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千秋得知公孫琢玉要去京城,提出隨行要求:“京中魚龍混雜,波譎雲詭,在下不放心大人獨自前去,願護衛在旁。”
公孫琢玉心想大師父,我本來就打算帶著你,十幾個師父裡面就你最能打,不帶你帶誰。他一邊清點銀票,一邊道:“既如此,大師父便隨我一同入京,勞煩你先去東街買兩匹快馬,咱們日夜兼程,早些過去的好。”
石千秋領命:“是,大人。”
卻站在原地沒動。
公孫琢玉抬頭:“大師父還有事?”
石千秋:“大人,你沒給銀兩。”
公孫琢玉:“哦……”
公孫琢玉若要離家,自然是不放心老夫人一個人的,叮囑其他幾位師父好生照看,便開始清點財物。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四十多張小面額銀票。給了一張讓石千秋去買馬,剩下的則自己揣進懷裡。
公孫琢玉從來沒有這麼窮,他抬頭望天,不禁開始懷念起以前做貪官的日子了:“唉……”
系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duang一聲坐在了他頭上:【親,這個想法很危險哦~】
它的身軀像史萊姆一樣,又軟,又涼。公孫琢玉總感覺自己頂了一坨不可言說的東西:“……你能不能下來,我總感覺自己腦袋上有一坨屎。”
系統聞言愣了一下,仿佛在某個久遠的以前,也曾經有一個宿主說過同樣的話。它回過神,用翅膀piapia打公孫琢玉的腦袋:【你才是屎,你才是屎】
公孫琢玉躲了兩下,發現打著也不疼,幹脆就隨它去了。雙手抱臂靠著門,等石千秋買馬回來,望著初升的太陽道:“我馬上就要去京城了。”
天下繁華匯聚之地,亦是他上輩子身死之地。
系統還是那句話:【要做個好官。】
它這次沒打公孫琢玉了,隻用翅膀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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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琢玉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他見丫鬟已經收拾好行囊,幹脆折身去了小佛堂,和老夫人告別,跟她說了自己要出遠門的事兒。
老夫人沒說什麼,隻道:“去吧,但要早日回來,江州才是你的家。”
公孫琢玉俯身:“孩兒到了京城,會傳家書報平安的,母親也要多保重身體。”
沒過多久,石千秋買馬回來了。兩匹棗紅色的千裡良駒,費了不少銀子,放在現代就是超級跑車一樣的存在。幸虧隻去兩個人,再多幾個公孫琢玉就隻能走著去了。
二人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算上夜間住客棧歇腳,這一去便耗費了足足十五日的時間才抵達。
這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亦是權力之中心。
城牆巍峨高聳,來往商賈衣著富貴。還未入城內,便已然聽見那熱鬧的喧囂聲遙遙傳入耳中。胡姬在酒肆中跳舞,皮膚漆黑的昆侖奴於街旁雜耍,真是令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石千秋牽著馬,過了城門口士兵的盤查,見狀也不禁嘆道:“大人,這京城真是好生繁華。”
他乃江湖人,不講究那麼多,一身勁裝,風塵僕僕,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不過身上那把劍。
公孫琢玉則騷包得多。他一身水墨竹紋絲綢長衫,外罩白紗,腰系玉帶,手中折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加上一副含情眼,隻讓人想起“倜儻風流”四字。自打進城門起,不少姑娘都看他看紅了臉。
公孫琢玉東逛逛,西瞧瞧:“天子腳下,能不繁華麼,這可比江州好多了。”
石千秋見他東遊西逛,一副浪子行徑:“大人,我們是否先去吏部?”
“不急,”公孫琢玉搖頭,“先玩上兩天再說,打探打探消息。”
倘若真去了吏部,必然瑣事纏身,他們一路舟車勞頓,自然要好好養足精神,再則拜拜山頭,例如去司公府遞個拜帖什麼的。
公孫琢玉上輩子述職的時候來過一次京城,也算熟悉。本地有一家最大的酒樓,名喚聚賢閣,雖是吃飯之地,卻風雅異常。許多文人士子聚集在那裡,暢談天南海北,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公孫琢玉難得大方一回:“走吧,大師父,我請你吃頓好的。”
他們包袱不多,僅有兩匹馬,找個地方拴著便是。往永平坊一路前行,沒過多久就瞧見一座氣派的酒樓建在此處,上書“聚賢閣”三字。一樓飲酒吃飯,二樓談天論地,公孫琢玉站在底下,都能聽見那些書生文人唾沫星子橫飛的聲音。
有小二瞧見他們,連忙迎上前來:“客官,您是吃飯還是飲茶?”
吃飯在一樓,飲茶便是二樓。
公孫琢玉將折扇一收,跟著他入內:“自然是吃飯。”
小二領著他們到了一處幹淨的桌子,指著牆上掛的菜排道:“客官想吃些什麼,隻管點,隻是本店招牌黃金雞,務必要嘗一嘗。”
公孫琢玉熟練點了幾道菜,包括那道黃金雞,末了道:“再上一壺好茶。”
他這幾日風餐露宿,隻能吃幹糧面餅,人都瘦了一圈,自然怎麼舒服怎麼吃,錢暫且拋到一邊。
小二:“好嘞,客官稍等,馬上給您上菜。”
公孫琢玉坐在位置上,一邊喝茶,一邊聽四周的動靜,鄰桌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傳入耳朵。
“唉,也不知道朝堂什麼時候抓到兇犯,眼見著都死了三個人了,雖殺的都是官,可誰知道有一天會不會殺到我們頭上來。”
“急什麼,聽說陛下已召了各地的斷案能手入京,就連唐飛霜也聽到消息趕來了京城,那位可是少年英才,斷案無數,官位捧到跟前都不願意當的人。”
京城百姓闲暇之餘也追星,這唐飛霜可是個名人。爺爺乃當朝閣老,地位舉足輕重,他自己也是個爭氣人物,年紀輕輕便考中狀元,卻不願當官,遊歷天下去了,斷過不少奇案。
尋常百姓見了此等人物,難免多加追捧,然而公孫琢玉隻覺得唐飛霜太過輕狂,恃才傲物。不想當官你考什麼科舉,闲的蛋疼。
#我檸檬了,但是我不想承認#
隔著一張桌子,石千秋都能聞到公孫琢玉身上酸溜溜的味道。他心知緣故,勸慰道:“大人機變無雙,有朝一日,必然也會和他一樣名滿天下。”
公孫琢玉:“不,你不懂。”
#人家有個好爺爺,而我父親死的早#
說話間,小二端著菜上來了:“客官,您的招牌黃金雞——”
公孫琢玉沒心思管什麼雞不雞的,不著痕跡對小二套話,順便往桌上放了一小吊錢:“我是外地來的客商,你們這兒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兒,說來聽聽。”
小二將錢拿起來,顛了顛,樂得牙不見眼:“若說新鮮事,自然是有,隻怕嚇著客官。”
公孫琢玉:“但說無妨。”
小二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早在半月前,那涼州刺史在回京途中忽然暴斃,死狀極慘,刑部還沒查出眉目呢,緊接著又死了一個戶部侍郎,嘿你說巧不巧,都是當官兒的。”
小二說著,壓低了聲音道:“陛下震怒,命人徹查此事,然而沒過多久,京兆尹又莫名其妙死在了家中,現在鬧得人心惶惶,刑部和京律司四處捉人,已經關進去不少了。”
公孫琢玉若有所思:“那陛下有何舉措?”
小二消息倒是靈通:“陛下氣得大病了一場,朝會上商議此事,宰相嚴復推舉了唐家公子唐飛霜入京調查此案,那京律司提督杜陵春也推舉了一人查案,聽說是江州的斷案奇才,叫什麼公孫琢玉。”
公孫琢玉聞言搖了搖扇子,還未說話,便聽小二道:“可照我看來啊,要破此案,還得靠那唐公子。之前陛下也召了不少能臣入宮,可惜一個個都是不中用的。”
公孫琢玉皮笑肉不笑:“那你怎麼就斷定那公孫琢玉不中用?”
小二笑了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怎麼能與唐飛霜唐公子相比,人家可是十七歲就考中狀元的奇才啊。”
公孫琢玉聞言直接把他手裡的錢拿了回來,小二見狀連忙捂住:“哎哎哎,公子,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拿小人的錢?”
公孫琢玉小心眼的毛病犯了,用力把錢搶回來:“什麼你的錢,這是我的錢,我好好放在桌上,怎麼就到了你的手裡?!”
小二驚了,這輩子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你你你……”
公孫琢玉:“你什麼你,端菜去。”
石千秋習以為常,不動聲色側過身,裝作不認識他。
公孫琢玉火氣大,把扇子搖的哗啦響,連飯菜也沒心情吃了。要不是自己當初懶得學八股文,早就考中狀元了,還輪得到唐飛霜來當麼。
樓上的雅座都隔著欄杆,隱隱還能聽到一群書生在激烈爭論著什麼。聲音越大越好,因為隻有聲音大,才能讓來聚賢閣的高官顯貴聽見。
富紳在功名榜下捉貴婿,高官顯貴來此尋賢才。
第181章 會面
“當年陛下登基稱帝,向天下發布榜文,朝堂徵納賢才,命文人士子為官,網羅無遺。然權宦當道,禍亂朝綱,我等隻能鬱鬱而此,實在令人痛心!”
有一書生醉後怒言,重重拍欄:“杜陵春以區區小過,縱無窮之誅。多少能臣無辜受害,腰斬投江,下獄坐黨,就連裴公也被貶謫鄚州,如此禍害,多留一日便是我大邺之患!”
裴公乃一朝老臣,奉命前去南方治理水患,但不忍見百姓受苦,私放災民入城,被杜陵春一黨的人參奏,貶謫去了鄚州。
他年輕時曾主持科舉,提點天下生員,文人士子皆奉其為師。可想而知,杜陵春一黨捅了馬蜂窩。
這件事鬧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哪怕是公孫琢玉,上輩子也隱有耳聞。隻是眾目睽睽之下,在聚賢閣高聲抗議,不得不說輕狂了些,也太不怕死了些。
再則他們一口一個閹人的,公孫琢玉聽了不舒服。
“閣下此言差矣,裴公被貶乃是因為其私放災民,與杜司公又有何幹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