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使勁兒捅了下妻子,江恰恰倒是當真覺得有些不對,她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表達出來,可齊清拼命對她使眼色,她沉默片刻後,隻能選擇和丈夫站在一邊,強笑著搭腔道:“是啊,他始於地產再牛,也比不上您鎮雄這邊財大氣粗。您都把價格叫到了八千五百萬,他再想競爭又能怎麼樣?數目再往上加,他怕是就拿不出來了。”
祁凱聽到他倆的聲音就生氣,但覺得他倆說的又確實有道理,心中晃動的天平在許久之後,終於朝著其中一邊傾斜過去。
不論怎麼樣,五寶山的地就在那裡,哪怕真的買貴了按照先前被喊到的價格賣出去,也比當場支付超過三千萬的違約金要劃算。且林驚蟄有可能真就是在詐他,有可能過幾個月政策一變,五寶山就跟當初的城北一樣,搖身變成了誰都想啃上一口的香饽饽。
他捏了捏拳,最終還是破釜沉舟地站了起來,朝那個一直靜靜等待在座位邊的交易員道:“辦交接吧。”
代高峰這次拍到了城北兩塊熱門地中的其中一塊,剩下的六塊地有四塊也都是落入燕市地產小聯盟的囊中(祁凱也是成員之一),這是一場打得十分漂亮的戰役,因此退場後,聯盟成員不論是否成交的紛紛都來道喜,拍賣場交易後臺,代高峰留下了自己帶來的負責人,同在現場的成員們喜氣洋洋建議:“今兒是個好日子,大伙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眾人紛紛贊同,林驚蟄也沒異議,眾人將目光落在站在林驚蟄身邊雖然交易成了另一塊地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悅的肖馳,肖馳對上林驚蟄偏頭遞來的戲謔眼神,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法進行太過親密的肢體結束,隻能用眼神捏了把那張不懷好意的小臉。
他聲音沉穩道:“可以。”
他平常不大參加這種活動,得到肯定回復的代高峰當即更高興了,立刻囑咐助理安排起來,恰遇上辦了半天手續都沒見到人的祁凱終於來到後臺,順嘴也叫他了一聲。
祁凱首先對上的卻是林驚蟄的眼睛,他沒搭理代高峰,隻面色陰鬱地朝林驚蟄走去,臉上帶著和眼神完全不符的虛假笑容:“林總,剛才真是得罪了,不過也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公司對於二號地的後續項目開發已經提前規劃好詳細的意向了,要不是這樣,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肯定不會搶您中意的東西。”
他笑得一臉抱歉,林驚蟄也表現得十分不好意思:“祁總您這是哪兒的話,大家在商言商,私下的交情本來就該跟工作區分開。您跟我道歉,我還不好意思呢,早知道開拍之前就應該問一下您的意見。您也是的,怎麼不提早跟咱們通個氣啊?我們始於也不是非要二號不可,要早知道您的意向,我當時就不抬那麼高價了,讓您在六千三百萬左右就成交多好。”
祁凱盯著他的表情,氣得恨不能給他一拳,偏偏還沒法從林驚蟄真摯的表情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他嘴角抽動:“這幾天忙,林總您也不說自己要參加拍賣,我怎麼知道您要來?加上最近聽說您公司正忙著招募員工抽不出身,我就沒去拜訪。”
“祁總您真是太客氣了,招募員工那算什麼大事兒?反正也沒什麼人來。我在公司闲著無聊才想著到招標會轉轉,材料就遞得晚了一些。”林驚蟄一臉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又突然眼含笑意地看著祁凱,“不過剛才進場的時候,祁總說等了我很久,我還當您早就知道我要來的消息呢,原來剛才說不知道是真的麼?”
祁凱差點被噎死,隻好笑笑,轉向旁邊提出邀請後一直沒得到回應的代高峰:“代叔,恭喜您了,本來那麼高興的事兒確實該當面敬您一杯。不過您看我這手續還沒辦好,也不知道得等多久……”
代高峰面上看不出什麼不快,隻笑著通情達理道:“理解理解,你忙你的,也不差這一頓。”
他同祁凱寒暄時,林驚蟄的眼睛便盯上了跟隨在他左右的齊清和江恰恰,臉上笑容紋絲不變:“齊總?您也在啊?最近還順利?”
因為先前各式從辦公場地到人員招募的糾葛,齊清在他面前顯得十分氣弱,尷尬伸出手來:“託您的福,都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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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卻好像沒看到那隻舉在半空的手,隻面帶笑容轉頭朝身邊相熟的人介紹:“大家認識一下,這位就是那位傳說中的齊清地產的齊總,相當有能力的一位才俊,大家應該都不陌生吧?”
齊清地產最近開出的高價薪酬確實非常轟動,同始於地產的恩怨從頭到尾也從未遮掩,眾人心中有數,聞言不禁側目。
正常來說,盟友之間的關系並不代表就站在同一陣營,大家脫離這層關系之外都是獨立的企業主,即便某位聯盟外的企業主同盟友有恩怨,大家表面上也都大多保持著相對的客氣和和諧。但正當眾人想要同齊清結識時,站在林驚蟄身邊一直沒表現出什麼情緒的肖馳卻突然有了動作——
面對齊清示好的眼神,他捏著珠子撥了兩顆,眉頭微皺,隻當做沒看到這人,轉開了頭去。
原本想要開口的眾人當即有志一同地閉了嘴。
肖馳和林驚蟄不同,他在這個小聯盟裡的地位一直都是特殊的。就連現在的組織人,名下企業規模最大的代高峰,平日裡也對他要格外的客氣一些,連帶著聯盟裡的其他成員們也都有樣學樣。例如他討厭煙味,聯盟正常的活動場合如無必要就絕對不會有人輕易抽煙,他明確表現出了對什麼人的厭惡,隻要不是跟祁凱似的雙方本有宿怨,大部分人臺面上都都會相對對那個人疏遠一些。
祁凱同他們就不是很融入,雖然這也有祁凱自己的原因,但在這樣的前提下,明顯隻是祁凱一個小跟班的齊清當然就更不夠看了。
氣氛在介紹完畢之後陷入尷尬的沉默,齊清本還想打招呼,一時更加的不安了。他默默收回那隻被林驚蟄忽視的手,恰逢祁凱已經跟代高峰告辭完畢轉身離開,帶著同樣面色青白的江恰恰,他趕忙追趕上對方的步伐。
心中為剛才被人忽視的場面無比不痛快,他努力咽下那口幾乎翻騰到喉嚨的悶氣,將它狠狠地再次憋回肚子裡:“祁總……”
祁凱方才跟林驚蟄一番機鋒,明顯略遜一籌,又因為對方話裡話外曖昧的態度越發不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他現在滿肚子火氣,又想到先前舉牌的是江恰恰,看到這對夫婦越發煩躁,聽到齊清的聲音,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滾!”
齊清愣了一下,腳步瞬間停了,站在原地目送他背影被交易員越帶越遠。
江恰恰原本跟在祁凱身後走出一段,見他沒跟上來立刻追反回來,有些焦急地去拉他袖子:“你幹嘛啊?人祁總都走了!”
這些天受的無數氣一瞬間全部湧現了出來,齊清眼睛都花了,被妻子拽著往前幾步,張嘴無意義地幹嘔了兩聲,卻什麼東西都沒吐出來。
江恰恰嚇了一跳,撲上去扶住他的身體:“你怎麼了?!”
心髒突然鑽出一股尖銳的劇痛,無比強烈,痛得齊清說不出話來,隻能抬手死死地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眼前黑了好幾秒,那陣疼痛才漸漸消散開。他如同參與了一項劇烈運動,額頭上已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江恰恰六神無主地為他擦汗:“你怎麼了?你沒事吧?齊清!你別嚇我!”
齊清半天才均勻下呼吸,他想要去感受那股疼痛的內容,但剛才的一切就如同錯覺,什麼蛛絲馬跡都沒被抓到。
當下也沒辦法想明白,齊清覺得很有可能是剛才被氣著了,偏偏對此又毫無辦法,隻能嘆了口氣,拍了拍妻子:“沒事兒,可能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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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進入夏季,燕市最熱的時候卻還沒到來,五月中下旬,氣溫恰恰適宜,林驚蟄下車時甚至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天色漸暗,燕市夜晚的熱鬧也拉開了序幕,這地方可比長青市好玩的選擇要多得多,代高峰深諳當中精髓,恰巧又因拿到地心裡高興,隻放言要讓大伙兒開開眼界,玩兒些不一樣的東西。
林驚蟄以往不太來參加這種應酬,代高峰帶他們到的這一片區域他也從未來過,望著那塊和普通夜總會霓虹閃爍沒有什麼不同的招牌,他有些興致缺缺。
這群中年男人們,成天除了吃喝之外就那點無聊的事兒了。
後背貼上個人,他回過頭,對上肖馳的視線,表情這才柔和下一些。代高峰安排他們坐了兩輛車,不知道為什麼老那麼篤定他倆要打起來,林驚蟄自己也挺無奈的,他其實對外解釋了幾次他和肖馳的關系並沒有那麼緊張,但聽到的人卻幾乎都不相信,隻露出充滿“我懂我懂”的心照不宣的笑臉。
代高峰在前頭領路,笑得一臉神秘:“這地方大伙兒肯定都沒來過吧?”
眾人紛紛附和,卻也明顯沒看出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甚至一路走進大堂和包廂,也不曾發現四下富麗堂皇的裝潢有比別的夜總會特別或者高端什麼的。
林驚蟄從桌上端了杯酒,順手用胳膊肘拐了旁邊一下,肖馳垂著眼一臉正經,手卻已經從下擺裡摸進他背後了。還捏來捏去,摸個不停,搞得林驚蟄又擔心被人發現又覺得痒,十分不像話!
肖馳接下他的胳膊肘,眼中流露出些許笑意,四下嘈雜,他見林驚蟄喝酒,想到上回對方喝醉後難過的模樣,便張嘴想讓對方少喝一點。
但話未出口,包廂的門卻被推了開,那名方才在大堂和代高峰說過幾句話的化著濃妝的中年女人滿臉帶笑地探頭進來,見大伙都在,立刻將門徹底推開,朝自己身後拍了拍手,跟隨她身後,便走進了一大串人。
看著這群進來的人,屋裡一眾等待的人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還是代高峰哈哈一笑,開口說了一聲:“怎麼樣?確實沒見過吧?
林驚蟄也看愣了,他本以為代高峰今天也跟往常似的會叫來一堆姑娘喝酒,誰知進來的卻是一列修長高挑的年輕男孩!
這群男孩看上去也都才二十來歲,膚色黑的黑白的白,唯一的共同特點就都長得不錯,氣質也是從陰柔到運動各有不同。
“這這這——”屋裡當即便有人有些受不了,“代總,您叫一群男孩子來幹嘛啊?”
代高峰哈哈大笑,帶人進來那中年女人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她朝後頭使了個眼色,那串年輕人們便領會地分散開來,坐在了這群客人左右。
林驚蟄身邊貼坐下來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短發男孩,他長得十分清秀,似乎有些羞澀,垂眼不敢直接與林驚蟄對視,睫毛微微顫動著端起了桌上的一個酒瓶,小聲同林驚蟄道:“我給您倒酒。”
他看著就像個學生,留著乖巧的學生頭,林驚蟄上輩子就知道有這種場合,但還是頭一次知道這個年代燕市就有了。他心中有些意外,便沒來得及躲開,隻是在對方倒酒的時候,感覺到側臉一束火辣辣的視線。
他轉回頭,肖馳正眉頭微皺地盯著他。
肖馳身邊也是個差不多風格的小孩,隻是膽子相對林驚蟄身邊這個大一些,性格也活潑,居然沒被肖馳的表情嚇住,還很是殷切地張羅著讓肖馳吃水果。
大庭廣眾之下,這小孩拿叉子戳了一個剔透的馬奶葡萄,一手託著,也不怕被人看見,笑眯眯道:“你嘗嘗這個……”
林驚蟄被膩得難受,忍不住轉開了視線,想想又有點沒來由的窩火,為這人和肖馳坐得明顯比他倆平常近的距離。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有病,他和肖馳算是什麼?充其量也就是個炮友的關系,大家明哲保身私底下來往而已,本來也沒打算將情分擺上臺面。既然如此,那就合則來不合則散,臺面上對方愛玩什麼,愛跟什麼人親近,本就不在相互約束的範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