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月五號不是要到你們家吃飯?”越臨近日期林驚蟄越有些緊張,也不跟之前似的裝模作樣了,“你妹那天生日,你家人肯定要到場吧?你爸不是說去歐洲開會?回不回來?”
肖馳理所當然地回答:“他本來說要月中才回國的,我打電話說你要來,讓他提前回來了。”
林驚蟄僵了兩秒,猛然坐起,錯愕地瞪著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朋友到家吃個飯至於搞得那麼轟轟烈烈嗎?還專程讓在外開會的父親提前回家!
肖馳卻很奇怪他的反應:“這不是應該的嗎?”
林驚蟄一陣頭疼:“你不覺得這樣太正式了嗎?”
肖馳道:“你第一次到家,本來就應該這樣。”
關鍵人家那是真的“見家長”啊!林驚蟄意識到跟這人的邏輯當真是說不清,隻能無奈地嘆息一聲接受現實,又問:“你爸媽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我去做客,到時候帶點禮物。”
“怎麼是做客?”肖馳卻顯然沒有感受到他的緊張,咬著他的耳朵小聲道,“你人到就好了,帶什麼東西他們肯定都喜歡。”
林驚蟄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火大地抬手三兩下推開他:“跟你說不清!走了!”
最近兩人說起到肖馳家吃飯的問題就時常這樣稀裡糊塗地收場,肖馳到現在也沒搞明白林驚蟄為什麼總是無緣無故地生氣。他已經習慣對方的壞脾氣了,被推開也不驚慌。林驚蟄推開門,便對上不遠處胡少峰恰好轉過來的目光,看到林驚蟄從肖馳辦公室裡出來,胡少峰的面色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他正在接待不肯安坐在會客室裡的肖媽媽,肖媽媽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精力特別旺盛,堅持要逛逛公司,此時逛到了肖馳辦公室門口的秘書辦公室,正掛著一臉耐人尋味的笑意和那幾位漂亮秘書說話。她眼睛就像帶著X光似的,看得那幾個樣貌較好的年輕姑娘臉都白了,胡少峰知道她的目的,心說您費那勁兒幹嘛,一直找的人不剛剛才從您眼皮子底下過去麼。
但這話他是決計不敢說出口的,事實上直到現在他仍無法接受肖馳跟林驚蟄攪合在一起事兒,設身處地一想,肖家人能接受才有鬼了,消息要是從他這泄露出去,掀起軒然大波,他毫不懷疑肖馳會扒了自己的皮。
因此他比那次在肖家被拷問時更加小心了,面對肖媽媽的厲眼時,隻生怕自己行差踏錯。
此時同林驚蟄碰面,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就像在國家會議上跳草裙舞,他下意識不想肖家人發現到什麼不對。
但下一秒,胡少峰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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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拉開肖馳的辦公室門,才踏出一步,便忽然晃出一道身影,伸出兩根胳膊從林驚蟄背後攬住了他的腰。
肖馳抱著林驚蟄朝後頭拖了拖,然後伸手將門掩上了一些,隻是仔細看仍舊能從縫隙裡看到兩人貼得有些過於近的腿。林驚蟄似乎在原地轉了一圈,變成了同肖馳面對面的站姿,然後便不動了,兩人黏在那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肖媽媽審視完一眾窈窕的小秘書,沒發現什麼可疑份子,抬起頭來,便見胡少峰滿頭的汗珠。
她嚇了一跳,就連肖妙冷淡的表情也有些崩裂了,兩人小心地看著胡少峰的反應:“你怎麼了?”
胡少峰的眼睛也不知道剛才在看哪裡,猛然收了回來,然後瘋狂搖頭。
肖媽媽眉頭微皺,有些疑惑他的模樣,轉頭想要朝他剛才視線所及的方向看去——
“啊!”
胡少峰一聲大吼,嚇得在場所有人都險些跳起來,肖妙一個哆嗦,差點沒維系住清冷的模樣,頓時瞪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幹嘛?”
胡少峰餘光處看見那扇門終於緩緩地關嚴實了,欲哭無淚地蹲在了地上:“我蛋疼。”
林驚蟄出來時,便見肖馳秘書室裡的一群人都擁在一處似乎很關懷地問候著什麼人,他腳步微頓,有一些奇怪,但人群中有兩個他並不熟悉的陌生女人,他想想還是沒有上前。
他離開時,那兩個陌生女人抬起頭來,和他對上了眼神。
年長些的那位女士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她看起來冷靜持重,微笑著朝林驚蟄點了點頭,胳膊肘卻捅了下旁邊那個年輕的。
年輕些的那個小姑娘穿著一件淺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的氣質都說不出的冷清,她也朝林驚蟄淡淡地點了點頭。
林驚蟄立刻回禮,掛著笑著同他們點頭道別,然後轉身離開了。
肖媽媽用眼神詢問女兒:怎麼樣?
肖妙不動聲色地朝她頷首:近看更帥了。
意識到兒子的公務應該已經談妥,肖媽媽叫人將似乎是什麼隱疾發作一直嚷嚷著蛋疼的胡少峰抬走之後,進了兒子的辦公室。
肖馳正在看一冊大概是剛才那個年輕人送來的合同,雙方經過剛才激烈的磋商,似乎已經有了明確的認知,肖馳很快修改完畢,通知秘書室的人將修改之後的合同拿去打印。
肖媽媽被晾了半天,也不見兒子有什麼招待的舉止。她望著兒子持重的模樣,琢磨著即將到來的會見日期,又想到自己今天突然襲擊卻沒有半點進展的考察。
她有些受不了了,因此忍無可忍,上前兩步,雙手拍在肖馳的辦公桌上。
肖馳抬起頭莫名地看著她,用眼神詢問她的目的。
肖媽媽朝外頭看了一眼,確定大門緊閉,沒有外人,女兒也沒進來,便展露出了自己焦慮的一面:“肖馳,你不要再對媽媽賣關子了!”
肖馳皺著眉頭問她:“你在說什麼?”
肖媽媽問:“你老實告訴媽媽,你找的對象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為什麼媽媽這些天問了那麼多人,都沒有人敢把她的消息透露給我?”
肖馳很奇怪:“你為什麼要去問別人?”
肖媽媽回答:“我們和她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了,我怎麼能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
“哦。”肖馳聽到這話,表情有些看不出內容,“你想知道什麼?”
肖媽媽看不清兒子眼中的情緒,停頓片刻後,隻凝神回答:“至少我得提前知道她是什麼人!”
肖馳笑了一聲,他放下手中旋好筆帽的鋼筆,舒適地靠在了自己的辦公椅上,略微仰頭斜睨著自己充滿急切的母親:“您剛才不是已經見過他了?您覺得他是什麼人?”
肖媽媽愣了愣:“什麼?”
她開始拼命回憶,試圖從自己剛才調查過的所有女員工裡找到一個符合標準的:“我什麼時候見過她了?”
“剛才他不是從這裡出去了?”肖馳卻盯著她的眼睛,低聲回答,“您和肖妙還和他點頭道別,忘了?”
肖媽媽寂靜了,她靜靜地盯著兒子幽深的眼睛。
數十秒鍾之後,她木然地張開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哈!”
她問:“你在跟我開玩笑?”
肖馳問她:“我什麼時候開過玩笑?”
肖媽媽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猛然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
肖馳因為她尖銳的質問略微皺了皺眉頭:“為什麼不行?”
她說不出原因,隻尖叫了一聲:“我不同意!”
肖馳笑了起來,他將自己繞在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解下來,捏在手裡,開始不緊不慢地盤珠子。
然後他用一如往常那樣平靜的語氣回答:“沒關系,你們的意見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第六十章
那串紫檀質地的佛珠足有一百零八粒, 早因為主人多年的佩戴表面磋磨出了油潤的包漿。木珠表面的經文是肖馳自己镌刻的, 有些粗糙, 這是他十五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