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兩不疑。”龍隱低聲接上了後半句。
說話間他便放下酒杯,擁著面前人的腰便要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剛拜了堂,”呼吸近在咫尺間,鳳清韻忍不住輕笑道,“還未到洞房之時,哪有現在就親的……”
可他睫毛微顫間,卻並沒有躲,最終還是任由那人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人擁著他低聲道:“先支點洞房的利息。”
仙宮這一場大典無數來賓共襄盛舉,辦得莊嚴而肅穆。
而相較之下,五日之後魔宮的那一場大典就要跳脫許多了。
鳳清韻原本設計了不少方案,最終卻全被他推翻了。
他當時正糾結著,月錦書卻給出了一條建議:“殿下若想不出法子,不如就按照當年幻境中的儀制來吧,也算是全了二位的念想。”
鳳清韻聞言心頭一動,本來該定在白天的大典最終就這麼被安排在了傍晚。
因為幻境之中的玉娘,便是乘著夜色嫁給龍神的。
正魔兩道交界的界碑處,鳳清韻身著鮮豔的嫁衣,抬腳邁入了那架精致的喜轎裡,坐下後笑著蓋上蓋頭,任由魔宮內先前的那幾個服侍過他的魔侍架著,搖搖晃晃地向魔宮走去。
一路上,鳳清韻忍不住掀開蓋頭隔著窗戶看去,卻見那被移栽在山畔的彼岸花竟然開了。
星光之下,漫山遍野的豔紅看得鳳清韻不由得一愣,驀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龍隱回到魔宮時的情況。
那時他還不知道對方等了他多久,那時的龍隱,亦不知道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在一世的錯過與遺憾中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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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他們連遺憾是什麼都未曾知曉,可能那才是最大的遺憾。
不過,眼下這一切都已經成了過眼煙雲,鳳清韻百感交集間,心頭泛起了說不出的酸楚。
然而沒等他感慨太久,轎子外便響起了一陣歡鬧的嗩吶聲,其中鑼音陣陣,摻雜在一起熱鬧得不行,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滑稽。
鳳清韻悄悄掀開蓋頭,隔著搖搖晃晃的簾子,於縫隙之中看到了那站在魔宮前等候自己的人。
——這一切,都一如當年幻境之中,玉娘被送到山上時的模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龍終於不用再在山間飽受苦難,可以平平安安地站在人間迎接自己了。
轎子停了之後,鳳清韻蓋好蓋頭,不需要任何人開口,便要直接起身,可緊跟著便聽月錦書在外面笑著起哄道:“不行,殿下你可不能直接從轎子上下來!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得讓陛下背你進洞房才行!”
往日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暝鴉,今日竟也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道:“萬聖魔皇所言甚是。”
可憐白若琳跟她那狐妖姐姐身為“娘家人”,站在一眾魔修之中卻顯得有些“孤立無援”,隻得噙著笑抱著小北辰在一旁看著。
鳳清韻動作一頓,正猶豫之間,卻在蓋頭之下看到什麼人送進來了一隻手,緊跟著,一道含笑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他們喚本座背娘子下去呢。”
“娘子可否賞臉?”
是個人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春風得意,鳳清韻聞言不由得一笑。
下一刻,眾人隻見簾子後探出一隻雪白的手,披著蓋頭的美人尚未來得及露面,便被人攥著手一拽,託著腰身便背到了背上。
一陣若有若無的香風掠過,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新娘”的樣子,龍隱便要背著人向魔宮走去。
月錦書見狀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後面吆喝道:“新娘的腳不能沾地啊!”
龍隱不答,隻是架著身後人的大腿往上顛了顛。
鳳清韻埋在他肩膀上輕笑出聲,龍隱挑了挑眉扭頭看向他:“宮主笑什麼呢?”
鳳清韻環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笑你像豬八戒背媳婦。”
龍隱聞言跟著一笑:“能背到媳婦,莫說是當豬八戒,便是當個不通七竅的石頭,本座也認了。”
鳳清韻聞言也不說話,就那麼靠在他背上,任由他把自己背到了魔宮門口。
然而到了魔宮,龍隱背著他正準備往裡走時,卻又出了幺蛾子,月錦書笑著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進門:“不行不行,按照規矩,新郎官得背著新娘子在門口轉三圈才行。”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個國度的規矩,可龍隱聞言竟一句話沒說,當真背著鳳清韻轉了三圈。
似火一樣的嫁衣在空中翻飛,美得讓人心驚。而龍隱就像個娶到了心上人,喜不自勝到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少年人一樣,惹得鳳清韻忍不住在他背上發笑。
甚至他仗著有蓋頭別人看不見自己,於是絲毫沒有收斂笑意的意思,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氣息盡數撲在了龍隱的脖頸上。
龍隱呼吸一滯,轉完三圈後,背著人轉身便要向寢殿走去。
月錦書見狀連忙:“哎哎,還沒拜堂呢!您背著新娘子要去哪啊!”
龍隱笑道:“上輩子早就都拜過了,不必再拜了,直接洞房!”
他說得隨意,可鳳清韻聞言卻驀然一怔,上輩子三個字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心頭,撞得他鼻頭一酸,隨即從心底湧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淚意。
而後他連忙低頭,用蓋頭掩住了眼角的紅。
眾人見狀自然不能依著龍隱胡來,兩人硬是被他們簇擁著到殿前,強迫龍隱扶著蓋了蓋頭的鳳清韻又拜了一次堂,這事才算結束。
按理來說接下來還要鬧洞房,但眾人見好就收,知道他們彼此之間還有千言萬語要說,於是把人送進寢殿後,他們便高高興興地去吃喜宴了。
對於魔宮的寢殿,鳳清韻並不陌生,不久之前他還一個人在這裡夢到過入夢同他歡好的龍隱。
反倒是龍隱兩年未歸,看著那披著蓋頭坐在自己床榻之間的人,一時間有些說不出的恍惚。
鳳清韻在床上坐了良久也不見人掀蓋頭,不由得出聲調侃道:“怎麼了,我的陛下,兩場大典都如你的意辦完了,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龍隱驀然回神,當即半跪在他的面前,輕手輕腳地掀開了他的蓋頭。
對上那人繾綣而溫柔的目光後,他心下一時間軟得不可思議,當即道:“沒有不樂意。”
“既是沒有,”鳳清韻輕笑著拂過他的側臉,“那以後可不許再鬧人了。”
龍隱聞言卻沒在第一時間答應,反而攥著他的手,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道:“宮主先前不是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嗎?驚喜是什麼?”
鳳清韻聞言一笑,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後,扭頭同龍隱道:“你跟我來。”
說著他牽起龍隱的手,另一隻手攥著蓋頭,避開那群正在酒宴上歡笑的好友,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魔宮之外。
一路上月色皎潔,龍隱卻沒空去欣賞,整個人心跳快得不行,宛如情竇初開的少年人一樣,滿心滿眼隻有那一個人,根本沒心思去管其他事情。
而最終,當鳳清韻牽著他在一處地方站定時,卻見那處的彼岸花紅得像火一般熱烈,山間的清風緩緩吹過,帶起了一片火紅的漣漪。
那人松開他的手,站在月色下,身著如血的嫁衣,於一片花海中回眸:“你不是說想看我舞劍嗎?”
話音剛落,對方反手抽出麟霜劍,左手間的豔紅蓋頭一下子成了綻開的團扇,於指尖拋起,盛著明月怒放。
而後劍鋒翩然而起,月光如流水般映照在那人的臉側。
龍隱一下子怔愣在了原地。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幅畫面。
漫天星光之下,無數血紅的彼岸花被劍氣帶得翻飛,身披嫁衣的美人持劍而舞,衣袂獵獵間,身姿如驚鴻照影,劍氣若江海凝光,堪稱美不勝收。
一時間萬籟俱寂,隻餘下風聲和月色隨著劍鋒起舞,好似天地都被震撼得啞然無聲一樣,久久未能平息。
一舞畢,鳳清韻挽了一個完美的劍花,接下了那被他拋起的大紅色蓋頭。
抬眸間,他卻見龍隱依舊站在愣愣地看著他,似是還未能回神。
鳳清韻見狀不由得一笑,突然抬手,隔著花海將手中的蓋頭拋向了那人。
龍隱見狀連忙回神,好似接什麼繡球一樣,立刻珍重地接住了那抹豔紅。
下一刻,鳳清韻拎著劍於月色之下走到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笑道:“好了,你想看的劍舞現在也看到了,以後可別再鬧人了,我的陛下。”
那分明是龍隱兩年前即將歸位之時所說的一句話,可鳳清韻居然記得,而且遠隔萬裡,超越歲月,記到了現在。
龍隱再忍不住,驀然抬手,一言不發地將人死死抱在了懷中。
鳳清韻收了麟霜劍,任由他抱著自己,低頭埋在他的頸窩中,過了良久才悶聲道:“以後……我們不要再留遺憾了。”
萬千情緒驀然湧上心頭,龍隱喉結微動,似是有無數句話想要說,可最終,千言萬語隻匯作了一個字:“……好。”
他們在月色下緩緩湊到一起,接了一個纏綿悱惻,卻不含絲毫情欲的吻,似是在慶祝他們來之不易的新婚,又像是在慶祝他們哪怕錯過,依舊能夠再次相遇的幸運。
一吻畢,龍隱擁著懷中人躺在了月色之下。
鳳清韻枕著他的肩膀和身下的彼岸花,攥著蓋頭,抬眸看著天際的明月,過了半晌,突然道:“那兩年間,我時常喜歡像這樣找一處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著月亮。”
“我坐在月光之下時,便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明月才能當真落到人間呢?”
他說著,扭頭看向龍隱笑道:“如今,月亮是我的了。”
從天崩至今,已過兩世。
天道已歷三場輪回,可無論多少遺忘與錯過,最終還是沒能將他們分開。
“……我也是你的了。”龍隱聞言再難克制,於漫天星光中吻住了他,廝磨間小聲道:“新婚快樂,我的小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