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電話被掛斷,屏幕熄滅,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池非嶼整個人沉入濃稠的黑暗之中,被蒼白死寂包圍。
這時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有影子在窗邊一閃而過,然後窗子邊緣就冒出一個小鼓包。
池非嶼勾起唇角,瞥了眼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某人,調侃道:“別躲了,尾巴露出來了。”
小鼓包的影子一僵,然後謝景辭裹著毛毯從旁邊走出來,他訕訕地笑著,“天這麼黑,你怎麼看到我的。”
池非嶼笑而不語。
深海沒有光線能夠照入,但人魚能在深海中來去自如,自然擁有一定的夜視能力,謝景辭的小動作在他眼裡根本無所遁形。
謝景辭尷尬地輕咳一聲,他走到池非嶼身旁,明知故問,“你大晚上睡不著跑出來看風景?”
池非嶼抬起小臂擱在欄杆上,掃了眼連綿的高山,他並未避諱,語氣淡淡,“出來處理糟心事。”
“那……處理好了嗎?”
池非嶼收回目光,模稜兩可地回答,“差不多。”
謝景辭哦了一聲,學著池非嶼將胳膊搭在欄杆上,他低著頭,手指扣著扶手的縫隙,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池非嶼輕笑一聲,問道:“擔心我?”
謝景辭:“是有點,畢竟你和傅淵襲原本關系很好,不是嗎?”
“關系好?”
池非嶼重復輕念這句話,他微不可聞地嘆息,嗓音帶著些許懷念,“或許吧,大概在我八歲時,我們便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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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辭豎起耳朵聽,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池非嶼是不是要向他傾訴了?快要知道隱藏劇情,想想還有點激動。
池非嶼扭頭便看見謝景辭亮晶晶的眼睛,他勾起唇角,抬手揉了下謝景辭的腦袋,開口道:“回去了。”
謝景辭:“啊!?怎麼就回去了,後面呢,你又說話說一半!”
他瞪著池非嶼,眼神充滿控訴。
“我說完了。”池非嶼目光下移,看著謝景辭的腳踝,問道:“你是木頭嗎?被蚊子咬五六個包,還站在這跟我說話。”
被池非嶼這麼一說,謝景辭感覺腳踝痒痒的,他彎腰一摸,果然摸到好幾個包,咬他的蚊子技術挺不錯的,他到現在還沒感覺到痒,但明天肯定不好受。
謝景辭咋咋唬唬地跑回房間,拿出花露水救急。
池非嶼慢慢悠悠地走進來,反手將陽臺的門關上,他掃了眼牆上的時鍾,“凌晨兩點,回去睡覺。”
謝景辭哪睡得著,腦子都在想後面的事,心底跟貓撓似的,可偏偏池非嶼根本沒有繼續說的意思。
他盯著池非嶼的床,在心底扎對方小人。
盡會吊人胃口的家伙!
不過今晚睡不著的不止是謝景辭。
傅淵襲被人擒住雙手,雙目通紅地盯著闖入家門的不速之客,他想開口,紗布佔據他的口腔,再怎麼費力也隻能發出嗚嗚聲。
為首的高大男人衝渝淺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渝小姐,麻煩您跟我們走。”
渝淺溪交握在身前的手收緊,她望向目眦欲裂的傅淵襲,雙腳像被定在原地。
男人加重語氣,“下一次來的,就不一定是我們了。”
渝淺溪身子搖晃,她快步走到男人身邊,撇過頭不忍再看傅淵襲。
男人掃了眼傅淵襲,再次開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請您將他這段記憶抹消。”
第60章
渝淺溪貝齒咬緊下唇,她沉默著走到傅淵襲身邊,輕緩的歌聲響起,歌聲帶著絲絲顫抖,在傅淵襲昏迷的那一刻,渝淺溪的指甲嵌入掌心。
她的面色明顯蒼白許多,但當她抬眸望向男人,眼神變得銳利,“放下他,池非嶼不可能對他動手。”
即使現在,人魚族內也存在著階級,而池非嶼所在的家族在以往被稱為皇族,雖然如今皇權所剩無幾,但獨屬於繼承者的護衛隊保留了下來。
這一支隊伍不過寥寥數十人,全部由鮫人組成,且隻聽命於池非嶼一人。
渝淺溪聽說之前這支隊伍在池非嶼父親手中,但不知怎麼,池非嶼直接越過他父親這一任繼承人,將權力牢牢握在自己手裡。
也是因此,她才會向池非嶼提出合作,對方有與族中勢力打擂臺的資本。
渝淺溪與男人對視,心底有些沒底,面對一群經過訓練的鮫人,她也沒把握壓制對方。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渝淺溪,他打了個手勢,傅淵襲被安置在沙發上。
一群人就像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
但夜晚並沒有就此寧靜,不知過了多久窗戶再一次被打開,池塘洲一躍而下,他穿著一襲黑衣,略微凌亂的發絲顯得他風塵僕僕。
池塘洲看著一片狼藉的的房間,眼底劃過一絲暗色。
來遲一步嗎?
和熟悉自己的家伙交手,真是處處受制。
池塘洲踱步走到沙發邊,看著在睡夢中也緊皺眉頭的傅淵襲,他抬手點在傅淵襲的眉心。
“本以為你是想跟非嶼爭,原來是真的喜歡上了……”
池塘洲垂下眼簾,望著傅淵襲的睡顏,雙眸微微失神,他的聲音很輕,好像下一刻就會消散在風中。
“那可不行,你死了,她會傷心的。”
提起那個她字,池塘洲的眼神陡然溫柔許多,像是一汪盛滿水的清泉,蕩漾著似乎隨時都會溢出。
他不知想到什麼,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不同於以往的真正的笑容,但很快這一抹笑容就消失無蹤。
池塘洲收回手,掃了眼混亂的地面,似是無奈地輕嘆一聲,“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
謝景辭在床上折騰到凌晨四五點才睡著,不出意外,他醒晚了。
不過這次出遊沒有固定的計劃,幾天的時間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隻要在發車前趕回來就行。
所以謝景辭一路睡到一兩點也沒人叫他。
謝景辭從床上爬起來,他睡多了,這會兒腦子還懵懵的,他揉揉眼睛,望了眼隔壁床,池非嶼果然又不在。
經過昨天一系列意外,謝景辭對池非嶼的要求已經降低到別和男主打起來就好,其他的愛咋咋地吧。
他在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問了下池非嶼人在哪,然後踩著拖鞋去洗漱。
等他洗完臉,房間的門被推開,池非嶼帶著墨鏡從外面走進來。
謝景辭見對方兩手空空,問道:“你沒買飯嗎?”
池非嶼回答,“沒,其他人好像在做戶外燒烤,你沒收到消息嗎?”
謝景辭聞言,撈過手機,剛剛他就給池非嶼發了條消息,根本沒顧上看群,這會一看,其他人都吃上了,陳澄還給他發烤羊腿的圖片。
表皮金黃冒油的烤羊腿一看就很好吃,謝景辭口腔內已經在分泌口水了。
他拉住池非嶼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開口,“走走走,我們也去。”
謝景辭拉著池非嶼走到戶外燒烤的地點,看著吃得滿面油光的陳澄,沒好氣地捶了對方一下,“你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我給你發消息你也不回,我還以為你有別的安排。”陳澄拿過旁邊的肉串遞給謝景辭,“來,肉還剩很多,別擔心吃不上。”
“還有你身後這位……”陳澄仰頭望著池非嶼,對方壓迫感十足,他不知該怎麼稱呼。
謝景辭接過話頭,“他叫與非。”
與非是小人魚拿來糊弄他的,現在正好拿來當假名。
陳澄有些拘束地問道:“呃……餘非,你要吃嗎?”
池非嶼接過陳澄手中的烤串,很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對於謝景辭給自己亂起名字,他沒什麼想法,隻是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謝景辭湊到池非嶼旁邊,“你這個是辣的,要不要跟我換一下。”
陳澄一臉嫌棄,“得了吧,你都咬過一口了,不如讓人家再拿一串。”
被陳澄這麼一說,謝景辭也感覺不太好,他尷尬地幹笑兩聲,剛想收回來,手上突然一空。
池非嶼將自己的遞給謝景辭,“拿著。”
“……哦。”
謝景辭見池非嶼真吃自己吃過的烤串,嘴張著都沒合起來。
陳澄感覺自己有點多餘,這位餘非一言不發,依舊壓迫力十足,他待不下去,跟謝景辭說了兩句話,就找借口溜了。
謝景辭挪到池非嶼旁邊,目光微閃,他低聲問道:“你真不嫌棄我啊?”
池非嶼用筷子挑下剩下的肉,往謝景辭嘴裡一塞,“看你都快鑽地裡了,幫你解個圍。”
謝景辭一臉感動,他嘴裡含著肉,含糊不清地開口,“沒想到哩還在意窩滴感素。”
池非嶼推開要撲上來的謝景辭,拿過桌上的紙擦手,“熱,別湊太近。”
謝景辭止住腳步,他將肉咽下,說道:“其實沒關系的,澄澄沒有惡意,我們互損慣了。”
“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不不不不。”謝景辭連搖頭帶擺手,生怕池非嶼誤會,“怎麼會呢,感謝老板,老板天下第一好。”
池非嶼對於謝景辭敷衍的恭維不置可否,“行了,你不是還想吃,去拿東西。”
“好嘞,你想吃什麼?”
“隨便。”
謝景辭撸起袖子,擠到燒烤架那,沒過多久就端回來兩大盤吃的,他將其中一盤推給池非嶼,滿眼期待地望著對方。
池非嶼低頭看了一眼,鲳魚,魷魚,生蚝,大蝦……全是水裡的東西。
謝景辭見池非嶼不動,還把吃的又往對方那推了一點,貼心地說道:“你放心,我拿的都是不辣的。”
他早就想這麼幹了,給小人魚喂小魚吃,就像喂海豹海豚一樣,小人魚吃滿意了,會不會拍手噴水搖尾巴呢。
池非嶼感覺謝景辭現在腦子裡想的多半不是什麼正經東西,他繞過面前的盤子,拿過一串金針菇。
謝景辭面上顯而易見的失望,“魷魚不比明天見好吃,你不嘗嘗嗎?”
池非嶼手上動作頓住,問道:“為什麼叫明天見?”
“因為今天吃,明天……”
“夠了。”池非嶼打斷謝景辭,他已經猜到對方要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