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輕功在身,腳程自然比普通衙役快些。
公孫琢玉眉開眼笑,樂的直蹦跶:“那就有勞幾位師父。”
江州城內的大醫館共計二十四家,小醫館零零星星加起來也有十五六家。公孫琢玉找了幾個素日與丹秋關系好的丫鬟問話,得知她經常在濟民堂裡抓藥,直接尋了過去。
既是調查,自然不能打草驚蛇。
公孫琢玉隻做尋常富貴公子打扮,逗貓走狗的在街上闲逛,最後一路尋到了濟民堂門前。他哗的一聲打開手中折扇,慢悠悠搖了兩下,見裡面病人並不算多,直接走了進去。
“大夫在何處?”
坐堂的是一名布衣老頭,帶著方方正正的四方帽,正在用藥杵搗藥,見公孫琢玉入內,從裡面走了出來:“老朽就是,公子可是來看病的?”
公孫琢玉唔了一聲:“我近日心口疼痛。”
老大夫道:“既如此還請公子坐下,老朽替你把把脈。”
公孫琢玉一邊打量著四周環境,一邊將懷裡的藥方拍在桌上,故意道:“不必把脈了,我與家裡表妹是一樣的病症,她就是在你家吃這服藥吃好的,你原樣給我抓便是了。”
老大夫見他說話中氣十足,唇色正常,實在不像有心痛之症的模樣,又拿起藥方端詳片刻,搖頭晃腦捋著胡須道:“唔……確是我家的藥方子,隻是公子還是讓老朽把把脈的好,就算病症相同,藥也不是可以渾吃的。”
公孫琢玉不著痕跡套話:“藥方子是先生開的?”
老大夫:“非也,老夫專治兒科,倘若治心痛之症,虞大夫乃此中翹楚,這張藥方子就是他研制的。不過他隨其餘人進購藥材去了,並不在堂中,公子可稍等片刻。”
“無礙,”公孫琢玉狀似闲聊般道,“先生可見過我家妹妹,她經常來你家抓藥,吶,就是這副方子,一會兒可要給我算便宜些。”
老大夫捋著胡須,呵呵笑問道:“難道是丹秋姑娘?”
公孫琢玉眼睛一亮:“就是她,怎麼老先生也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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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道:“患心痛之症的人可不多,再者她隔三差五就來此處抓藥,老夫自然也是認得的,就是沒聽她說有個哥哥。”
公孫琢玉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遠房親戚,表哥,表哥……對了,丹秋近日可曾來此處抓藥?”
老大夫思索片刻道:“說來奇怪,她好像有幾日未曾來過了。”
公孫琢玉聞言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抬眼卻見老大夫正一臉狐疑的盯著自己,低咳一聲,欲蓋彌彰的道:“她許是有事耽擱了,既然如此,我便替她取幾副藥回去吧,還請老先生照著這藥方給我抓一些。”
“既如此,老朽先抓三天的量。”
老大夫說完從座椅上起身,照著藥方挨個去藥櫃旁抓藥,但誰曾想取到最後一味地姜黃的時候,藥匣裡的量卻隻剩了一點渣子,不由得狐疑出聲:“咦,怎麼會這樣……”
公孫琢玉注意到:“老先生,可是方子有什麼問題?”
老大夫收回手,將藥匣關上:“倒是讓公子白跑一趟,這地姜黃不常用,老朽前些日子看的時候明明還有,可誰曾想今日一看,僅剩一點了,怕是不夠。”
公孫琢玉問道:“地姜黃不常用嗎?”
老大夫道:“公子有所不知,地姜黃藥性特殊,尋常醫者使用需斟酌又斟酌,一年到頭也用不了幾回,故而進貨不多。”
公孫琢玉本來也沒打算買藥:“無礙,那我下次再來。”
他說完轉身離開了醫館,迎面剛好遇上一行人搬著藥材進去,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老大夫的問話聲:“虞大夫,這地姜黃怎的沒了?”
一名年輕男子答道:“哦,我見那藥材有些犯潮,便扔了去。”
老大夫重重嘆氣:“可惜,可惜!雖犯了潮,藥效還是有的,下次可莫丟了。”
公孫琢玉尚未走遠,聽得此言,不由得頓住腳步,轉身看去,卻見一名穿藍色布衫的男子正在聽訓,料想便是替丹秋開方子的那位虞大夫了。
唔……
濟民堂隻是個小醫館,應當還沒有闊綽到可以隨意扔藥材的地步,再者就算是尋常的大醫館,那些受潮的藥材也會折價賣,或者拿去喂豬羊,斷不會隨意丟棄。
公孫琢玉站在門口,用扇子輕輕敲擊著掌心,幾經思慮,幹脆在醫館對面的茶攤尋了個位置坐下,打算盯著那名虞大夫看看動靜。
賣茶的伙計殷勤倒了一碗涼茶:“客官,兩文錢一碗。”
公孫琢玉聞言眼皮子一跳,挑眉看向他,一副了不得的模樣,手中扇子搖的哗哗響:“你可知本大爺是誰,竟敢找我要錢?!”
堂堂江州知縣,說出來嚇死你!
賣茶伙計老老實實搖頭:“不知,不過客官,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喝茶也得給錢。”
公孫琢玉不信他的話:“若是你們江州的知府來這裡喝茶,你也敢收錢?”
蘇道甫在本地大肆斂財,名聲顯然臭不可聞。
“誰?知府?”賣茶伙計掏了掏耳朵,“那就是一條狗,狗要喝茶,你還能找狗要錢嗎?”
公孫琢玉樂了,旁敲側擊的問道:“那若是江州那位英明神武、風流倜儻的公孫知縣來此喝茶,你收錢嗎?”
那必然是不會收的,因為……
“他就是一坨臭狗屎,”賣茶伙計掸了掸肩上的抹布,“民不與官鬥,我不與狗屎鬥。”
“……”
公孫琢玉聞言嘴角笑容逐漸消失,扇子都搖不下去了,心想這個刁民真是大膽,非得讓人關到牢裡好好教訓不可,頓時拍桌而起:“你這個刁……”
話未說完,眼角瞥見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到嘴的話便咕嘟一聲咽了回去,連忙拿起扇子跑了過去。
賣茶伙計見狀急忙拽住他:“哎哎哎,客官你還沒給錢呢!”
公孫琢玉隻得頓住腳步,掏遍全身上下摸出兩個銅版扔給他:“兩個銅板也值得你這麼斤斤計較,小氣鬼!”
伙計覺得他有病,暗自嘀咕:“什麼人吶。”
杜陵春清剿完一批前朝亂黨,剛剛才從大獄裡審完犯人出來,然而未走多遠,就在街上碰見了公孫琢玉,不由得淺笑出聲:“公孫大人,好巧。”
他喜著朱紫色的衣裳。今日一身白袍,外罩紫紗,腰系玉帶,當真貴不可言。兼得眉飛入鬢,愈發雌雄莫辨起來,隱隱透著妖氣,讓人捉摸不透。
公孫琢玉依舊還是簡簡單單的白袍,清爽利落,一看就是富貴公子。他搖了搖折扇,裝作偶遇:“哎呀,好巧,杜司公這是從哪兒來?”
杜陵春不答,將手緩緩攏入袖中:“公孫大人這麼聰明,為何不猜一猜?”
莫名的,不願說自己剛殺完人。
公孫琢玉聞言摸了摸鼻尖,不動聲色打量著。見杜陵春身後跟著一小隊護衛,其中幾人身上有傷,顯然剛經歷過一場惡鬥。
他們從東面而來,大概率不是喝酒吃飯,因為東面恰是府衙監牢。
那為什麼要去府衙監牢呢?
公孫琢玉輕嗅了一下,聞到杜陵春身上有淺淡的血腥味,很新鮮。面前這個人是當朝提督,來江州就是為了清剿亂黨一事,去監牢總不可能是為了巡視民情。
公孫琢玉笑笑:“司公清剿亂黨可還順利?那群亂黨武功不俗,還需嚴加看管,大獄裡的牢門有些舊,提前找人加固為好。”
杜陵春挑眉,忽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全無秘密可言:“你如何知曉?”
公孫琢玉這個時候反倒謙虛起來了:“胡亂猜測,誤打誤撞。”
杜陵春掩在袖袍裡的手動了動,笑道:“你很聰明,不過牢房不需加固了。”
那群人已經死了。
一陣風過,吹散了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腥味。
杜陵春似是想起什麼,忽然問道:“公孫大人不去查案,怎的在大街上闲逛?”
公孫琢玉心想可千萬不能讓上司以為自己在摸魚開小差,折扇遙遙一指,正對著濟生堂門口:“下官是來盯著嫌犯的。”
說來也巧,話音剛落,那虞大夫恰好從醫館中走了出來,隻見他先是左右看了一圈,然後朝著南街而去,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公孫琢玉道:“下官盯的人就是他。”
杜陵春饒有興趣問道:“他就是嫌犯?”
公孫琢玉也沒有把話說的太死:“他跟此案有關聯。”
杜陵春倒是從未見人破案,心中頗為新鮮:“既如此,本司公便與你一同瞧瞧究竟。”
公孫琢玉聞言眼皮子一跳,而後猶猶豫豫的看向他身後:“司公,跟蹤不必帶這麼多人。”
杜陵春一拂袖:“簡單,讓他們不必跟著。”
他身後一名黑衣護衛聞言下意識出聲:“司公,不可……”
江州畢竟不是他們的地盤,倘若被有心之人盯上,隻怕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