控制不住的閉上了眼,像在等待凌遲死刑的犯人,無比煎熬。
他渾身抖得厲害,猶如籠中困獸,捆縛難出。
外間的荷花亭亭立於池水中,在月光下皎潔秀美。花瓣白淨,尖端沾染一點粉紅,如畫般暈染開來。在夜風中毫無遮擋的,盡情的展露著身軀。
公孫琢玉行至最後一步時,杜陵春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牙關緊咬,近乎哀求的吐出了一個字:“別……”
杜陵春雙目赤紅,他看著公孫琢玉,無聲動唇,似想說些什麼,卻又難以啟齒。墨色的瞳仁在黑夜裡閃著細碎的光,蒼白而又無力。
公孫琢玉低頭去吻他的眼睛,舌尖鹹澀:“司公在怕什麼?”
自從遇到公孫琢玉之後,杜陵春怕的東西太多了,說不清也道不明,每天都在惶恐著失去。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尋到了一條緋色的衣帶,顫抖著蒙住公孫琢玉的眼睛,而後緩緩系緊。紅豔刺目的顏色將男子膚色襯得愈發凝白,面如冠玉。
公孫琢玉視線內一片漆黑,不解偏頭:“司公?”
杜陵春抵著他的額頭,嗓子沙啞,難堪到近乎無地自容:“太難看了……”
他說:“答應我,別摘下來,也別看。”
杜陵春說這話時,感覺自己撕開了一處數十年都未痊愈的傷疤,任由它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最後疼到呼吸都帶著刺痛。
公孫琢玉眼睛上蒙著衣帶,什麼都看不見,他摸索著去碰杜陵春的臉,入手卻是一片冰涼的淚意,不由得頓住了。
公孫琢玉緩緩出聲:“好,我不看……”
杜陵春捧著他的臉,閉眼吻他,內心一片悲涼,恍惚間有什麼鹹澀且滾燙的液體落了下來,連帶著舌尖都沾染了苦澀。
他顫抖出聲,說不清是後悔還是不後悔:“公孫琢玉,我……”
杜陵春擁緊了公孫琢玉,滾燙的淚水落入後頸,燙得讓人一縮,低啞問道:“我為什麼是個太監呢……”
杜陵春從前不覺得做太監有什麼不好。他青雲之路至此起,富貴權勢由此來,那些身體健全的男人仍在官場苦熬,他卻已經取得皇帝寵信,走得很高很高,可以俯視千萬人。
但此刻忽而悔意頓生。
他連堂堂正正面對公孫琢玉的勇氣都沒有。那道醜陋的殘缺不僅成了旁人攻訐他的理由,亦成了自己的一塊心病。
杜陵春無論做什麼選擇,都沒有任何餘地,他隻不過從無數條後悔的路中,選了那麼一條不後悔的。
公孫琢玉吻幹淨他眼角的淚水:“司公什麼樣,我就喜歡什麼樣,別哭……”
人在身處黑暗中時,聽力和觸感會無限放大。公孫琢玉能感受到杜陵春溫熱的皮膚,還有急促的呼吸。他的吻如窗外雨絲般密密落在杜陵春身上,溫柔繾綣。緋色的衣帶系在腦後,有半截悄無聲息滑落下來,絲絲痒痒。
公孫琢玉在杜陵春神智恍惚時,扣住了他身側的手,而後俯身,緩緩吻住了他的傷口。
“不!”
杜陵春陡然受驚,觸電般想起身,卻被公孫琢玉按住雙手動彈不得。他脖頸青筋浮現,竭力向後躲,慌的不成樣子,拼命搖頭:“別……別……”
滾燙的淚水順著他眼角滑落,最後沒入枕間。
公孫琢玉靠過來,緊貼著他的臉,像以前一樣,貓似的蹭著他:“司公,不難看,別怕……”
杜陵春渾身抖的厲害,他沒想到公孫琢玉會這麼做,狼狽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大腦一片空白。
公孫琢玉何曾遇過杜陵春這幅模樣,輕拍著他後背,無聲安撫著他顫抖的身軀,拉過被子蓋住他,好聲好氣的道:“司公若不想做,咱們便不做了。”
一條細細的、豔紅的衣帶蒙在他眼睛上,看不清神情,但聲音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不見絲毫不耐與厭惡。
杜陵春心頭忽然酸的厲害,說不清是為什麼。有那麼片刻,忽然覺得老天待自己也不算太過涼薄。他抵著公孫琢玉的肩,死死攥緊他後背的衣裳,渾身繃緊,艱難低罵出聲:“你這個……”
混賬……
那兩個字說不出口,縱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威懾力。
公孫琢玉仿佛猜到他會說什麼,低頭有些委屈:“你又罵我……”
杜陵春沒說話,隔著紅豔的衣帶,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然後是唇。仿佛做下什麼重大決定般,抽空了力氣似的癱軟下來,然後悄無聲息拉開了橫隔在二人間的被子。
早晚都要有這一遭的。
杜陵春閉著眼,如是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