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正因為這人,時間才被迫變得緊急起來。
雖然名義上鳳清韻承諾了要把四象之心找齊後交給慕寒陽,但最終交給他的肯定是赝品,真正的四象之心要留到慕寒陽當著天下人面“合於大道”的那一刻,給龍隱歸於本位使用。
若是慕寒陽此刻下山是因為急切地想要收回他以為的天道權柄,因此要親自奪去青龍之心,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要趕在他之前,盡快將青龍之心拿到手。
可哪怕兩人分頭行動是眼下最佳方案,鳳清韻還是抿了抿唇,有些不放心。
龍隱見狀摟著他的腰低頭親了他一口,笑道:“難道在鳳宮主眼中,本座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冒牌貨嗎?”
鳳清韻聞言拽著那人的脖子往下一拉,一個吻便落在了對方的嘴唇上:“你在我心中自是比他強百倍……但我還是擔心你。待你進入皇宮之後,我會用藤蔓把整個皇宮包裹起來,你出來時碰三下上面的花,我就知道你事辦成了。”
言罷他還是不放心,抿了抿唇又補充道:“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龍隱心下軟成一片,當即擁著他吻了吻:“好,我會注意安全的。”
夜色緩緩降臨,萬家燈火將整個皇城襯得一片恢宏。
按理來說,此刻還不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可鳳清韻拎著麟霜劍走到國師府時,感覺整個府邸雖然燈火通明,卻冷清得好似鬧鬼一樣,空空蕩蕩的。
別說國師了,連個活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鳳清韻腳步一頓,微微蹙眉——這什麼情況?
他蹙眉打量著眼下的一切,原本打算隱匿了蹤跡觀望一會兒的,但這種詭異的情況,似乎沒有觀望的意義了。
鳳清韻一言不發地拔出麟霜劍,然而他剛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中,一片黑暗中,他驀然間掃到了一團東西,看清楚那是什麼後,他瞬間便停住了腳步。
——那是先前那個殘仙的屍體。
他就這麼毫無徵兆,還沒等到鳳清韻後龍隱動手,便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國師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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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慌裡慌張回到府中的國師,此刻也不見了蹤跡。
鳳清韻心下一跳,可恰在此刻,他感受到龍隱邁過了那顆被國師種在皇宮正門口的種子。
他一時間再顧不得其他,當即引動種子,滿天的薔薇藤蔓盡數抽枝,瞬間將整個皇城都給包裹了起來。
可也是在此刻,鳳清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他攥緊麟霜劍眯了眯眼,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果不其然在國師府明亮的燈光下,看到了那個熟悉到讓他作嘔的身影。
慕寒陽悄無聲息地出現庭院中,一眨不眨地看著鳳清韻:“清韻,師兄送你的禮物可還喜歡?”
鳳清韻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心下一跳——短短半個月未見,這人的修為竟然已經恢復到了渡劫水平。
而後他才意識到了慕寒陽剛剛跟他說了什麼:“……我沒看見有什麼禮物。”
“自然這個仙人啊。”慕寒陽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屍體,語氣溫和得好似還是當年那個大師兄,“他企圖要取你性命,師兄便替你了解了他,對於這個禮物,你還滿意嗎?”
鳳清韻聞言心頭一跳——他怎麼知道這仙人要殺自己?難道他們私下之間還有勾結?
電光石火之間,鳳清韻心下思緒萬變,但他面上卻冷漠地收回視線:“你不在仙宮好好呆著,下山來幹什麼?難道是終於對枉死於你手中的屍妖而感到問心有愧了嗎?”
他端的是一副為了天下蒼生,不得不捏著鼻子和慕寒陽交流的模樣,任誰來了恐怕都看不出端倪。
“你指的是那個男妓?你把他放走了?”慕寒陽聞言又拿出了他那副深情無比的姿態,“算了,你若是真喜歡,放走便放走了,師兄不怪你。”
“我此次下山,和那些外人毫無關系,全是為你而來。如若不然,待四象之心找齊之後,你是會像眼前這樣單獨交給我,還是打算託若琳轉交給我?”
鳳清韻冷冷地看著他:“自然是後者。”
“果然。”慕寒陽一笑,“所以我就說,他們還是不如我了解你。”
——他們……?
這個詞完全可以理解成柳無那些人,可鳳清韻不知為何總感覺不對,當即蹙眉道:“他們是誰?”
燈火之下,慕寒陽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那些有求於我的殘仙。”
鳳清韻愣了一下後,頭皮發麻間驀然意識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慕寒陽和仙人合作了!
他當即蹙眉脫口而出道:“你瘋了?忘了師尊跟你交代的事了嗎?上古時期天道化身本就是死於仙人肢解,二者的利益本就是不一致的——”
“清韻是在關心我嗎?師兄很高興。”慕寒陽聞言一笑,驀然打斷他的話語道,“但誰說我和他們的利益完全不一致?”
鳳清韻一愣,而後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
“他們想要的無非就是兩件事情,一,此方世界自此以後無人飛升,整個世界隻能自生自滅;二,我回歸本位後,打開通天之路,讓他們能安穩回到天上。”
慕寒陽一眨不眨地看著鳳清韻道:“兩者都不是什麼大事,我當然可以答應他們。”
鳳清韻被他的癲狂搞得匪夷所思,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過了良久他才冷冷地看向慕寒陽:“——就算你自私到敢拿天下人的命運去賭,你以為那些仙人會相信你嗎?”
“由不得他們不信。”慕寒陽一哂道,“他們當然可以懷疑我的意圖,可他們別無他選。不和我合作,殺了我,他們就隻能在此方世界一起被困死。”
“順從於我,然後俯首稱臣,求著我為他們打開通天之路。”
“——這才是擺在他們面前唯一的路。”
慕寒陽話語中的傲慢已經絲毫不加掩飾了。
臆想中的天道權柄讓他徹底忘記了曾經那個毅然決然拋下皇位的皇子,是如何走上仙途的了。
權力不僅能異化凡人,對修仙者亦是如此。
鳳清韻聞言卻冷笑道:“說得倒是好聽,待到通天之路打開,你以為他們還會像眼下這麼安順嗎?”
“自然不會。”慕寒陽挑了挑眉道,“可那時我已經重新掌握了天道權柄,為何要怕他們區區一幫殘仙?”
鳳清韻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被他的愚蠢蠢笑了:“與虎謀皮,不自量力。你以為你想過的事他們就沒想過嗎?”
“他們若是有能耐,也不會在此間世界當這麼久的殘仙。”慕寒陽滿不在乎地踹了踹腳下那具殘仙的屍體,“說什麼仙人,不還是輕而易舉地便被本天道殺死了嗎。”
“一萬年前,他們敵不過我——”他輕嗤一聲道,“一萬年後,依舊不過是蝼蟻。”
鳳清韻沒接話,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好似第一次認識慕寒陽一樣。
此刻的慕寒陽再沒了先前那副聲嘶力竭的嘴臉,傲慢不可一世到讓鳳清韻感到有些陌生。
可他並不意外,甚至感覺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這才是慕寒陽的本來面目,鳳清韻輕聲道:“所以先前那句取了龍隱性命便能保人飛升的話……果然你放出來的?”
“當然是我,除了我,誰敢拿飛升之事懸賞那魔物的項上人頭呢?”慕寒陽於月色下輕笑了一下道,“不過,清韻,你是例外。我知道你舍不得殺他,但我也可以向你保證——”
“隻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你便可以成為,第一個飛升之人。”
慕寒陽一個赝品,眼下就像是插了雞毛掸子就要充孔雀的野雞一樣,自以為高高在上,卻惹得鳳清韻氣都懶得生,隻想笑。
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住了,隻是抬眸看向慕寒陽:“修真者中,有實力又急於飛升到敢拿命去賭的本就少之又少,真正願意賭這一遭的,實際上是那些殘仙——你就不怕你的那些盟友,盡數死在我和龍隱手裡嗎?”
聽到鳳清韻不假思索便把他自己和龍隱劃在了一條戰線中,慕寒陽眼底驟然閃過了一條寒光,但很快他便恢復了先前的模樣,甚至還有恃無恐地笑了一下:“正所謂驅虎吞狼,所以死誰對於我來說都無所謂。”
鳳清韻一下子被他無比自信的姿態弄得都有些無語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可慕寒陽卻以為他是被自己高瞻遠矚的想法給驚到了,一時間佩服無比卻不願意開口承認。
他的神情因此緩和了下去,似是以為找到了溫情的突破口,突然挑起了另一個人話題道:“雖然那些仙人蠢得掛相,但他們也並非全無作用。有一個仙人曾告訴過我……在上古之時,你從一顆種子開始,就是我的小薔薇了。隻是當時的我沒能將你種出來,兜兜轉轉良久,你才又回到我手中。”
——上古那些殘存的殘仙都知道,曾經的天道化身有一顆心心念念的薔薇種子。
鳳清韻心下觸動之餘,卻對慕寒陽的自以為是直泛惡心,面上冷冷道:“是嗎?我不記得了。”
要不是聽到慕寒陽居然和那些殘仙勾結在了一起,為了探聽更多的消息,眼下他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慕寒陽正偏執地暢想著未來,暢想著自己過於本位,鳳清韻回想起一切時的那一日,聞言難免惆悵道:“是啊,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會因為一個低等的魔物離開我身邊……”
眼看著鳳清韻的面色差到了極致,甚至氣到揮袖就要離開時,慕寒陽連忙生硬地轉移話題道:“此方天地曾經重來過一次的事,你有印象嗎?”
鳳清韻冷漠地看向他:“這也是那些仙人告訴你的?”
“不。”慕寒陽卻道,“是我做夢夢見的。”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鳳清韻:“我在夢中曾經夢到過……沒有那個魔物來搶婚,前世的我們度過了很好,很圓滿的一世。”
他站在那裡,就好似當真什麼深情被拋棄的丈夫一樣,無不嘆息道:“可惜我的小薔薇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鳳清韻聞言想起了先前無數個孤獨的日夜。
原來那對於慕寒陽來說,竟然叫圓滿。
不過那些鈍痛、悲傷和煎熬,此刻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鳳清韻輕描淡寫道:“我從來沒有夢到過前世之事,恐怕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前世。”
“有的。等到我歸位的那一刻,”慕寒陽卻篤定道,“你會想起一切的。”
他甚至又無比篤定地加了一句:“天下人都會想起一切的。”
“我和你前世所有的恩愛,到時自有天下人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