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珩微不可察的頓了頓,不怎麼在意,他看向聞炎,片刻後,認真出聲道:“我想跟著你。”
這句話他今天早上也說過,但聞炎沒理,現在又說了一遍,看起來比早上多了幾分可信度。
聞炎嗤笑一聲,心想就是為了這個,覺得不能理解,一腳踩在路邊長椅上,毫無公德心:“跟著我?跟著我幹什麼?”
靳珩一個重點高中的學生,為什麼要和他們這種職高的垃圾混在一起,念書念傻了還是念出毛病了。
靳珩不說原因:“沒有為什麼。”
聞炎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根叼在嘴裡,用火點燃,瞳仁漆黑,在煙霧中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把剩下的煙連帶著打火機扔給靳珩:“抽煙。”
靳珩抬手接住:“我不抽。”
聞炎嘶了一聲,心想哪個幼兒園出來的小學生,連煙都不會抽,他吐出一口煙霧,挑眉道:“煙都不抽就想跟我?”
靳珩看了眼手裡的煙,因為放在口袋裡太久,還沾著些許體溫,聽不出情緒的反問道:“抽了就能跟你?”
聞炎:“我沒這麼說過。”
他覺得靳珩膽子大,是真的大,但聽顏娜說,靳珩在班上偏偏是被欺負得最狠的那幾個學生之一,這樣的人是怎麼有膽子把自己從那些混混堆裡拽出來的。
聞炎站在路邊抽完了一根煙,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剛才那些人沒有追上來,嗖一聲踢開腳邊的碎石,不偏不倚剛好滾落在靳珩面前。
靳珩抬眼看向他。
聞炎站在路邊,並不看他:“連架都不會打,趁早回家找你媽吧。”
天地作證,這是聞炎罵人詞庫裡堪稱最文雅的一句,他說完摸了摸嘴角的青紫,眼中的神色一瞬間有些駭人,看了眼左右車流,然後徑直穿過馬路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果然是混混,連聲謝謝也不見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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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珩知道聞炎沒那麼好接近,他慢半拍的收回視線,然後一步步的往家裡走,修長的指尖磕了磕煙盒邊角,抽出一根煙,然後熟練的用打火機點燃,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星火明滅不定。
不抽煙,又不代表不會抽。
也許靳珩已經算不上一個好學生了,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他的惡念逐漸堆砌得比山還高。
第二天是月考,靳珩書包不見了,好在也沒什麼重要資料,他往口袋裡放了一支鉛筆和一支水性筆,就那麼兩手空空的去上學了。
學校門前有很多過早攤,靳珩一般是不吃早飯的,但昨天體力消耗太大,再加上今天有一整天的考試,就買了一杯最便宜的豆漿。
老板動作麻利的裝了一杯豆漿給他:“兩塊錢。”
靳珩摸了摸口袋,正準備掏錢,一個籃球忽然砸到了他的腳邊,然後又因為反彈力蹦遠了,順著看去,卻見一群不良少年站在不遠處的樹蔭底下,藍白色的校服要麼系在腰間,要麼搭在肩膀上,總之沒一個好好穿的,赫然是崇明的學生。
剛才扔球的人是聞炎,他似乎專門在這裡蹲點守候,隻見他和身旁那群人說了些什麼,然後朝靳珩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黑色書包,直接扔給了他:“你的包。”
第128章 學渣開會
靳珩條件反射接住,結果發現是自己昨天掉在路上的書包,下意識抬眼看向聞炎,卻見對方身上似乎比昨天又添了幾道新傷,大概率是帶著人尋仇去了。
挺像他的風格,但絕對不包括送書包。
靳珩本欲拍掉書包上的灰,但見上面幹幹淨淨的,隻得收回手,把書包背上肩膀,認真說了兩個字:“謝謝。”
“嗤……”
聞炎譏笑了一聲,臉上青紫未褪,卻無損張揚,他掀了掀眼皮,總覺得“謝謝”這兩個字挺可笑的:“你除了說這個,還會說點別的嗎?”
靳珩大多數時候都低著頭,但站直身形時,其實比聞炎高。他修長的指尖端著豆漿杯,校服裡面是白色的翻領短袖,外套側面有藍邊,比崇明的顏色要淺一些,幹淨雋永,陽光傾灑在肩頭,走在路上可以令很多人側目。
靳珩看向聞炎,睫毛深且濃密,瞳仁黑的黑,白的白,除了幹淨還是幹淨,他似乎是笑了,但又像是沒笑,徵求聞炎的意見:“嗯……那我應該說什麼?”
“……”
聞炎再一次意識到靳珩比自己高這一事實,雙手插兜,在心裡飚了一句髒話,面無表情把剛才滾落過來的籃球踩在腳底下,頭也不回的踢向身後那群人。
徐猛接了個正著:“艹,這是籃球,不是足球!”
聞炎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他又立刻消音了。
聞炎買了一份早餐,扔了張整一百的給攤主,一邊等著對方找零,一邊咬著豆漿吸管,聽不出情緒的威脅道:“昨天的事你如果敢往外說,後果自負。”
了解。
畢竟崇明的校霸被別人按在地上打,傳出去確實怪丟人的。
靳珩雙手攥住書包肩帶,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他發絲漆黑柔軟,兼得皮膚白皙,屬於最討長輩喜歡的那種乖小孩,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小學生一樣,又乖又好rua,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聞炎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心想跟個軟包子一樣,怪不得總是被人拿捏,沒再說話,接過攤主找的零錢,把快要滑落的外套重新甩上肩頭,轉身帶著崇明的那些人走了。
攤主發現他買的早餐還沒拿,在後面喊了幾聲:“哎,同學,你東西落這兒了!”
兩個茶葉蛋,一份煎餃,一份糯米包油條,孤零零的放在旁邊,但聞炎隻拿了一杯豆漿就離開了,攤主見叫他不應,隻能把東西塞到了靳珩手裡:“你朋友走了,要不你幫他拿著吧。”
剛才他們兩個站在這裡說話,攤主估計是誤會了什麼。
人都走遠了,靳珩又不可能去追,他隻能接過東西,轉身走進學校,中途碰到同桌汪海,對方背著書包,猶猶豫豫的跟了上來:“哎,靳珩。”
靳珩不需要朋友,也不喜歡做人際交往,見是汪海,依舊沒什麼情緒起伏,嗯了一聲。
汪海剛才似乎看見了什麼:“你是不是被崇明的混混給盯上了,我看聞炎剛才找你說話,他找你說什麼了?”
靳珩聞言頓住腳步,笑了笑:“你確定想知道?”
他眼神幽深,總讓人覺得藏著些什麼不能知曉的事,否則就會惹禍上身,汪海被他盯的脊背發毛,下意識搖頭:“我……我就是問問。”
問了不就是想知道,沒區別。
靳珩說:“你可以自己找聞炎問。”
他說這句話時,看起來溫良無害,不帶任何尖銳,看起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卻偏偏讓汪海覺得怪異,他正欲說些什麼,卻見靳珩已經轉身朝著教學樓走去了。
六中每次年級月考的位置都是按上一次的考試排名來,學霸和學霸一個考場,學渣和學渣一個考場,某種程度上做到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靳珩上次月考的時候生病了,導致排名不高,他原本一直在中間的考場徘徊,但現在落到了倒數第二的考場,和九班的差生混在了一堆。
在六中,一、二、三班屬於校方培養的重點苗子,四、五、六班越往後排成績越差,九班更不用說,一整個班絕大部分都是關系戶,是比六班還爛的存在。
靳珩的座位靠窗,他核對了一下考號,然後坐在位置上喝剩下的半杯豆漿,九班的幾個男生到的早,把英語書和語文書翻的哗哗響——
別誤會,他們不是復習,是在打小抄。
九班的班主任是英語組的年級組長,脾氣最爆不過,否則也壓不住這些刺頭,成績不及格,罰抄,講過的基礎題錯誤,罰抄,九班的學生一年到頭都是抄過來的,雖然成績依舊爛,但起碼有上進心,知道打個小抄拯救一下自己那慘不忍睹的成績。
他們要求不高,混個及格就成,班主任說了,隻要及格,一切罰抄全免。
考場的桌子拉的很開,最次的幾個考場基本上都被九班學生佔滿了,由此可見他們的集體成績相當均衡,基本上都在同一水平線。
靳珩坐在位置上,靜靜吃了兩個茶葉蛋,然後喝了一杯豆漿,看起來相當格格不入,與周圍忙碌打小抄的眾人形成鮮明對比。
靳珩前面坐著一個帶運動發帶,打扮潮流,一身名牌的男生,他比所有人都先打完小抄,然後長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艹,終於抄完了。”
旁邊有個女生瞪了他一眼:“鄒凱,你抄完了就抄完了,能不能安靜點,生怕走廊經過的老師聽不見是不是?”
鄒凱挺嘚瑟:“我抄的快,你管得著嘛,你們這些小烏龜,手速慢就應該昨天提前抄好,嘖,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了。”
女生咣一聲把筆拍到了桌子上:“你不想要英語答案了是不是?”
鄒凱立刻腆著臉湊了過去,笑嘻嘻的道:“別啊,姑奶奶,我錯了還不成,我英語就靠你救命了,上次沒及格,我抄單詞抄的人都傻了。”
女生嫌棄推開他,但語氣親昵,二人看起來估計有那麼點愛情火花:“別吵我,聽說這次是校方和三中一起出的套卷,全是拔高題,我自己能不能及格都不知道呢。”
鄒凱隻得坐回了位置上,他翹著二郎腿,環顧四周一圈,結果發現了靳珩這個生面孔,見他坐在位置上安安靜靜的,好奇問了一句:“哎,你怎麼不打小抄啊?”
“……”
靳珩想說打小抄毫無意義,這次套卷死記硬背的題目很少,分值也不高,更多的則是考活學活用,他靜默片刻,編了個理由:“……我懶。”
鄒凱看了眼他的考號信息:“你是六班的啊,成績怎麼樣?”
靳珩:“……看我的排名就知道了,就那樣。”
鄒凱哦了一聲,心想原來也是個學渣,他挺熱心腸的,看了眼桌角,見上面的考號後面寫著靳珩兩個字:“那等會兒我寫完了,給你也扔一份答案,別告密啊。”
整個高二部一共三百多個人,鄒凱成績排名二百五,靳珩二百五十一,從表面上來看,他的成績似乎比靳珩稍微強那麼一點,所以這句話說的相當有底氣。
靳珩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罕見的頓了頓,想說不用,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鈴聲就已經打響,監考老師抱著一摞密封卷走了進來,胖胖的肚子,厚厚的眼鏡,挺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