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的時候可看見了,這個村子裡有不少漂亮的海邊姑娘呢,保不齊曲淳風就看上了哪一個,來個鴛夢共枕也不是不可能。
明宣不敢說曲淳風的八卦,就算有,也隻敢在心裡偷偷摸摸的猜,正準備起身下山,誰料肩上一沉,直接被曲淳風的劍鞘生生壓下了身軀。
明宣懵了:“大師兄?”
曲淳風並不看他,面無表情問道:“為何如此說?”
明宣一頭霧水:“說什麼?”
曲淳風皺了皺眉:“睡姑娘。”
明宣聞言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幾經猶豫,還是伸手指了指他身上外露的紅痕:“大師兄,你這是被姑娘給親的吧?”
曲淳風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這才發現胸膛脖頸被鮫人吻得又紅又紫,旖旎異常,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怎知是姑娘親的?”
哦,原來還真是姑娘親的。
明宣被自己的機智折服了,自以為猜到了真相,當下連害怕都忘記了,賊兮兮的湊近他小聲道:“師兄,我以前被六乙師弟拉去雪月樓見識過一回,那些姑娘親的都是這種痕跡。”
天一門表面上都是不近女色的道士,但他們血氣方剛的年紀,又生在京城這樣的繁華之地,想清心寡欲也難,總之底下那群小的沒少溜出去風花雪月之地見識,隻有曲淳風一個人傻兮兮的悶頭修煉。
曲淳風顯然沒料到他們竟然膽大如此,手中劍鞘下壓,直接把明宣哎呦一聲壓到了地上,厲聲斥道:“混賬!你們都忘了師父的教導了麼,怎可去那種汙濁之地,倘若壞了修為該如何是好?!”
明宣真是冤死了:“大師兄,我們練的又不是什麼守身如玉的童子功,才不會壞修為呢,師父他老人家那是忽悠你的,你怎麼還信呢!”
曲淳風聞言詫異萬分,連手中的劍鞘都松了,明宣見狀趁勢脫身,靈活後退幾步,離他遠遠的:“大師兄,六乙幾年前就去喝花酒了,現在不還是修煉得好好的,但我隻是跟著他去見識見識,我沒有喝過,你要教訓就教訓他,這事兒跟我沒關系。”
說完腳底抹油直接溜了。
曲淳風見他離去,下意識從地上起身,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震驚的狀態,他從小到大都嚴正老實,洪觀微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卻沒想到師父竟然也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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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淳風不想信明宣的話,但事實上他探測過體內的玄氣,與平常一般無二,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系統心想別人都是在生死之間遊移不定,這個宿主是在意清白比在意性命還多,到底沒忍住,飛出來用翅膀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你看,你非要捉鮫人,捉來捉去把自己給賠進去了吧?】
真是偷雞不成,倒蝕把米。
系統說完,見曲淳風面色難看,好心給他科普了一下:【這種事不會壞修為的,別聽你師父忽悠,也別殺人】
曲淳風閉了閉眼,他在意的不完全都是修為,他向來恪守禮道,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倘若對方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姑娘還好,他佔了對方的清白,屆時求陛下賜婚娶入府中便是,但……
但對方是一名鮫人……
一個人,怎麼能和鮫人在一起?
在曲淳風心中,鮫人僅僅隻是替國君煉制長生藥的東西而已,隻能殺,不能放,最後都逃不過滅族災禍,自己又怎麼能和他們發生感情,甚至有魚水之歡?
他非善非惡,心中條條框框太多,此時既為自己佔了鮫人的清白而感到棘手,又為該如何處置對方感到踟躇不定。
毀人清白必要負責,此乃君子道義,但曲淳風現在無法踐行這一點,對於他這種規行矩步的人無疑是一件難受的事。
曲淳風沒有說話,在外間待了許久,就在系統已經有些撐不住要隱身時,卻見他終於從地上起身,推門進了屋內。
臨淵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沒變過,坐在床邊,魚尾落在地上沾了灰也沒管,眼中帶著一種似譏似諷的笑意,但聽見曲淳風推門的響動,還是抬眼看了過去。
曲淳風不知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言不發的走上前,然後撿起了地上掉落的青色外袍,頓了頓,目不斜視的給臨淵披上,並替他系好了衣帶。
臨淵看著他,沒說話,尾巴尖卻輕輕動了動,正準備說些什麼,身形卻忽然懸空,被曲淳風抱了起來。
“???”
臨淵不明所以,但曲淳風主動抱他,顯然是一件非常令魚高興的事,心底的鬱氣頓時煙消雲散,主動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然後在他肩頭輕輕蹭了蹭。
曲淳風身形僵了僵,卻並沒有躲開,而是抱著他出門,走到了懸崖邊,在海風的吹拂中,頓了頓,聲音低沉的道:“……姑娘,昨日之事是淳風有錯在先,但你我並非同族,實難成婚,我放你入海,日後不要再回來了。”
臨淵聞言還沒反應過來他說這話的意思,就覺身軀忽然失重,被人一把拋入了海中,隻聽噗通一聲水花輕響,他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大海中。
臨淵下意識從水面浮起身軀,卻見曲淳風站在上方的懸崖邊,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整條魚都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臨淵:就很突然……
第100章 落海
用完就丟,不外如是。
臨淵浸在水裡,看著早已空無一人的懸崖,見曲淳風頭也不回的走了,一瞬間好似明白了什麼,眼神怔愣,面色蒼白,魚尾憤怒一甩,海面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雖然他和這名人類認識還沒多久,但鮫人一旦認定了伴侶,就是一生一世的,而且他們已經完成了伴侶儀式,這名人類怎麼能……怎麼能……
臨淵自負容色,鮫人一族中再無誰比他殊麗,但曲淳風毫不留戀的將他放回海中,似乎對他除了厭棄還是厭棄,未免過於戳心。
鮫人一族不能現於海面,如果被人類發現,會引來無盡災禍,僅在夜晚才偶爾現身而已,否則不僅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同族。臨淵固執的望著懸崖上方,但久久都沒看見那抹白色的身影,無聲抿唇,轉身潛回了海底,墨藍色的魚尾似輕紗般在水中蔓延,很快消失不見了。
曲淳風聽見了那陣水花動靜,但並沒有回頭,腳步不停,徑直走進了屋內,床榻上空空蕩蕩,僅散落著兩片藍色的魚鱗,閃現著瑰麗的色澤。
曲淳風見狀頓了頓,然後將那兩片魚鱗收入掌心,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國師這個身份也算尊榮了,他是洪觀微的親傳弟子,日後這個位置自然也是由他接任,當年國君曾想與他牽線,將皇族貴女下嫁,曲淳風怕擾了修為,再則無成家之心,便拒絕了。
卻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漁村著了道……
曲淳風緩緩摩挲著指尖的鱗片,心想那鮫人雖舉止無禮,不似京中女子賢良淑德,卻也無傷大雅,男女之事既然與修為無礙,倘若對方隻是一普通的民間女子,他娶了也無妨。
但到底是異族。
曲淳風皺眉,忽然發覺自己在這個鮫人身上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實在不該,正準備思忖下一步的打算,眼角餘光一瞥,卻發現床上散落著幾顆珠子,赫然是他當初為了吸引鮫人所用,拋入水中的那掛琉璃念珠。
但曲淳風清楚記得他已經將那些珠子扔入了海中,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
曲淳風不睡床,這些日子在床榻上躺過的,唯有那條鮫人而已,那麼是誰留下的也就顯而易見了。他捏著那顆琉璃珠,心想怕是對方在海中所得,難道用奇珍異寶真的可以吸引鮫人?
之後幾日,曲淳風一直在調息傷勢,同時暗中觀察著村民的動靜,但都沒有什麼異常,隻是外間隱隱傳出消息,說北邊又開始打仗了,戰事吃緊,官府開始四處徵兵徵糧,富貴人家還好,但貧苦百姓卻是雪上加霜,一時間怨聲載道。
林伯前些日子打了一網魚放到集市上去賣,價錢隻是往日的一半,堪堪換了十來日的口糧,其艱難可見一斑。
是夜,曲淳風正在房內打坐調息,傷勢終於恢復得七七八八,他看向窗外,卻見月上中天,皎若玉盤,赫然是滿月之夜,想起鮫人最喜在這樣的夜晚現身,便推門走出了屋外。
連日來,除非必要,他從不會踏出房門半步,亦不會往懸崖海邊看去,似乎在刻意躲避著什麼,那一夜所發生的事似乎隻是曲淳風規矩嚴正,非黑即白的人生中所做過的一個出格且綺麗的夢。
他立於崖邊,往暗沉起伏的海面上看了眼,除了起伏的波濤,沒有看見任何東西,一時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站立片刻,往村口而去,打算暗中蟄伏,打探林伯家的情況。
他依舊對阿瑛耳朵上的那對鮫人珠起疑。
曲淳風從崖邊離開沒多久,原本平靜的海面忽而響起一聲細小的水花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藏在底下遊走了。
入夜之後,村民都歇下了,曲淳風已經蹲守了幾日,並未發現異常,今天照舊在村口不遠處的一顆古樹上隱住了身形,卻見後半夜的時候,林伯家的門忽然悄悄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名個子嬌小的姑娘。
是阿瑛。
她一個姑娘家,大半夜的出門本就引人懷疑,更何況借著月色,曲淳風清楚發現了阿瑛是精心打扮過的,似是要去見心上人一般,皺眉收回視線,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阿瑛並未發覺身後有人跟蹤,一路走到了海岸邊,然後坐在了礁石上,從懷中取出一個看不清顏色的小巧海螺,放到唇邊吹了吹,並未發出什麼聲音,但曲淳風卻敏銳察覺到空氣中的波動有了微妙變化。
沒過多久,遠處的海面便多了一抹隱隱約約的黑影,並且正逐漸向這邊遊來,伴隨著一陣水花的輕響,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從水中冒出了頭,身軀在月光的照耀下精壯有力,肌肉分明,雙耳尖尖,魚尾半露,赫然是一名男性鮫人。
曲淳風見狀無聲握緊了手中的劍,似乎想出手,但又按捺住了,打算看看情況。
阿瑛看見那名男性鮫人,似乎很是高興,趴在礁石邊往下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聲音親昵:“阿燼。”
那名男性鮫人主動浮起身軀,方便她觸摸,雖看不清面容,但聲音空靈清冽,雖未刻意,但不可抑制帶著絲絲縷縷的惑人:“今夜太冷了,你不該來的。”
曲淳風聽見他的聲音,不知想起什麼,有片刻出神,雙手抱劍,背靠在一處礁石後面,繼續蟄伏在暗處。
阿瑛似乎不大高興,小聲和他說著話:“前些日子官府來人了,說要徵兵打仗,連帶著米糧也貴了不少,阿爹愁眉苦臉的,幾日都不曾展顏了。”
那名叫阿燼的鮫人問道:“又打仗了嗎?”
阿瑛點頭,無不抱怨的道:“都怪那個昏庸的皇帝,四處搜刮民脂民膏,弄得國庫空虛,現在打仗也沒了錢糧,還得從百姓身上搜刮。”
曲淳風聽見阿瑛說皇帝昏庸,悄無聲息的睜開了眼,微微抿唇,不知在想些什麼,不經意回頭,卻見那名鮫人將一個裝滿珍珠的貝殼遞給了阿瑛:“拿去吧,給村民換一些米糧。”
阿瑛有些猶豫,而後緩緩搖頭:“阿爹不許我拿,他說鮫人淚難得,倘若被有心之人盯上就不好了,上次你贈我的耳珠,被他看見還挨了好一頓訓斥。”
阿燼道:“無事的,這些隻是普通珍珠。”
阿瑛仍是不願拿,但被勸了幾次,隻得收下,後來那鮫人也坐在了礁石邊,和她低聲說了好一會兒子話,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曲淳風眼見阿瑛轉身的一瞬,那鮫人也似乎準備潛回海裡,恐入水之後難以捕捉,隻得從暗處現身,拈起一粒石子飛速擊中阿瑛後頸麻穴,同時長劍直直刺出,目標正是那名鮫人。
阿燼見狀驚駭出聲:“阿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