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整棟房子視野最好的一片區域,前主人將這裡裝潢成主臥,林驚蟄便也沿用了他的設計。類似圓弧形的落地窗面朝東泰湖,可以將樹影間波光粼粼的湖面盡收眼底,主臥床鋪位置是最好的觀景臺,林驚蟄一時看得怔然——
這樣美的夜景,看多了卻不免叫人感到孤單。
隨即湿熱的鼻息噴灑在後頸,他才回過神來,注意力回到了那具緊緊黏著自己後背的溫度火熱的身體上,他的手滑進被子裡試著掰了掰,但肖馳抱得太緊,輕易無法掰開。
這樣的深夜裡,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鼻息聲,林驚蟄的身體有一些不適和疲倦,但並不嚴重,他的精神松弛了下來,索性在肖馳的懷抱中轉了個身,趁著明亮的月光打量對方的模樣。
將林驚蟄撞得意識昏沉魂魄都險些離體的力氣顯然不是那麼輕易發揮出來的,肖馳睡得很沉,他剛才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勞動者。
林驚蟄側身仰著臉,目光從對方高挺的鼻尖打量到那雙沉睡時安然閉攏的眼。肖馳的面孔輪廓很好看,即便從下方看上去也仍舊是俊朗的,他的頭發在剛才的一番活動中也被林驚蟄抓得沒了形狀,凌亂地攤在枕頭上。林驚蟄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洗澡,完事兒後兩人都很累,他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都已經沒有記憶了。
在這樣的深夜中,驚醒後發現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真的是種莫大的安慰,林驚蟄抬起手,指尖在對方線條堅毅的下颌處滑動撫摸,眼神也溫柔了下來。
但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了放在床頭櫃處的座鍾。
快十點了!
他立刻伸手推搡還在熟睡的肖馳,但旋即被對方那隻有力的胳膊又按回了床上。肖馳半撐著身子壓在林驚蟄身上,還有些沒睡醒,在床上挪動兩下,將腦袋埋進林驚蟄的頸窩。
林驚蟄被脖子上有一下沒一下舔舐著的舌頭撩撥得輕喘,尚未完全平靜下的身體很輕易又有了些感覺。但他仍舊勉強抽出意志掙扎著要喚醒對方:“肖馳?醒醒,馬上快十點了,你不回家嗎?”
肖馳被他推得終於醒了過來,他抬起頭茫然地看了眼窗外的月色,然後視線落在那口還在不停轉動的時鍾上。
伸手扒拉了一下頭發,他困倦地眯著眼睛朝林驚蟄的額頭和臉頰落下幾記親吻,然後抬手隔著被子安撫性地拍了拍林驚蟄的身體。被子和身體接觸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下床摸黑進了浴室,緊接著昏黃的燈光便透過門玻璃亮了起來,裡頭傳來了哗哗水聲。
林驚蟄側躺在床上盯著門縫裡灑出來的那點燈光看了一會兒,他倒回枕頭裡,還能嗅到殘留下些許的對方身上的氣息。幾分鍾後他爬了起來,打開床頭的臺燈,借著燈光將床頭櫃上幾個拆開的保險套袋子掃進了垃圾桶裡,然後沉默地將肖馳剛才幾件因為脫得太急直接丟在了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抖開,丟到床上,方便對方一會兒直接穿。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吹風機嗡鳴的動靜響了起來,林驚蟄聽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鑽回了被窩裡,背朝著浴室的方向躺下。
片刻後後背傳來浴室門被開啟的聲音,除湿機運轉的嗡鳴從門縫中泄露出來,隨即被重新關緊的大門擋在了另一頭。肖馳趿拉著拖鞋走近,聲音中還有睡意:“你不洗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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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有些疲倦,他想等對方走了再洗或者明天再說,因此並未回頭,隻敷衍了一聲:“困了。”
肖馳隻嗯了一聲,另半邊的被子輕微抖動,窸窸窣窣,一股沐浴後帶著蒸騰水汽的熱意從背後撲來,然後貼近,環繞。
肖馳伸手環住他的身體,臉磨蹭了一下他的頭頂,然後就這麼安然停下——
不動了。
對方的呼吸聲也逐漸變得均勻,林驚蟄靜靜地等待了片刻,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頭搖了搖對方的身體:“你不回家嗎?”
“啊?”肖馳被他反復從倦意中弄醒,費力地睜開眼看著他,半天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不由十分費解,“我不在這呢嘛?”
他實在困得不成了,說完這話後眼睛又閉了起來,但雙手仍下意識將懷裡那具瘦削的身軀摟緊了。
林驚蟄怔怔爬起來,手肘支著身體,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肖馳洗完吹幹後沒有用摩定型的卷發蓬松凌亂地舒展著,像一匹陷入沉睡的歸巢野獸。
剛才攤在被面上的那堆衣服被對方上床的動作重新掃到了地上。
腰間攬住自己的那隻手有力而強壯,每一寸的肌膚都在散發出融融暖意。
林驚蟄垂下眼,朝下滑了滑,然後轉動身體,小心翼翼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對方赤裸的胸膛上。
對方胸腔內規律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鑽進他的耳廓裡,反復震蕩。
他一直不斷運轉的頭腦,在這樣規律的節奏中,突然便生出了一股亟待安眠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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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驚蟄在被驕陽曬得發燙的被窩裡驚醒,爬起來時還有幾分茫然。
身體有些微的不適,但還可以忍受,昨晚步驟細致,他並沒有受傷,隻是體力消耗比較大一些。
屋裡隻有他一個人,房間像是被簡單收拾了一下,昨晚丟在地上的那些衣服全都不見了,那包圍了他整個夢境的渾厚的香氣似乎還有殘留,床頭櫃上的時鍾指向了十一點。
他猛然回神,掀開了被子。
床頭疊放著幾件衣服,是他的,原本都該掛在衣帽間裡才對。林驚蟄抖開來,意外地發現上衣和褲子居然還是搭配過的,色彩和風格都十分符合他當下的審美。
林驚蟄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進衛生間洗澡,洗臉時他的目光迅速從置物架上那並排擺放的兩柄牙刷上掠過:屬於肖馳的那把藍色的是他親手挑的,已經拆封了,與他那把灰色手柄的刷頭對著刷頭,如此渺小的畫面中竟然散發出幾分近乎於“家”的味道。
他轉開目光,回到臥室默默地套上那兩件疊放在床頭的衣服。
肖馳什麼時候走的?半夜麼?他居然都沒有發現,大概是因為睡得太熟了。
林驚蟄懶散地打開了新家寂靜的房門,但下一秒,樓梯處傳來的腳步聲便打斷了他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
肖馳的身影從拐角繞了出來,身上已經套好了西服,赤著腳,看模樣像是在找什麼但沒能成功,見到林驚蟄的瞬間眼睛就亮了。
“起來了?”他快步上前抱住因為看到他還在發愣的林驚蟄的腰,垂首嘴唇貼嘴唇落下一記早安吻,然後保持著相擁的姿勢自說自話,“家裡有沒有啫喱水?我找了幾個衛生間都沒找到。”
“啫喱?”林驚蟄盯著他蓬松的頭發,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迅速掩飾掉自己臉上那幾分不自然的神情,轉開遊移的目光,“啊,啫喱,嗯,你沒找到?”
肖馳:“沒。”
“哦,那估計就是沒有。”林驚蟄點頭,“可能鄧麥忘記買了。”
他又盯著肖馳身上那套幹淨整潔的衣服,有些疑惑:“你這身衣服是昨天的?沒弄皺?”
肖馳眼中泛起一點柔和的笑意:“當然不是,昨天的衣服我讓物業送去幹洗了,這是我帶來的。”
他說完這話,便松開懷抱,轉為牽著林驚蟄的手,朝樓下走去。林驚蟄這才看到三樓樓梯的拐角處放著一個他昨天根本沒發現的不小的行李袋,肖馳還沒忘掉剛才的那一茬,關注集中在自己的發型上:“啫喱我下午下班順便買回來,你喜歡什麼氣味的?薄荷的行不行。”
林驚蟄的重點卻劃在了“下班”和“回來”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買你用慣的就好。”
轉過兩層樓梯,終於到達一樓,他又愣了一下。
餐廳寬敞的桌面上,已經擺好了兩套餐盤,一鼎小小的砂鍋擺在桌子中央,周圍聚攏了幾盤簡單的小菜。
肖馳拉著林驚蟄在桌邊坐下,從砂鍋裡為他盛了一小碗熱騰騰的粥,盯著他接過去,便轉了個身靠在餐桌上側首盯著林驚蟄進食。
林驚蟄被早晨起床後所見的一切弄得不知所措,熱騰騰的稠粥落入胃袋後,他才恢復了些許思考能力,有些復雜的視線落在肖馳望著自己平靜卻難掩溫和的面孔上:“你還沒去上班?”
“已經遲到了,不差那一時半會兒。”肖馳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理所當然道,“你慢點吃,我們十一點半出門。我先送你去公司——對了,要不要先去趟醫院?還疼不疼?”
林驚蟄咀嚼著抬眼靜靜看他,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肖馳便盯著他,垂眸勾唇,露出一個不怎麼清晰的微笑:“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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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同居生活就這麼毫無預兆又沒有理由地開始了。
在公司門口撞見從肖馳車上下來的林驚蟄的鄧麥還很是疑惑:“林哥,您今天怎麼跟肖總一起來的公司?”
林驚蟄被問得心中激跳,臉上卻仍舊勉力保持一本正經:“哦,一塊談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