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龍隱徐徐道來,將整個故事脈絡講清楚後,不出他所料,鳳清韻聞言果然愣住了。
聽到這麼小一顆蛋居然經歷了那種血海深仇,它的父母在瀕死時為它挖去魚鱗,隻為了換它自由,鳳清韻心頭那股說不出的滋味瞬間便泛了出來。
他捧起那顆蛋,垂眸小聲道:“它叫什麼?”
龍隱回答道:“北辰。”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鳳清韻小聲喃喃道,“小北辰……你的一生一定會快樂自由的。”
蛋好似聽懂了一般,當即湊上前蹭了蹭他的手心。
鳳清韻本質上就不是什麼冷淡高傲的人,反而是將柔和刻在骨子裡,內裡如玉一般的柔軟的人。
此刻他的樣子幾乎將那些溫柔彰顯得淋漓盡致。
龍隱擁著他,垂眸看著懷中美人慈愛而嫻靜的側臉,說不出的欲望在心頭膨脹,一時間沒忍住,當即將心底話脫口而出:“還是喝少了。”
鳳清韻一頓,不解地抬眸:“什麼少了?”
當然是孟婆湯喝少了,龍隱心想,若是那三瓶都哄著讓這人喝下,眼下他恐怕早就忘了慕寒陽是誰,直接回到了剛化形那副懵懵懂懂,看到誰便依賴誰的模樣。
那時的鳳清韻不僅不會記得那些沉甸甸的,有關命運與抉擇的事情,也不會記得日後所有與慕寒陽有關的不開心。
那些婚後所有的寂苦與傷痛,本就不該是他考慮的,他隻需要抱著這顆呆呆傻傻的蛋,當一株日日被人用血氣精氣澆灌的小薔薇就好。
可這些略帶陰暗的,恨不得將人囚禁起來的心思,終歸沒能說出口。
“……沒什麼。”最終龍隱隻是笑了笑,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道,“就這樣就好。”
那吻落下來的一瞬間,鳳清韻便驀然繃緊了身體,可這次的他卻並未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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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方才那下親吻,實際上對於龍隱與他的關系,他在潛意識中已經有些接受了。
可他還是接受不了另一件事,待那人親完後,他還是忍不住以一種審視的態度盯著那人。
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反而越看越窩火。
龍隱見狀都忍不住笑了,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又怎麼了?”
鳳清韻驀然扭頭卻也沒能躲開這吻,隻得蹙眉看向他道:“……你是救過我的命嗎?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才答應做你的道侶嗎?”
言下之意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龍隱在一起了。
龍隱聞言一下子笑了,不過笑完後,他抬手按著鳳清韻的後腦,近在咫尺地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怎麼,連本座是誰都不記得了嗎,小薔薇?”
鳳清韻聞言正準備罵他不就是一個魔尊,裝什麼二五八萬。
可他話還沒說出口,下一刻,龍隱的眸子便驀然發生了變化。
那雙豎瞳的龍目展現出來的一剎那,鳳清韻如遭雷震,刻在骨子中的驚恐一下子順著脊髓爬了上來,他僵坐在龍隱的懷裡,震驚而戰慄地看著那人的眼睛。
“這樣能想起來了嗎?”龍隱託著他的腰,好整以暇地喚出了那個名字,“我的玉娘。”
他……不,祂是——!?
鳳清韻愕然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人。
這和他此生曾經經歷過的,先做夢夢到當年事,再抽絲剝繭地意識到龍隱便是龍神的情況截然不同。
眼下的他被迫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地直面事實,無數信息同時衝上大腦,直接把他給炸懵了。
“你是……”鳳清韻攥著龍隱的衣襟,隔了半晌才宛如夢囈般,小心翼翼地喚出了那個名字,“龍神……”
“龍神什麼?”龍隱笑著抵著他的額頭,故意用龍眸去逗弄他,滿意地看著那人嚇得一哆嗦。
鳳清韻抓著他的衣襟,手指發白間,喉結微動,吞了吞口水才道:“龍神大人……”
龍隱滿意地勾了勾嘴角:“乖。”
而後一個吻再度印下。
這次的吻沒有經受到任何反抗,輕而易舉地便侵佔了鳳清韻的口腔與思緒。
曖昧柔軟的聲音在床褥間回蕩,然而直到一吻畢,鳳清韻都未能從那股震撼中回神。
龍隱怎麼會就是龍神……他百思不得其解,幻境中的龍怎麼會出現在現實中?
而且若他是龍神……也就意味著幻境並不止他一個人,也就是說當時企圖和他成親,最終卻親手將他送出的人是——
那個名字在心頭呼之欲出,然而龍隱就好似能聽到他的心聲一般,抬手便喂了他一枚剝好的葡萄,儼然一副哪怕是想也不願意讓他想到慕寒陽的霸道模樣。
葡萄果肉甜絲絲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衝擊著鳳清韻的味蕾。
他一時間還沒能找好角度接受這個極具衝擊力的事實。
與此相比起來,他和龍隱在一起似乎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不過恰在此刻,鳳清韻手下剛好傳來了一些細微的動靜,他立刻回神,低頭逃也似的看向手中的蛋:“……它怎麼了?”
那蛋晃悠悠的,像是小貓討奶一般蹭著他的手。
“餓了。”龍隱鑑定了一眼便道,“看來是該哺食了。”
他分明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卻非要用這種曖昧不清的字眼。
鳳清韻意識不到這人是在佔自己便宜,可還是感覺有哪裡不對,不由得紅了耳根。
“本座說的是妖氣,你想到哪了?”龍隱達到目的後當即笑道,握著他的手搭在那枚蛋上道,“慢慢放出不到十分之一成的妖氣,感覺到蛋殼溫熱就停手。”
鳳清韻心下猛跳,順著他的意思將妖氣放了出來。
蛋殼被妖氣哺育得瑩瑩生光,就那麼溫熱地烤煨著他的手心。
有那麼一瞬間,夜色下誰都沒有開口。
窗外隱約間似乎傳出了某些蟲子的叫聲,那當然是錯覺,鬼城是不可能有蟲子的。
可那一刻,氣氛還是溫馨得不可思議。
那幾乎是鳳清韻夢中才幻想過的日子,燙得他心下與面上一起發熱。
而人一旦沉浸在幸福中,便容易心不在焉,一旦心不在焉,對妖氣的把控就容易失控。
鳳清韻隻是灌得稍微多了一點,剛到十分之一成,甚至還沒來得及因為走神而超過,那蛋便驀然反噴出妖氣,輕柔地撲了他一臉。
鳳清韻一愣,頗有些茫然地看著手中的蛋殼:“……這又是怎麼了?”
“喂太多了。”龍隱終於吐出了那個字眼,“吐奶了。”
他此話語境下,所謂的“奶”到底是什麼簡直不言而喻。
鳳清韻當即對他怒目而視,可對上那人尚未收回去的龍目後,他一下子又熄火了。
龍隱從他手中接過那蛋,好似真的一樣擺弄鑑別了半晌,隨即確診道:“看起來是需要花蜜滋養。”
鳳清韻一愣,愕然抬眸:“……誰的花蜜?”
龍隱理直氣壯地看著他,胡話張嘴就來:“你的啊。”
龍隱編瞎話的本事簡直張嘴就來:“對於這麼大的蛋來說,它連自己叫什麼都沒弄明白,讓它來控制妖氣的吸收本來就艱難,先前你我都是把花蜜摻水後,直接將它放進去浸泡,它想吸收多少妖氣便吸收多少妖氣,自然就不會出現方才那種情況了。”
他說歸說,手上卻捂著那蛋的耳朵,沒等它跳起來反駁,直接便把那背黑鍋的可憐蛋塞到了儲物戒中。
儼然一副害怕孩子在外面萎靡不振的好父親模樣。
鳳清韻聞言,理智搖搖欲墜:“那完全可以用妖氣泡水,怎麼會用花蜜,你肯定是因為在胡說八道……”
“本座怎麼可能胡說呢。”龍隱笑著哄他道,“妖氣泡水不到一個時辰就揮發了,那小崽子根本吃不了那麼快,得在蜜水中足足泡半天才能徹底吸收。隻不過以前都是備好花蜜,何時需要直接摻了水,將它泡進去便是。不過這兩日剛好到豐都,事出緊急,忘了存蜜水。”
說到這裡,龍隱頓了一下後露出了一個笑容,終於圖窮匕見道;“所以眼下得勞煩鳳宮主把本體放出來,再泡點蜜水出來了。”
“——!”
面對下流得冠冕堂皇,甚至還有些高級的理論,鳳清韻驀然睜大了眼睛。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人在胡說八道,常識則告訴他有哪裡不對勁,可他記憶中實在沒有開花後的任何情形,甚至連花苞都未曾見過,自然無法當真分辨龍隱言辭的真假。
“鳳宮主,這蛋在這世界上可就你我兩個親人了。”龍隱不愧是魔尊,蠱惑人心的話語簡直是張嘴就來,“你忍心讓它餓著嗎?便是現在的你忍心,待你恢復記憶後恐怕也不忍心,本座要為自己負責啊,萬一到時候被你遷怒怎麼辦?”
窗外的夜色沒有絲毫泛白的跡象,而人在夜晚總是容易被哄騙。
鳳清韻微微攥緊手心,一時間幾乎聽到了自己理智崩斷的聲音。
對啊……那顆蛋經歷了那麼多,是自己強行要把它帶回來的,怎麼能因為自己的羞赧就餓著孩子……
雖然在人前露出本體,尤其是露出開完花後的本體實在是有些羞恥。
可記憶騙得了人,心底內早已產生的愛意卻騙不了任何人。
隻是在自己道侶面前露出花蕊而已……又不是在別人面前……
而且也不是為了做那檔子讓人羞恥的事情,隻是喂一下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