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祁凱仿佛根本沒感受到代高峰的怒意,快步上前給了對方一個擁抱,這才將目光落在肖馳身上:“肖總也在啊?”
肖馳面不改色心不跳,隻平靜地點了點頭:“祁總。”
“不好意思啊,剛才車開得快了點,沒嚇到你吧?”祁凱面帶抱歉地湊近了,定定盯著他的眼睛。
肖馳笑了一聲與他對視:“怕什麼,你難不成還敢撞死我?”
祁凱被堵得嘴角一抽,短暫的勝利感頓時煙消雲散,他勉強笑了兩聲,轉開了頭:“哈哈哈哈。”
車裡因為這段暗潮洶湧的爭鋒寂靜了幾秒,隨後便爆發了又一輪的議論,從後頭的竊竊私語中,林驚蟄還真聽到了不少鎮雄地產和迅馳地產的恩怨。
林驚蟄還真認識祁凱,上輩子曾經有過幾面之緣,他對這家伙印象深刻,記憶中是個尤其囂張跋扈的主,聽說在外頭還做了挺大的生意,特別有錢,一度是林驚蟄那群狐朋狗友們最崇拜的偶像之一。
但這人大概層次很高,反正和林驚蟄的圈子是沒什麼交集的,林驚蟄對他的底細了解不多,不過九幾年的時候聽說他在外頭栽了個大跟頭,被家裡人使勁渾身解數送出國了,後來保他那人自己也出了點變故,總之沒讓他落得什麼好下場。此事當時讓跟林驚蟄混一塊的那群年輕人們很受震動,唏噓了很久,連日常作風都跟著收斂了。
可現在消息明顯有些不對,祁凱這會兒不是應該在在外省賺大錢的麼?怎麼那些公司老總都說他在群南出了事情,灰溜溜回的燕市?
不過這一世他和這人提前有了交集,始於地產那塊地王裡三分之二的土地就是從鎮雄手中拿到的。隻不過籤約當天祁凱的姿態很高,明顯看不上始於地產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全程隻有最後露了個面,其餘事項都是其他人出面和林驚蟄談的。
林驚蟄總聽他囂張,此時才真正直觀了解到這人囂張成了什麼樣。他心中搖頭,這種性格的人,也難怪上輩子會摔得那麼慘了。
不過眼下對方明顯餘威還在,祁凱繞到車門這邊的時候,車裡沸騰的議論聲一下便熄滅了。他登上車,站在車頭位置,雙手揣兜眯著眼掃了車裡一圈,目光落在了坐在第一排的林驚蟄身上,神情一變。
“喲,林總!”
林驚蟄無奈,隻好同他打招呼:“祁總,好久不見。”
“我倒是想吶,誰讓您貴人多忙,一直沒空呢。”祁凱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十庫巷那塊地您可把我坑苦了,二中路那塊地的合作咱倆總該談談了吧……”
他上前來,作勢要在林驚蟄身邊的空位坐下,誰知屁股還沒挨著位置呢,後背便被推了一把,推得他踉踉跄跄差點摔倒在走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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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凱瞪大眼,想來是沒想到有人竟敢這樣對他,扶著旁邊人的肩膀站直後神情一變轉頭就要罵,卻不料看到了一張預料之外的面孔。
他張了張嘴,心中萬般不爽,卻無法直接發作,咬咬牙道:“肖總,您這是……?”
肖馳自顧自將皮衣抖開搭在了膝蓋上,然後將盤在手腕上的佛珠解了下來,好像才看到他似的,神情有些吃驚:“祁總,您怎麼了?”
這明顯是在故意跟自己過不去啊!祁凱盯著肖馳的神情,深呼吸兩下,卻也不想就這麼離開,勉強維系著鎮定開口道:“肖總您要不朝後頭挪挪?這兒還有不少空位呢,我和林總有點生意要談……”
城北新商圈規劃公布之後,他失去十庫巷,元氣大傷,卻又不能不振作,便盯上了商圈地塊當中位置及其不錯的三角地。隻是林驚蟄這人年紀不大,手段卻高,滑溜得像是條魚,他逮了好幾回都沒能逮著,隻能一直看著對方裝傻充愣無從下手。好容易抓著這次機會,他哪怕用盡各種手段威逼利誘呢,也非得把那塊注定前景不凡的好地給拿下來。
畢竟他現在雖然倒霉了,老爺子的面子卻還在,搬出老爺子來,他就不信林驚蟄還敢直接撕破臉。
他已經把話說得很客氣了,肖馳卻一點面子也不給,聽完他的請求,仍勞神在在坐著,屁股仍不挪窩:“祁總您記錯了吧?林總來前已經跟我約好了。”
他說罷側首朝林驚蟄看了一眼,林驚蟄趕忙配合做出了親密的模樣,挨近肖馳朝祁凱道:“是啊,祁總您要談的事情,咱們不如到長青再說吧。”
祁凱心有不甘,但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眾目睽睽之下,他還真撕不下臉來。因此隻好強撐著氣勢,充滿威脅地點了點頭,坐在了後頭。
林驚蟄松了口氣,放開搭在肖馳肩上的胳膊,輕聲道:“謝了。”
要是沒有肖馳解圍,今天這個難關勢必就不好過了,祁凱這人能躲卻不能直接得罪,他要是非賴在這,哪怕鄧麥已經坐在這了,也得被趕開。
肖馳在他胳膊揮動的時候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他強作鎮定地任由那條纖細的胳膊離開,忍住去拉住對方手的動作,沉聲回答:“應該的。”
這就是同壕戰友啊!
林驚蟄看肖馳終於順眼了,不論之前有過什麼不快,交情果然都是打出來的啊!
他因此摒除了心中原本的固有觀念。其實認真說來肖馳這個人也不錯,雖然脾氣古古怪怪的,但正事上卻十分可靠。對方願意為了幫自己解圍直接跟祁凱槓上,這證明肯定也是將自己當做朋友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大家現在還有合作,能跟肖馳緩和關系,絕對是利大於弊的。
以前的事情就讓他隨風而去吧!
車上考察團的招待員開始分發到達長青市之後大家的酒店房間鑰匙,長青的環境比較艱難,沒有什麼豪華大酒店,隻有市委招待所,每人一間,為了區別鑰匙,上頭都掛上了不同顏色的彩圈。
林驚蟄正琢磨自己要忘卻舊怨,接下來後隨手朝兜裡一塞,便同肖馳討論起三角地的規劃開發來。
肖馳雖然話少些,但講話時目光絕對都緊緊地盯著林驚蟄,眼神還十分認真。跳出了固有偏見後,林驚蟄覺得這人還是挺有禮貌的,至少態度都很莊重。而且思路清晰,偶爾出口的幾句話都能點上重點,是個在商業領域裡非常出色的有眼光的好對手。
他因此豁達地想,不就是兩個大男人親了一口嘛!年輕男孩紙們玩得開的比這個過分多了,寢室裡白白胖胖的呂小江還會被摸胸呢!他和肖馳親個嘴算什麼!還過去那麼久了,自己一直惦記著看起來也很小肚雞腸,肖馳肯定忘記了!
車一路駛上國道,林驚蟄上車就愛打瞌睡,說得累了,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坐在他身邊的肖馳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生怕肩膀上輕輕擱著的那顆腦袋滑下去。
他盯著林驚蟄睡著時因為肌肉松弛微微張開的嘴,兩顆潔白整齊的牙齒並粉紅色的舌尖在裡頭若隱若現。
怎麼辦!想摸摸!會不會摸醒他啊?
還有!膝蓋上搭著的那件皮衣真的好熱!!
第四十章
燕市到長青雖然是兩隔壁, 路上卻要開六個小時的車, 一路上開開停停偶爾休息, 清晨出的發,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這麼一來林驚蟄倒是理解了在這裡住一晚的用意。上一世高速通車後他來過長青一次,當時路程也就是燕市外環開到內環那些高架加起來的距離, 上午到達後吃個飯辦點事下午還能悠哉悠哉地回去,可想而知這條高速為這座城市的發展貢獻了多麼可觀的力量。
彼時長青省的省會長青市已經規劃成了一個相當現代化的城市,隨處可見林立的高樓和生活富足的人民, 隻是因為早期為了發展經濟開設了太多工廠, 空氣有點差而已。
但這絲毫不影響長青飆升的房價,畢竟這裡距離燕市實在是太近了。後世燕市一房難求, 入籍標準高不可攀,林驚蟄這樣收入高的還好些, 公司部門裡他的一些下屬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為了能在燕市站穩腳跟,沒有房的年輕人們簡直是各出奇招, 燕市買不了,甚至退而求其次安家在臨近的其他城市。林驚蟄的第一任助理的婚房就買在長青,還是長青相對比較貴的地段, 林驚蟄記得還挺清楚, 因為當時他還借給了這位助理五十萬,對方非常感激,新婚後和妻子一起邀請林驚蟄到家吃過一頓飯。
但現在,這座城市還並未修養出未來的氣質,雖然是個省會, 還是臨近燕市的省會,它的城市建設卻連群南都不如。就連城市發展中最為重要的馬路,長青這裡的也是坑坑窪窪的,市政接待隊伍登車後充當起了旅遊團導遊,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車窗外一輛轟轟作響開過去的大貨車:“沒辦法,開發區在建設,每天都有新工廠,北松(臨近一個縣)的煤礦產量又高,一批批朝外拉,剛修的路就給他們壓爛了。”
他這麼解釋著,語氣卻分明很自豪,礦產資源豐富算得上是長青現在最大的一個特點,也是長青脫貧致富的關鍵。
考察活動是報備過的,一次性那麼多燕市的著名地產商人集體來到長青,這樣的活動很受省裡重視。亟待改造的長青市給予了這群客人相當高的接待規格,飯局活動當然不會少。
車在城區裡沿著主幹路繞了一大圈,介紹完城市的基本狀況,天色漸暗後,就緩緩駛向了長青市目前最繁華的商業區裡。
礦產之類的資源在十年前便吸引來了大批的淘金者,早前八十年代時長青就開始因為煤礦塵土飛揚了。因此這座發展得不怎麼快速的城市仍有紙醉金迷的一隅,入夜起就閃爍起了與坑窪路面和低矮民房截然不同的絢爛的霓虹燈。
長青飯店裡,長青市的領導班子裡負責經濟的幾乎全員到場,擺開了一桌多達二十人位的圓桌。
林驚蟄下午在車上睡了一覺,精神頭不錯。他和肖馳一路挨坐著,到下車前,兩人差不多已經把三角地的開發範圍談妥當了,這也是最讓他高興的一點。
後世迅馳地產可是非常牛的,開發的樓盤幾乎都是面向著中高端以上的受眾,林驚蟄當初為買房了解過不少,和迅馳沾邊的樓盤往往價格都要高一些,就像請來明星代言一樣,已經有了自己的口碑和品牌效應。
究其原因,迅馳別具一格的專業建築線功不可沒,迅馳出來的房子,周邊設施先不說,質量肯定無須懷疑。當代房地產還處於起步階段,市場雜亂無章,大部分開發商所採用的開發手段都是圈地之後找人外包,合作模式一本萬利。為了搶到項目,很多建築公司會用優厚的條件競爭,比如項目結束後再結清建築款之類的,可以說直接將開發商所需要承受的風險和經濟壓力扛走了一多半,甲方隻需坐等收錢。但從來與風險與優厚並重,這些外包建築商能力如此競爭激烈,卻往往質量良莠不齊,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實際意義上的開發資質。當然,優秀的建築公司同樣存在著,但此時的林驚蟄初涉地產行業,根本沒有辦法從一堆魚目裡辨認出珍珠。萬一挑選失敗,後患絕對無窮,為了錢,這些人簡直膽大包天,就連樓體裡的鋼筋都敢大批克扣。
這也是後世很多“豆腐渣工程”出現的一大原因。
三角地那幢樓少說要蓋上幾十層,林驚蟄可不敢拿安全開玩笑,後世那附近又是挖地鐵又是建高架的,萬一樓被一輛渣土車從門口開過去的動靜震倒,他這個什麼始於地產應該也就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
因此解決完心腹大患,他尤其愉悅,同肖馳的心結好像就這麼一筆勾銷了,就連吃飯時都挨坐在一起。
祁凱一路找了不少次機會想要同他談三角地的合作,但一直都沒能成功,態度明顯有些不爽了,坐在桌的另一邊投來的目光不善而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