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剝了顆葡萄遞給他,鳳清韻幾乎麻木地吃了,抬眸看向他時神情還是恍惚的。
龍隱見他這幅茫然的模樣, 忍不住笑著在他面前揮了揮手:“鳳宮主?不至於吧,隻是這樣就受不住了?”
鳳清韻勉強回神, 抿了抿唇看他:“……你早知道了。”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龍隱哼哼笑了兩聲:“早說了龍神無所不知。”
鳳清韻隱約間感到自己好似落入了什麼人早就設計好的圈套中。
但他又不能說什麼。
畢竟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換在普通修士身上, 莫說是他們的親朋道侶, 便是親爹親媽也不一定能日日用鮮血澆灌。
因此他更不能建議要不還是把精氣換成血氣吧,畢竟吸丨精血這種事已經夠過分了,以鳳清韻的脾氣著實做不出這種挑三揀四的事來,最終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至於開花後的血契之事……兩人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提。
鳳清韻一連吃了四五顆葡萄, 又吃了幾顆荔枝後才勉強接受這個現實後。
考慮到因為慕寒陽的動作, 他們已經錯過了一次開鬼門的時間,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去妖族的規劃一下子拉上了日程。
原本兩人應該以最快的速度去妖界解決鳳清韻的血契問題, 但白若琳並不願意回仙宮。
見了那一遭事,窺探到了慕寒陽的扭曲面後, 她一想起那人便作嘔, 而就算她捏著鼻子暫時權當無事發生, 回仙宮恐怕也咽不下那口氣。
以白若琳的脾氣, 她睜眼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把此齷齪骯髒之事昭告天下,但被鳳清韻攔住了。
在血契徹底覆蓋前, 為了防止對方惱羞成怒下和他們同歸於盡, 最好的做法就是悄無聲息,什麼也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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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到血契完全覆蓋後, 那時也不用再說什麼了。
天下九位渡劫,任何一位隕落或者境界降低,都會引起全天下人的注意。
屆時慕寒陽所做的一切將無處遁形。
而至於白若琳門下教養的那些內外門弟子,她脾氣雖暴,但護短且不吝賜教,也沒有架子,故而拜在她門下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一些武痴。
因此長樂一派反而是仙宮之中不可撼動的一脈。
而在前世天崩時,長樂一脈更是主動捍守天門的那一支,故而哪怕白若琳暫時離開,長樂門下的弟子也不會遭到什麼磋磨。
恰恰相反的是,為了掩蓋那些龃龉,慕寒陽勢必不能把白若琳也去了魔界的事說出來。
以他的性格和對外界展現出來的形象,他甚至隻能選擇加倍地對長樂門下的弟子好,以防白若琳腦袋一熱把事情昭告天下
考慮到這些細節,白若琳輾轉反側猶豫了良久後,終於忍不住找到鳳清韻坦白:“……師兄,我不想回仙宮……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妖族?”
她說完這話心下頗有些忐忑,未曾想鳳清韻什麼都沒說便點頭道:“好。”
答復來得太輕松,白若琳一下子有些發懵。
不過鳳清韻緊跟著便道:“妖族有三位大妖皇坐鎮,妖皇以上的大能更是不計其數。以你現在的實力,過去恐怕自身難保。”
“雖然狐主表現出來的態度十分和善,但你至少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能跟我們一起過去。”
此話一出,白若琳才勉強找回了些許實感:“那如果我突破劍心之境,是不是就能和你們一起去了?”
“嗯,若是突破劍心,莫說是跟我們一起,你自己單槍匹馬去也夠了。”鳳清韻點了點頭,語氣溫和道,“你隻需要劍意大圓滿即可,不過我們計劃十天後出發,你能做到嗎?”
其實原本的計劃是明天就出發,但面對興致勃勃的師妹,鳳清韻還是心軟了。
“……可以!”白若琳聞言就差派胸脯保證了,“我來之前就隱約感到了瓶頸快要松動的跡象,隻不過仙宮那邊亂成一鍋粥,根本沒人和我練手,所以眼下可能得需要師兄指點一二。”
鳳清韻笑了一下:“好說,隻要你需要對手,莫說是我,這魔宮內的人任你挑。”
白若琳聞言一愣,隨即驀然升起了一股狐假虎威的感覺,摸了摸鼻子道:“……師兄當真成殿下了。”
鳳清韻挑了挑眉:“什麼?”
“沒、沒什麼!”白若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現在就開始吧。”
接下來的幾天裡,白若琳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練劍生活。
宮殿大得驚人,卻沒有任何瑣事需要她管理管。
於是她每天不是練劍就是吃飯。
按理來說修行之人是不需要吃飯的,但那位名叫月錦書的姐姐端過來的飯實在是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就多吃了兩口。
……這和她之前在仙宮過的日子比起來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魔宮內侍者不多,但也不少,隻不過放在整個宮內顯得有些零星,以白若琳每日三點一線的行程,一天基本上見不到什麼人。
隻不過有一次她心血來潮想去看外面那片空曠突兀的地面被改善了沒有,剛向床邊走去,便聽見兩個侍者在窗外罵罵咧咧道:
“那彼岸花不是才移去浮屠山嗎?怎麼又要移回來?”
“聽說是那位覺得魔宮外太禿了不好看,所以才讓移回來的。”
“神經吧,之前不就說是為了哄那位高興才移走的,說是全魔宮隻能有他一株花,多了還不高興。”
“……那好像是那誰主觀臆斷的,那位根本沒這個意思。”
“……這跟色令智昏的昏君比起來有什麼區別?真是服了,依我看他入贅仙宮算了,趕緊把魔尊的位置留給我坐幾天。”
白若琳震驚地聽著這兩個侍者談論著如此大逆不道的僭越話語,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出聲制止,還是全當沒聽見。
不過那邊兩魔修話是真的多,很快便聊到了她身上:“說起來那位什麼長樂劍尊……我一開始還真以為是什麼新升渡劫的劍尊,誰知道哪是什麼劍尊啊,那簡直就是大小姐,喊公主也不為過。”
“不過大小姐挺好伺候的,我看她人長得漂亮,腦袋好像真和正道那些劍修一樣不大聰明……不大像殿下。”
“聰明不聰明的,我看挺好,那誰現在脾氣都好多了,有老婆孩子就是不一樣。”
他倆話音剛落,似是把活幹完了,竟然化成黑煙就從窗戶飄了進來,不大聰明的白若琳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躲。
那兩人一扭頭撞上白若琳,大眼瞪小眼後,立刻嚇得一激靈道:“大……長樂劍尊!”
白若琳一臉發懵,這才知道自己在這幫侍者眼中到底是什麼樣子。
……大小姐原來喊的是自己嗎?
而且,自己和師兄比起來真的有那麼不大聰明嗎?
那兩位侍者儼然已經把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一副恐慌又驚嚇的模樣,小心翼翼試探道:“長樂劍尊,您方才……?”
“呃……我不會說出去的!”白若琳連忙擺了擺手,頓了一下後小聲道,“其實我覺得……你們說的對。”
——隻除了她不太聰明這點外。
那兩個侍者聞言對視一眼後,驀然松了口氣,緊跟著小聲道:“是吧?連您都這麼覺得。”
“不過昏君一點也好,前些日子有個不長眼的企圖行刺陛下取而代之,最後也隻是廢去修為扔進下魔域而已,都沒賜死。”
……企圖取而代之的人不就是你麼。
白若琳忍不住腹誹,不過她對於魔宮內微妙的改變也有所聞。
鳳清韻來了之後自然而然地接管了一部分魔宮的事務,侍者死亡率因此直線下降,而侍者對魔尊的忠誠度似乎也提高了不少。
至少明面上先前每日都要輪番上演的刺殺魔尊行為,眼下變成了每月一次。
無論如何,雙方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
隻不過對鳳清韻和白若琳這種正道修士來說,衝擊力多少還是有的。
但那兩個侍者顯然不能共情他們,眼下非常自然地同白若琳問道:“您要去哪?”“我們去浮屠山新摘了一點果子,您需要嗎?”
和魔修如此交流,半個月前的白若琳隻會覺得魔幻,眼下的她卻已經習慣了。
“我得去修煉了,多謝你們,果子就不吃了,你們留著自己吃吧。”
言罷她拎著劍向遠處急匆匆地走去。
而當她趕到訓練場地時,那兩個等她的人似乎到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眼下正在聊著什麼。
“你和妖主打過招呼了?”龍隱問道。
鳳清韻回:“沒有,隻聯系到了狐主。”
龍隱因為那張嘴和桀骜不馴的脾氣,和幾界的關系都不好,名聲方面跟慕寒陽更是沒法比,所以這次去妖界,隻能靠鳳清韻的人脈。
好在鳳清韻的師尊鍾御蘭的脾氣雖然也不好,但總歸比龍隱強點,人脈還是勉強能用的。
鳳清韻繼續道:“不過狐主所言,他對我開花之事十拿九穩,隻是……恐怕需要一些代價。”
聽起來像是在聊正事,白若琳聞言就要推門而入,可下一秒,龍隱突然道:“你師妹怎麼還沒來?”
“是啊。”鳳清韻也遲疑了一下道:“若琳怎麼還沒來……?”
這處地方是特意打造的,是魔宮內唯一一處不能用神識窺探的地方,因此特意將此地作為訓練的道場,以防魔宮內某些心懷不軌的侍者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