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綏對這個世界看似了解,但其實他一無所知,人不能在一個地方待久了,時日一長,就會被磨滅心性,系統沒辦法預測楚綏的未來,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保證救他,它隻是覺得楚綏應該出來走動走動,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明明有著遠超人類世界的科技,卻偏偏有著最落後的文明與制度,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楚綏從沒真正體會過這個社會的扭曲,因為他是雄蟲,所有的利益都歸到了他身上。
有時候在耳邊念叨一萬句大道理也沒用,倒不如讓他親眼看看來的實際。
楚綏離開後,莫雷組長的助手嗖一聲溜進了辦公室,對著他萬分熱切的念叨著:“組長,組長,您看見了嗎,是雄蟲!雄蟲!”
莫雷就見不得他們犯花痴的樣子:“雄蟲又怎麼樣,還不趕緊去做事。”
助手期期艾艾的道:“那您答應他的入職申請了嗎?”
莫雷對他灼熱的視線無動於衷,聽不出情緒的道:“就算是雄蟲又怎麼樣,如果傲慢無禮,生性殘暴,你還敢往他身邊湊嗎?”
助手頓了頓,心裡那點小火苗被瞬間澆熄:“額……我去工作了,組長。”
阿諾今天特意把公務提前處理完,回到住宅的時間比平常早了點,結果推門進去,就見楚綏正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他邁步走過去,然後像往常一樣在他腿邊跪下:“雄主。”
楚綏還在想明天工作的事,說不清是緊張還是新奇,聞言回神,然後嗯了一聲:“起來吧。”
他最近很少讓阿諾跪了,也沒再動過手,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進步。
阿諾聞言從地上起身,剛想問一問楚綏今晚想吃什麼,他好去準備,眼睛卻不經意瞥到沙發旁邊放著的一份入職文件,上面蓋著軍部的印章,明晃晃籤著楚綏的名字。
阿諾有些詫異,猶豫著看向楚綏:“您要去軍部工作嗎?”
楚綏聞言下意識看向他,這才發現那份入職文件今天被自己隨手扔在沙發上還沒收起來,頓覺丟人,哗啦一下把紙張藏到身後,語氣兇巴巴的道:“誰……誰讓你看我東西的!”
他從前隻要態度略微差些,阿諾都會立刻跪在地上請罰,用鞭子抽的滿身是血都不會有怨言,今天卻沒什麼反應,而是目光微妙的看了楚綏一眼。
楚綏不知道,他現在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眼睛瞪得大大的,瞳仁漆黑微亮,耳根臊得通紅,語氣雖兇,卻並沒有什麼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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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已經能隱隱摸清楚幾分楚綏單純的性格,重新在他面前跪下,動作不急不緩,有一種慢條斯理的優雅:“很抱歉,未經允許私自看了您的東西,請您懲罰。”
認錯態度誠懇。
楚綏往背後看了眼,確定剛才的文件沒有被自己弄爛,這才略微放下心,他重新在沙發上落座,隻覺得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隻想趕緊把阿諾支走:“我餓了,做飯去。”
阿諾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保姆機器人做,但並沒有阿諾親手做的好吃。
阿諾垂眸看了眼時間,睫毛纖長濃密,陰影落在冷白的皮膚上,像振顫的蝴蝶翅膀,提醒道:“但您以前都是八點才用餐的,現在才五點。”
楚綏確實不餓,現在做了也吃不下:“那就忙你的工作去。”
阿諾看了他一眼:“軍務已經在軍部處理完了。”
楚綏:“……”
楚綏扯不出理由了,指尖飛快撥弄著袖口,第一次覺得這個乖巧聽話的雌君有些像狐狸,正思忖著該怎麼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右腿就悄然覆上了一雙修長有力的手。
阿諾略微直起身形,眉眼低垂,從楚綏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銀色的頭發和清俊的側臉輪廓,並不能窺到那雙清冷的藍色眼眸。
他的手落在楚綏膝上,襯著黑色的布料,似玉般通透,完美得如同藝術品,根本看不出曾在戰場上沾過血,聲音低沉:“雄主,我替您揉揉腿好嗎?”
楚綏覺得舒服,自然不會拒絕,把文件往背後一藏,然後高冷的嗯了一聲。
阿諾是軍人出身,力道拿捏的再適合不過,沒多久楚綏全身就放松了下來,甚至還有那麼點昏昏欲睡的意思,阿諾靜靜看著他,聲音輕緩:“雄主,舒服嗎?”
楚綏快睡著了,勉強打起精神回了兩個字:“還行……”
阿諾又問道:“您要去軍部工作嗎?”
楚綏:“嗯。”
阿諾聞言動作微頓,然後問道:“為什麼?”
楚綏:“因為……”
眼見楚綏差點把真話都禿嚕出來,系統直接用身軀撞向了他腦袋,像個小號炮彈:【噓!不要把我抖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系統:完犢子玩意兒!
第45章 工作第一天
楚綏原本都快睡著了,系統冷不丁一撞,直接把他撞醒了,頭疼的像被驢踢過一樣,他哗啦一下坐直身體,終於反應過來阿諾在套自己的話,直接把腿抽了回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楚綏看起來有點警惕,阿諾頓了頓,收回手,目光不著痕跡掃過被他藏在身後的入職表:“很抱歉雄主,我隻是擔心您。”
楚綏從沙發上起身,撇了撇嘴:“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完全沒想過去軍部工作的事就算今天瞞住了,以後也瞞不住,隻想混一天是一天,楚綏直覺再和阿諾待下去肯定會說漏嘴,幹脆上樓回房了。
阿諾一直望著他的背影,伴隨著咔嚓一聲把房門帶上的聲音,這才收回視線,他從地上緩緩起身,目光若有所思,依舊想不明白楚綏為什麼要出去工作,查了查星網的資金賬戶,發現餘額還有很多,足夠雄蟲揮霍了。
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什麼?
楚綏近來的很多舉動都出乎意料,阿諾不見得每樣都能猜透原因,但他並不急於一時,這麼多年,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兩個字就是“耐心”。
鬧了這麼一遭,時間也差不多了,阿諾脫下軍裝外套,然後搭在衣帽架上,將白色的襯衫袖子一點點挽到手肘,走進廚房開始做飯。
楚綏很喜歡吃一些比較冷門的點心,外面沒有賣的,做起來很費功夫,以前用餐的時候除非他指名要吃,阿諾很少主動去做,大多數雌君對雄蟲來說隻是奴隸一般的存在,他們需要做的隻是服從命令就好。
阿諾想起楚綏剛才生氣的樣子,那雙黑色的眼瞳亮晶晶的,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總覺得他和別的雄蟲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隻是恍惚間冒出了那麼一個念頭,依舊尋不到解釋。
楚綏回房的時候直接把入職表扔到了床上,就差沒對系統興師問罪了,看起來氣呼呼的:“都是你讓我找工作,現在好了,差點被發現了吧。”
他說完倒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臉,來回滾了好幾圈,最後心如死灰的趴著不動了。
系統靜靜浮在上空,很想糾正他,不是“差點被發現”,而是已經被發現,但又覺得有點蔑視楚綏的智商,幹脆換了句委婉點的說辭:【他就算現在不發現,以後也會發現的,都在同一個地方上班,再說了,反正你在家裡待的無聊,出去工作打發時間也好】
楚綏:“我隻是無聊,又不是闲的蛋疼。”
這二者有著質與質的區別好嗎。
楚綏本事不高,自尊心還挺強,隻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放眼整個蟲族,有哪隻雄蟲會出去工作,傳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了。
系統心想他的少爺脾氣還是改不了,慢慢磨吧,也沒再勸說,隻是警告他:【下次不可以把我抖出去。】
楚綏瞪了它一眼:“你是床單嗎,誰稀罕抖你。”
系統哼了一聲,身軀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楚綏還在煩惱明天上班的事該怎麼做,摸著良心說,他上班確實是開天闢地頭一回,煩惱歸煩惱,也還是隱隱有些小激動,有那麼點坐不住的感覺。
阿諾做好飯端上樓的時候,楚綏正坐在光腦前查資料,他聽見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叩響的動靜,猜到是阿諾,還在生氣他剛才套自己話的事:“幹什麼?”
阿諾隔著門道:“雄主,晚餐做好了。”
楚綏:“不餓。”
阿諾聽見他的回答,淡淡挑眉,看起來並不失望:“我做了您最愛吃的點心。”
房內寂靜了那麼一瞬,不知過了三秒還是十秒,這才響起楚綏的聲音:“進來。”
阿諾左手端著託盤,右手推門進去,他見楚綏坐在書桌前,光腦上顯示的是某遊戲界面,頓了頓,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然後將託盤放置在桌面上:“雄主,請用餐。”
楚綏假裝打遊戲,聞言敷衍的嗯了一聲,不著痕跡瞥了眼託盤裡的點心,結果發現是他最喜歡的那幾種,當下也不裝高冷了,厚著臉皮直接開吃。
蟲族的食物和地球上有很大區別,也沒那麼精細,這幾種點心算是比較接近人類胃口的,有點像米糕,裡面是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內陷,楚綏嘗不出來是什麼,反正甜甜的沙沙的,類似於紅豆。
如果有機會,在蟲族經營美食生意應該會不錯,可惜了,楚綏隻會吃,不會做。甜食能讓人心情變好還是擁有一定道理的,楚綏就是孩子心性,容易生氣但也容易哄,他吃了一半,這才發現阿諾還跪在一旁:“你去吃你的吧。”
阿諾見碗碟裡的糕點少了大半,似乎是笑了笑,但快的讓人來不及捕捉:“沒關系,我服侍您用餐。”
楚綏看了他一眼:“你不餓?”
阿諾低聲道:“已經服用過營養劑。”
軍雌在前方作戰的時候爭分奪秒,顯然沒那麼多時間去講究吃喝,營養劑可以最大限度去恢復他們的體力,手指長短的那麼一支,綠色液體,楚綏以前好奇喝過一支,比中藥還難喝,舌頭都苦麻了。
思及此處,楚綏仔細想了想,他好像從來沒見阿諾在家裡用過餐,對方該不會一直都在服用營養劑吧,那多沒意思。設身處地的思考一下,他有時候會覺得軍雌的生活堪稱了無樂趣,在戰場上九死一生就算了,還不討雄蟲喜歡,晚上挨打,白天工作,現在連美食都不去享受,活著有什麼意思。
楚綏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腦子裡忽而冒出這個念頭,自己都覺得奇奇怪怪。
他搖搖頭,替阿諾的生活感到可悲,然後興致勃勃拿了一塊糕點遞到他嘴邊:“喏,嘗嘗。”
這不比什麼操蛋的營養劑好吃多了。
楚綏的舉動令阿諾瞳孔收縮了一瞬,他睨著雄蟲指尖淺粉色的菱形糕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瞬,才就著楚綏的手,緩緩吃下了那塊點心。
楚綏的指尖傳來些許湿濡感,襯著阿諾似胭脂般染色的薄唇,一紅一白對比分明,帶著幾分妖冶,他不由得看入了神,直到某樣溫軟類似舌尖的東西輕輕掃過指尖,這才下意識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