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直睜著,即使酸痛也不敢眨一下,終於門動了一下,緩緩從裡面打開。
何星煦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著那個出現在門後推著輪椅的女子,歲月仿佛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溫柔如水的眉眼,一頭柔順的烏發挽在身後,因為瘦弱生病臉色蒼白憔悴,雖然和墓碑上鮮活明豔的女子有區別,可何星煦還是一眼認出這是霍恩夫人。
是他的生母。
何星煦差點沒忍住立刻衝出去,卻又生生止住自己的念頭,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和聞女士的關系。
聞女士也不記得他。
反而聞女士此刻的戶籍落在徐家,徐父一旦察覺到,可能會帶著聞女士遠離這裡。
即使到時候能找到聞女士,耽擱的這段時間,他不確定徐父喪心病狂到會不會對聞女士做什麼。
他沒有證據,但羿元帥有。
聞女士和羿元帥的合照、全家福,他出生時和父母的視頻也有,聞女士和霍恩姐弟單獨拍的。
何星煦在這一刻,幾乎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星際,立刻把羿元帥帶過來,把人搶回去。
第62章
酆淵一直陪何星煦站在門口,他看著對方按在門上的手指從攤開到慢慢攥緊。
白皙的指骨因為用力泛白。
他不用詢問,已然知道答案。
那位聞女士當真是故去三十年的霍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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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受到何星煦此刻克制的痛苦,眼看何星煦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他抬起手覆蓋住他的手,將對方的手指一根根撫平,攥著,不肯讓他再自虐。
何星煦沒舍得移開視線,但酆淵此刻的安撫,顯然讓他逐漸冷靜。
他的呼吸從急促變得平穩,眼底泛著的淚意慢慢褪了回去。
直到徐父把食盒送到不得不再次回去,何星煦看不到兩人同框,才覺得憋悶的胸口有新鮮的空氣湧進來,讓他足夠呼吸。
聞女士重新合上門,何星煦才抿著唇垂下頭。
酆淵上前攬上他的肩膀,輕輕捏了捏:“這是好事不是嗎?我們提前知道霍恩夫人還活著,他們已經做不了什麼。”
何星煦把自己剛剛急迫的想法和擔心說了。
酆淵點頭:“是要立刻聯系羿元帥,不過……你要不要在回去前和霍恩夫人見一面?”
何星煦意外抬頭:“可……會不會打草驚蛇?”
徐家父子顯然將聞女士看得很嚴,就住在隔壁,他去對面敲門,徐父徐金肯定會發現他在這裡。
酆淵笑笑:“我有辦法。更何況,你不想見見她嗎?和她見一面拍張照片?你和霍恩公爵這麼像,雖然她不記得你,但不一定會忘記霍恩公爵。”
霍恩夫人最重要的人隻有三個,一個是霍恩公爵,再就是羿元帥和她的孩子。
年幼時的何星煦與現在模樣不同,但他長得像霍恩。
同時也是試探一下,霍恩夫人對這張臉有沒有印象。
何星煦自然是想先見生母一面的,他雖然還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他和生母怎麼會一起穿到這裡。
想起羿元帥最後找到的那件血衣,他猜測,可能是當年生母為了救他,強行用霍恩家族的血脈做了什麼。
何星煦和酆淵一直等到徐父出門,以鎮上幾個老板的名義打電話給酒店前臺,說是找徐金。
沒多久,徐金匆匆出了門。
何星煦則是同時打開房門,敲響對面聞女士的房門。
沒多久,聞女士一臉疲憊出現,她這幾天一直睡不好。
尤其是昨天在席上被徐父逼婚的事,她內心自責又茫然,自責是徐父對她這麼好,可她卻又不想答應,仿佛有什麼隱隱在告訴她,一旦應下,她會後悔。
一邊是救命之恩,另一邊卻是毫無緣由的堅持……
這兩種情緒折磨著她,讓她毫無睡意。
打開門的一瞬間,她以為又是徐父,亦或者是徐金。
可抬眼看去,卻是完全陌生又隱隱有些眼熟的一張臉。
對方很年輕,像是剛成年的模樣,眉宇間還帶著剛褪去的青澀,此刻望著她,雙眼帶著泛紅的血絲,隱隱噙著淚光。
明明是記憶裡沒有的一張臉,可一個照面卻讓她忍不住心裡難受起來。
“你……是誰?”她下意識想問他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可她不認識對方,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吞了回去。
何星煦已經收斂好情緒,面露歉意:“抱歉,我可能認錯人了……我住在對面,剛剛看到女士你開門。你長得很像……我的亡母。”
聞思柔一顆心瞬間軟下來:“抱歉。你還好嗎?”
何星煦露出一個帶著淚光的笑:“亡母在我滿月的時候就不在了。她離開的時候和女士很像……我沒想到是世上會有這麼像的人,這才冒昧打擾了。”
聞思柔本就對這個年輕人印象極好,此刻聽對方這麼說,更是生出一股無限的憐惜之情。
明明應該是警惕的,可就是莫名心軟,她讓開身,讓何星煦進門。
何星煦隨即關上門。
同時,沒到半分鍾,一臉鬱悶的徐金從電梯裡出來,皺著眉到了門口,看了看聞女士的房間,想到父親說阿姨身體不適,還是沒去打擾。
房間裡,何星煦望著操控輪椅幫他倒水的聞思柔,接替過來。
卻沒落座,他時間不多,盡快速戰速決。
他拿出手機,眼神帶著期待與濡慕,仿佛要透過她看到自己的亡母:“之所以冒昧過來,是想拜託女士一件事……我能和你合照一張嗎?”說到這,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黯淡,“我剛滿月生母就不在了,我還沒有一張長大後和她的合影。”
聞思柔握著水杯的手怔了下,如果是別人,她甚至不會讓人進門。
可望著這個第一眼就覺得很有好感的年輕人,她察覺到他提出這個要求時的忐忑,鬼使神差答應下來:“好啊。”
何星煦原本以為很大可能會被拒絕,沒想到對方會同意。
他抬起眼,差點沒忍住就這麼說出來。
聞思柔心頭酸澀,莫名也被對方這眼神看得難過,主動攤開手索要手機。
等何星煦蹲下身挨著輪椅旁,和聞女士拍了一張合照。
看著裡面如同姐弟的男女,聞女士仿佛腦子裡疼了一下,莫名覺得這畫面有些熟悉……
她下意識閉上眼偏了一下頭。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何星煦一直注意著她的反應,著急問出聲。
聞思柔搖搖頭:“我沒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也覺得你長得很眼熟。”
但對方這麼年輕,她應該沒見過對方才對。
何星煦愣住,隨即眼底有亮色攢動:“是嗎?你看著我這張臉還能想起什麼嗎?”
聞思柔還真的認真看了好幾眼,最終搖搖頭。
何星煦怕被聞女士誤會他是壞人,最終依依不舍還是起身,聽到外面酆淵敲門的提醒,他最後看了一眼聞女士:“我會再來看您的。”
說著,朝她鞠了一躬,拉開門,匆匆進了對面的房間。
聞思柔愣住,望著突然又合上的房門,不知為何,心裡竟是空落落的。
何星煦和酆淵回到房間,他打開那張合照,眼圈和鼻頭都是紅的,酆淵看得心口絲絲縷縷泛著疼,卻沒敢再提。
怕把人真的惹哭。
何星煦和酆淵沒多久戴上棒球帽換了身衣服,沒有退房,回了村裡。
兩人和何外公說了一聲,沒耽擱,拿著手機匆匆回了星際。
到莊園書房時,外面天是黑的,這時候星際還是半夜。
四周萬籟俱靜,何星煦往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還是這一天過得太過跌宕起伏,他心頭和手腳都在無意識發慌。
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和羿元帥提及這件事。
酆淵看出他的異樣,幹脆將他按坐在椅子上:“羿元帥那邊我們過去,他也要和我們來這裡,不如讓他帶著東西過來就好。”
他是真的怕到時候在元帥府,父子兩個誰都控制不住情緒。
何星煦也怕羿元帥如果知道真相,到時候也會慌,到時候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不如先不告訴他讓他過來一趟。
於是,大半夜的,羿元帥剛從軍部回到家要睡下,手環響了一下,意外是陛下發來的。
羿元帥整個人瞬間清醒:【金寶兒回來了?】
他家阿煦回來了啊,果然是想他這個父親了,這才沒兩天就回來看他了!
酆淵:【我們在那邊看到一對分開很多年的母子團聚,星煦想他生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