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少峰一瞬間以為自己的是聽錯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一臉錯愕:“您在說什麼啊?”
肖媽媽扯開一個笑臉:“你不用擔心,肖馳已經和家裡報備過了。我今天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那個姑娘的情況,沒什麼目的,你不用擔心他事後跟你追究。”
胡少峰卻越聽越混亂。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肖馳跟家裡報備什麼了?他什麼時候談的戀愛?那個莫名其妙的姑娘又是什麼情況?他十分誠懇地搖頭:“阿姨,您是不是搞錯了?肖哥什麼時候談的戀愛?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他否認了!
肖媽媽的神情頓時嚴肅了起來,她朝同樣若有所思的婆婆和女兒投去目光,越發覺得其中有蹊蹺。
胡少峰天天跟肖馳混在一起,肖馳生活圈裡突然多了個陌生的年輕漂亮的姑娘他能一點不知情?談戀愛又不是什麼羞於見人的醜事,假如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他直說就是了,何必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連提都不敢提?他這樣忌憚,無非就是擔心事後被報復。看來肖馳的那個對象,手段真的不一般啊,能讓肖馳為了她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都拋到腦後了。
肖媽媽和婆婆女兒三堂會審,旁敲側擊,反復追問,將胡少峰折騰得汗流浃背,臉色煞白,最終也沒能得到什麼結果。肖媽媽憂心忡忡地送走對方,一顆心卻已經陷入了谷底。能讓胡少峰這種慣常張揚跋扈的孩子都嘴嚴成這樣,肖馳的那個對象肯定有什麼地方了不得。可尋常人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大缺陷?對方在肖馳的形容中懂事漂亮,又在燕大上學,外形和智力上肯定是無可挑剔的。那麼唯有個性和人格上的缺陷才能讓人這樣三緘其口了。
究竟是什麼問題?生病了嗎?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肖媽媽琢磨得腦仁兒都疼了,拼命勸自己別想太壞,樂觀地朝健康缺陷上偏。說實話她寧肯未來兒媳婦是個不孕不育或者缺胳膊少腿的,哪怕醜成鍾馗呢,也比什麼戲多人貪的攪家精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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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少峰命都被審沒了半條,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肖家之後,他在床上緩了一整晚,睡醒後才反應過來——
昨兒肖家人那意思,肖馳是戀愛了嗎?
不不不這太玄幻了,他怎麼樣也沒辦法將自己那個清心寡欲的肖哥和“女人”“戀愛”“對象”這樣的字眼聯系起來。可昨晚聽意思,好像是已經過了明路?這怎麼可能呢?他絞盡腦汁想的頭都大了,也想不起這段時間肖馳身邊出現過什麼特殊的女人。大院裡這一片長大的發小是絕不可能的,那難不成是客戶?又或者有什麼項目合作的公司員工?
但最近和迅馳地產有合作的公司就始於一家,始於地產裡那都是些什麼員工啊,除了林驚蟄和鄧麥之外連個能看的都沒有,成天就是灰頭土臉地跑工地。客戶就更不用說了,最近跟迅馳地產有業務往來的女性客戶,平均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
但根據昨晚肖媽媽為取信他而拋磚引玉說出的條件,對方年紀應該不大,在燕大上學,還得同時滿足聰明、漂亮這樣的條件。胡少峰把學生會的姑娘全選了一遍,仍無法找出任何一個畫風同肖馳匹配的人。
他不由覺得肖家人一定是搞錯了什麼,說不定這個對象完全就是子虛烏有的,否則他作為肖馳最好的哥們,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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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琢磨著,他也突然想起了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比如肖馳前段時間突然從肖家搬進了東泰小區。
他想起肖馳之前承諾他可以登門談工作的話,才記起自己還一次也沒去過呢!胡少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了起來,焦慮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翻箱倒櫃,終於從書桌裡抽出一疊可以拿來當個由頭的材料。
然後他拿出電話本,翻出了那串從登記開始就從未撥打出去過的座機號。
這都九點多了,肖馳聽聲音卻還沒睡醒:“喂?”
胡少峰難以置信地看了眼時間,他記得肖馳從上學起每天就雷打不動的七點起床,看起來是真的有點反常啊。
他小心翼翼地問:“肖哥,我有一份文件要交給你,現在能去趟東泰小區嗎?”
肖馳頓了一會兒才問:“不能到公司再說?”
胡少峰胡攪蠻纏:“有點兒急。”
他等待回應中,卻聽肖馳的聲音離話筒略微遠了一些,像是再跟旁邊的什麼人說話:“胡少峰說他一會兒要來……”
這徵詢意見的語氣瞬間將胡少峰震在了原地,臥草!一大早都他媽還沒起床呢,肖馳身邊居然還有個人?!
過了一會兒,肖馳朝電話道:“沒事兒,你過來吧。”
他作勢要掛電話,胡少峰緊急大喝一聲止住了他的動作:“肖哥!!!”
肖馳拍了拍懷裡被電話鈴聲吵醒後睡得不是很舒適的林驚蟄,聲音有些不滿:“怎麼了?”
“你跟別人住在一起嗎?!”胡少峰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發暈,“是我嫂子?”
肖馳輕笑一聲,冰涼的嗓音總算柔和了下來,輕輕回答:“嗯。”
臥草臥草臥草!!!!
居然是他媽真的!!!!
為了會見這位居然能夠虜獲他肖哥的傳說中的未來大嫂,胡少峰敬畏地沐浴焚香,換了套全新的衣服,還抹了發膠,帶著強烈的震撼動身啟程。他開車駛入東泰小區,拎了一大堆的見面禮,循著記憶朝自己熟悉那處方位而去,人模狗樣兒的,目光無比正派嚴肅。
初次見面,非得給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不可!
院門打開,他停下車匆匆朝大門跑,跑出兩步卻又突然回過頭來,目光,在原本停在車位上的那兩輛車上疑惑地劃過。
這是兩輛黑色的轎車,都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型號,其中一輛他很熟悉,就是肖馳平日裡經常開的。
但另外一部,肖馳應當是沒有開過的,他卻莫名也覺得眼熟。
從車身到車牌,沒有一處不令他覺得似曾相識的。
胡少峰反復思考自己究竟是在哪裡看到的這輛車,按響門鈴後大門打開,他看到屋裡為自己開門的人的一瞬間,腦子忽的就亮了。
林驚蟄啊!這不就是林驚蟄的車嘛!平日裡談生意吃飯可沒少見他開過!
胡少峰錯愕地對上林驚蟄的眼睛,片刻後倒退兩步看了下大門旁邊的門牌號:“呃……”
林驚蟄的目光從他手上拎著的一大堆東西上掃過,松開抓著門把的手,趿拉著拖鞋懶洋洋回頭轉身:“進來吧。”
“……???”
胡少峰站在門口窺向大門裡熟悉的裝潢,他遲疑了十好幾秒,才猶豫地踏進屋子。林驚蟄打開鞋櫃,從裡頭找出一雙拖鞋丟在他腳邊,動作非常地自然地拎起他因為換鞋擱在櫃子旁邊的那一堆袋子:“肖總在廚房。”
胡少峰有點想問他為什麼那麼早會出現在肖馳的家裡,但並沒有找到機會,林驚蟄拎著東西轉身就進屋去了。
胡少峰:“……”
他探頭朝屋裡看了看,這是個很有生活色彩的家,和他剛裝修時看到的有些不一樣了。寬敞的客廳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空蕩,茶幾和牆壁的櫃子上林林總總放著不少生活用品,茶幾上攤開書,電視機也亮著,正在放早間新聞,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充滿了原本應該無比靜謐的空間。
胡少峰小心翼翼地朝裡走,餘光裡全是林驚蟄打開袋子朝冰箱放蘋果的動作。他有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門了,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從廚房裡端著一鼎還在撲騰的砂鍋走了出來。
大米和肉類混合的甜香味縈繞在他的鼻間,胡少峰的注意力卻全落在對方身上那穿得一絲不苟的圍裙上。肖馳挽著袖子,雪白筆挺的襯衫和圍裙搭配起來如此的格格不入,他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隻是放下砂鍋後淡淡地抬頭瞥了胡少峰一眼:“來了?”
林驚蟄朝桌上擺碗筷,順嘴問他:“胡總,早飯吃過沒?沒吃的話一起吃點?”
“……額……”胡少峰盯著他倆密切的配合,不由抬頭朝樓上看了一眼,女主人是還沒起床嗎?
林驚蟄沒得到回答,側目看了過來,望到他臉上的表情,便眉頭微挑,轉頭朝肖馳露出一個微妙的帶著嘲諷的笑。
肖馳立馬捕捉到了,正在揭砂鍋蓋的手微微一頓,突然探頭朝林驚蟄的嘴唇輕輕啄了一下。
“嘖”的輕輕一聲。
林驚蟄沒想到這人這麼神經病,也嚇了一跳,回過神後狠狠掐了把肖馳的肚子,也沒好意思看胡少峰的反應,匆匆進廚房去了。
肖馳回首目送他的背影,片刻後才回過頭,砸了砸嘴,盯著胡少鋒時臉上的笑意變淡:“早飯一起吃吧。給我的文件呢?”
“……”胡少峰機械地抬起胳膊,將自己捏在手上的文件袋一點點蹭到了桌上,他覺得自己甚至聽到了自己骨關節活動時發出的如同年久失修的零件那樣艱難磨合的聲音。方才那兩道身影迅速貼近又分開時弄出的動靜他不能更熟悉了。
文件袋沒放穩,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