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遞到第三份,抬眼卻沒看到人,往下一瞧,對上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很瘦個頭很小,不合身的衣服空蕩蕩的。
頭發梳得很整齊,身上臉上有不少髒汙,仰著頭露出的眼很大。一隻小手緊張捏著衣角,另外一隻手努力把兩個銀幣放在旁邊的收錢盒裡,露出一個緊張的笑,生怕因為她身上太髒不賣給她。
何星煦隻怔愣一瞬,隨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探身往前一些,將油紙袋遞到小姑娘面前:“小朋友,這是你的羊肉串,歡迎下次光臨……”
溫柔的聲音和煦的笑容,仿佛能拂開小姑娘面上的緊張,她忍不住也回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心翼翼接過來寶貝一樣護在懷裡,重重點頭應了下,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這才轉身跑出去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又回頭朝何星煦鞠了一躬。不知是回應先前的歡迎下次光臨還是感謝何星煦肯賣羊肉串給她。
何星煦望著那緊緊抱緊雙臂護著羊肉串,如同百靈鳥一般扎進夜色裡的小姑娘,心頭莫名發緊,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他很快回神,將最後一份羊肉串遞給客人,看向還排在那裡不肯離開面露期待的幾人:“抱歉,已經售罄,明天還是這個時間繼續擺攤。”
開始售賣前,何星煦已經算好人數,也和排隊的人說了。隻是這幾人不死心,想著萬一能多出一份,依然固執排在這裡,如今聽到真的一份不剩,隻能嗅著空氣中的味道離開。
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猶不死心,探頭探腦瞧瞧是不是真的。
最後羨慕看了眼芮希離開的方向,嘟囔一句有命買沒命吃什麼的,這才不甘心轉身離開。
男子聲音壓得很低,何星煦和馬洛並沒聽見他說了什麼。
何星煦退出直播間,兩人收拾妥當小吃攤,推著回去了。
等二人心情不錯披星戴月到家,先經過馬洛的飛船前,意外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馬洛正推著小吃攤走,打算先給何先生推過去他再回來。已經走過去,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停下,回頭一看,看清真的不是錯覺:“你、你怎麼在這裡?”
他不是回去了嗎?難道大晚上想起來還沒付錢,回來付飯前藥錢?
何星煦已經走出去幾步,聽到動靜回頭,對上酆曜藏在昏暗光下的影子,疑惑不解:“酆科長?”
酆曜摸著鼻子從陰影裡走出,仔細瞧能發現他動作僵硬,神態很不自在。
Advertisement
沒辦法,任誰此刻正處在帝國權勢最高的某位陛下視線下,也會覺得如芒在背謹小慎微。偏偏他覺得今晚過得恍恍惚惚,很不對勁。
先是說好要在禁地替陛下等人,結果因為看何先生直播看忘了時間。後來更是誤點視頻被陛下抓包,繼而就是陛下被何先生烤羊肉串的視頻吸引,讓他一遍遍重復播放幾十次。
酆曜這會兒不僅能把那段兩三分鍾的視頻倒背如流,甚至烤制的手法也掌握的爐火純青,他現在上手烤,保證和何先生一模一樣。
本來看幾十遍視頻就算了,陛下終於看完後卻讓他以後不用守在禁地,接下來三天待在何先生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不僅如此,陛下還讓他全程開著視頻通話,隻是用的單項模式,隻能陛下看到他聽到他,他這邊完全察覺不到陛下的存在。
酆曜當時聽到這道命令,覺得匪夷所思。第一個念頭就是,陛下莫非等著等著,把自己等變_態了?
第二個念頭就是,難道……何先生就是陛下要找的人?
隻有這個猜測才能說通陛下古怪的反應。
偏偏他也不敢問,等按照命令走回來的時候,酆曜又把這個念頭否決了。
陛下是從三年前失蹤回來開始讓人守在這處禁地,當時就說過要等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三年過去,怎麼算對方也二十來歲。
他替何先生辦過戶籍,對方十八歲,怎麼看年紀都不相符。
當然,也可能是何先生把自己的年齡往小了報。
酆曜頭腦風暴各種猜測在腦子裡亂成一團時,何星煦和馬洛奇怪走過來。他勉強笑了笑,捂著胸口咳嗽一下:“先前以為病好了,結果回去發現身體還是不舒服,就想著繼續在這裡修養兩天。不知道方便嗎?何先生放心,我可以先付賬。”
何星煦瞧著酆曜臉色,離近些能看清對方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眼神發虛、面容泛白、身體緊繃,的確像是很不舒服的樣子。
何星煦看向馬洛:“你這邊方便嗎?”
酆曜要住在這,自然需要詢問馬洛的意見。
馬洛無所謂,能替何先生多賺一筆錢,何樂而不為。
三人商議好之後,何星煦讓馬洛休息,他自己推著小吃攤回去就行。
誰知不等馬洛開口,酆曜立刻迎上來,很是熱情道:“我來吧,何先生救了我,我本來就說要報答救命之恩……”
何星煦怎麼好讓一個病患幫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就這麼一段路。馬洛,時間不早了,你和酆科長早些休息吧。”
說罷,古怪看了眼太過熱情的酆曜,怎麼覺得今晚回來之後對方怪怪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馬洛如果是以前肯定要送何先生回去,但這會兒狐疑攔住酆曜。等看到何先生回到飛船進去,這才上下打量:“酆科長,你幹什麼這麼熱情?大晚上的,你一個傷患非要送何先生,怎麼瞧都不對勁。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酆曜眼皮子一跳,睨著馬洛氣笑了,汙蔑,還是當著陛下汙蔑他:“你瞎說什麼,我是為了報恩。”
“白日裡你離開的時候怎麼不說報恩?這會兒想起來了?你不會……”馬洛壓根不信,眯著眼上下掃視一圈,“你不會看上何先生,想強取豪奪吧?我告訴你,死心吧!”
酆曜:“!!!”瞎說什麼呢?陛下可還看著呢!
萬一何先生真的是陛下找的人,馬洛這麼說,讓陛下怎麼看他?
馬洛:“你看你心虛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有我在,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是不存在的,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想都不要想。”
酆曜抿著唇,木著一張臉:“你、想、多、了。”要不是陛下在這裡,他真的想晃著眼前這大塊頭的肩膀,把他腦袋裡的水全晃出來,你特麼要死別拖著我。
馬洛卻是認定酆曜心思不純,撞開他的肩膀回到房間,徑直去洗漱後往大床上一躺。至於某些居心叵測的人,誰管他,睡地板去吧!
酆曜站在外面,冷風一吹,壓低聲音解釋:“陛下,屬下絕對沒這個心思。”
對面沒有任何聲響,酆曜確定陛下是聽到了。
想起什麼,酆曜又解釋一句:“救命之恩的事,屬下也能解釋。”
先前怕陛下覺得他能被人暗算到丟份,如今也顧不得別的,隻能把有人想將他這個酆家人除掉接二連三偷襲他,但絕對沒有泄露禁地。
對面,一直沉默的陛下終於開了口,聲音聽不出起伏:“告訴你大哥,派人前往荒星,解決這件事。”
酆曜松口氣:“是。”
先前想自己解決,可如今事關何先生安全,那就不能任危險繼續存在。
同時一直繃著的神經松懈下來,今晚這關……算是過了吧?
就在酆曜這口氣松到一半的時候,不遠處何星煦所在的飛船裡,突然傳出嗷嗚嗷嗚的聲響。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穿透力強,還是隱約聽到了。
酆曜還沒如何,一直話少的陛下再次出了聲:“這是什麼聲音?”
酆曜沒敢隱瞞:“應該是何先生養的小狗崽,聽說是從林子帶回來養的,很得何先生喜歡……”
隨著酆曜越說四周越靜,一陣冷風吹過來,酆曜總覺得渾身冷飕飕的,像是溫度陡降好幾度。
何星煦晚上抱著熱乎乎的小狗崽睡的,一覺睡到天亮。
醒來時心情很好,隻是等打開飛船的門看到房門外的場景,下意識覺得開錯了門。他重新退回去,又重新打開一次,結果眼前的場景沒變,依然是摞得如同小山一樣的異獸。
兩隻異獸豬、三隻異獸咩、四隻異獸鳥,還有幾隻個頭小綁著腿還在撲騰的普通野雞。
何星煦抱著小狗崽抬起頭望了望天,是他今天醒來的姿勢不對嗎?怎麼好端端的天降食材?
馬洛剛把鍋架好,聽到動靜探出頭,看到何星煦連忙跑來:“何先生你醒了?”等順著他的視線落在那些異獸上,表情也抽搐扭曲一下,總覺得那位酆科長瘋了。
“這些都是那位酆科長獵的,說是你救了他,他隻是付飯前藥錢過不去,所以決定為何先生做點什麼。”結果大半夜不睡跑去獵了這麼多異獸,他醒來的時候也嚇一跳。
何星煦終於回神:“他人呢?”
馬洛表情更古怪了:“他繼續去狩獵了。”總覺得對方打算接下來幾天把林子裡的異獸都嚯嚯了。
何星煦:“……”大哥,獵這麼多,問題是他和馬洛就兩雙手,怎麼忙的過來?
酆曜扛著一隻異獸豬回來時,一眼看到何星煦站在一堆異獸前,雙手環胸,神色復雜望著他的方向。
酆曜腳下頓住,下一刻心虛轉開視線。順便很有心機調整角度,能讓陛下看得更清楚前方的身影,意圖減少陛下的怒意。雖然他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陛下怎麼生氣了,明明隔了一個手環,並沒有面對面,他就是感覺到危險。
所以天不亮他就跑去狩獵異獸,意圖多獵點食材多和何先生接觸。
陛下多看幾眼何先生,是不是就不生氣了?再不然,看到何先生親手做美食的畫面,怎麼著也能轉移注意力?
酆曜誤打誤撞還真辦到了,此刻何星煦站著的地方,完全被籠罩在視角能窺見範圍內。漆黑一如往常的寢殿裡,趴在那裡再次維持不住人形的酆淵望著前方晴朗的天空下,身形颀長削瘦的人站在一堆異獸前,愈發襯得年輕人眉眼精致,環在胸前露出的一隻手,輕輕搭在手臂上,完整露了出來。
即使從昨晚開始到現在,這雙手他已經看到無數次,可其餘幾十次都是在視頻裡,而這一次清晰而又鮮活暴露在眼前。
在這一刻,酆淵終於確認,真的是他。
何星煦看著越來越靠近的酆曜,心情復雜,一直等對方磨磨蹭蹭到了近前,抱著一隻小狗崽湊到他眼前。
酆曜動作很輕把異獸豬放下,看到近在咫尺的小狗崽,如果是以前,他還會一本正經抬手摸一摸,此刻維持著鎮定自若,疑惑不解:“何先生,怎麼了?”
按理說看到這麼多異獸,不應該很開心才對嗎?
何星煦無奈,又把小幅度掙扎想重新縮回主人懷裡的小狗崽往前遞了遞:“喏,實際上真正救了酆科長的是它。如果酆科長要報答,就多給它買點它能喝的營養劑就好,當時是它嗅到你出事才拖著我們去救你的。”
前兩天對方養傷的時候也沒見行為這麼……奇奇怪怪的啊?
酆曜對上小狗崽湿漉漉無辜的狗眼,定定瞧著,靈光一閃。突然明白陛下為什麼昨晚莫名其妙不高興了,不會就是因為這隻狗崽子吧?
對了對了,肯定是因為這樣。
他就是提了何先生養了一隻小狗崽還很喜歡之後感覺到不對勁的,也是,如果何先生真的是陛下要找的人,陛下這麼在意對方,怎麼可能容忍對方身邊已經有別的狗子存在?
於是,酆曜朝著何星煦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容,拿出他這輩子最大的誠意:“這樣啊,沒想到救了我的是它,既然如此,何先生肯割愛讓我帶它回去好吃好喝報答嗎?”
乍然聽到這麼一句的何星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