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足足兩口精氣,眼下才算是徹底喂飽了。
主蔓像是終於吃飽了一般,抖擻起了精神,隨即驀然一揮,飄散在魔宮之內的血薔薇花瓣便全被它狂風卷落葉般吸收了。
血契的鏈接陡然中斷,慕寒陽的面色緊跟著驟變,一口血當即便噴了出來。
而鳳清韻的面色卻從一開始的蒼白變成了前所未有的紅潤,隻是意識比起方才來反而更顯迷離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困意,壓著所剩無幾的清明讓他幾乎睜不開眼。
——那是因為他方才吸收了太多同源的妖氣消化不過來,所以才需要休眠來輔助消化。
鳳清韻竭力想睜開眼睛,耳邊卻傳來了一道聲音:“睡吧。”
那聲音中好似有什麼無邊的魔力和巨大的安全感,聽了此話後,他再也控制不住地闔上了眼睛。
意識恍惚間,鳳清韻隱約看到龍隱一手抱著他,一手持著刀,一如前世天崩前他看到的那樣頂天立地。
魔刃驟然隔著時空再次劈下,慕寒陽像是終於承受不住一般,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而後那道幻影終於跟著消散了。
鳳清韻隨即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沉睡。
他似乎睡了很久,期間還做了夢。
那是一個很長很好的夢。
他夢到了自己身處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可他的身上卻是暖的,有什麼盤踞在他的身上供他取暖,見他吃力地想要醒來,有道聲音低聲哄著他:“睡吧。”
他還是極力想要睜眼,而後在隱約的雪色中看到,那是他的龍。
是沒有傷口,更沒有流血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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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徹底放下心來,側了身,靠在龍的鱗片中陷入了沉睡。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鳳清韻感覺自己好似被什麼柔軟的東西頂開了唇舌。
而有了先前幾次的習慣,此刻的他沒了理智的克制,下意識張嘴去迎合,而後便被喂了什麼滾燙又粘稠的東西進來。
被迫吞咽下那口東西後,一股熱流順著喉嚨蔓延至全身,之後他便再次陷入了混沌。
混沌之中似乎有什麼雀兒一直在他耳邊說話,並不吵鬧,反而使得夢境沒那麼枯燥了。
夢中的時間轉瞬即逝,待那些從血薔薇中汲取的靈力全部轉移後,鳳清韻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緩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總算是從昏迷蘇醒了。
而他一扭頭,便見白若琳正紅著眼眶地看著他,一看便是哭過的模樣。
看到他醒來,白若琳立刻擦了擦眼睛喊到:“師兄,你終於醒了!”
昏迷之前的記憶驀然回籠,鳳清韻一下子便明白了小姑娘的症結所在,他張了張嘴想說不怪你,一切都是慕寒陽處心積慮,和你沒有關系。
可不知道睡夢中明明喝了那麼多東西,為什麼嗓子還是這麼幹,他猛地一張嘴竟然沒能發出聲音。
而沒等鳳清韻第二次嘗試,一扭頭他卻看見白若琳身旁竟然還有一個人,看清那人的一瞬間,他面色微變,驀然回神——那竟然是前世天崩時,在魔界陡然將修為提升至渡劫期的枯血道人!
……她怎能會在這裡?龍隱不是說不認識什麼枯血道人嗎?
枯血道人眼下的模樣和天崩時比起來並無兩樣,依舊是那副端莊美麗的模樣。
她似乎正和什麼人說著什麼,聽到白若琳的呼喊後,她和那人一起扭頭,看到鳳清韻的狀態後,她略微松了口氣道:“殿下終於醒了。”
可鳳清韻已經沒空估計什麼枯血道人了,因為她身旁人比她更快地走了過來,看到那人的一瞬間,所有記憶全部回籠,鳳清韻徹底蘇醒了過來。
愧疚和心疼一起泛上心頭,他立刻起身,卻發現手腳冰涼還有些不受控制,卻依舊掙扎著要坐起來。
龍隱見狀立刻坐在他身旁,扶著他的腰任由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而在鳳清韻焦急地開口之前,那人好似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率先道:“吸不幹的,放寬你的心,本座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鳳清韻啞了嗓子,幾乎是用氣聲道。
他執意摸過龍隱的手腕,低頭探查對方的情況。
好在這次也不知道是吸得不多,還是龍隱已經有了經驗,趁著鳳清韻昏過去時補了血氣,鳳清韻探查過去後,發現確實沒有什麼虧空的跡象。
但他還是愁眉不展,攥著龍隱的手腕,心疼與後怕的模樣幾乎寫在了眉眼上,看得龍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這次的陣仗比上一次可差遠了。”龍隱故意調笑道,“看來鳳宮主這次是知道疼人了。”
鳳清韻都已經習慣他不著調的話語了,聞言依舊愁眉不展,連話都沒心情接。
他腦海中不住浮現慕寒陽的一舉一動,從來隻是萬念俱灰,隻想遠離他的鳳清韻,平生頭一次產生了憎惡甚至痛恨一個人的情緒。
可是另一邊,聽到兩人對話的白若琳卻忍不住紅了臉。
她為兩人之間的氛圍而不禁耳熱,但她卻再沒了像先前一樣對龍隱的抵觸情緒。
鳳清韻昏迷了整整七天,才把從那些血薔薇中汲取到的“養料”徹底消化完畢。
但他血脈內的血契經由慕寒陽那一遭隔空引動後,已經被徹底激發出來了。
而在鳳清韻昏迷期間,為了壓制血契,龍隱幾乎每日都要用精血溫養,眼見著對方能做到如此地步,自己先前還對他有偏見,白若琳心下越發感到慚愧。
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鳳清韻卻為此承擔了一切,她怎麼可能不愧疚。
可龍隱將她的低落盡收眼底後,卻在一日的溫養過後,難得和她多說了幾句:“與其在這裡自怨自艾,不如每天和你師兄多說幾句話,說不定他還能早點醒來。”
這話不算安慰,和先前白若琳在仙宮,自小經受到的那些贊美來說,甚至稱得上指責。
可這番話卻讓她從那些情緒中暫時抽離了一些。
事情已經發生,與其每天沉浸在愧疚之中,不如多做些彌補之事。
於是白若琳開始每天到寢殿陪昏睡中的鳳清韻說話,當然是在龍隱用精血溫養過後。
由於龍隱去的時間一直都挺規律的,所以白若琳去了幾次後也就沒再請示,每天都掐著點去,一般剛好能和龍隱錯開。
隻是有一日,魔界那邊似乎是有什麼事,送白若琳來魔宮的暝鴉特意前來匯報。
龍隱於是錯過了每天固定的時間,因而晚去了幾分。
白若琳卻不知道此事,依舊照常前去,而後她便猝不及防地在寢殿門口,撞到了那一幕——
龍隱擁吻著沉睡中的鳳清韻,而他的手邊竟然還有一朵鳳清韻不知道何時放出來的血薔薇花苞!
她師兄眼下分明是在昏睡,按理來說龍隱的行為該是標準的趁人之危。
但那含苞待放的血薔薇在龍隱手下搖搖晃晃的樣子看起來親昵極了,哪怕是被人過分地把玩在手裡揉捏也隻是微微抖兩下,一點逃跑的跡象都沒有。
白若琳自然明白花苞對於靈植的含義,於是她陡然紅了臉,匆匆轉身跑開,以至於當天都沒敢去找鳳清韻說話,生怕看到她師兄就想到方才狹昵又褻瀆的一幕。
而時至今日,那一幕的衝擊力依舊是巨大的。
哪怕此刻鳳清韻醒來溫柔地看著她,白若琳欣喜之餘,還是忍不住會想到那日的情形。
於是她做賊般清了清嗓子,扭頭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像極了先前鳳清韻面對月錦書時的模樣。
鳳清韻見狀有些疑惑,但眼下的重點顯然是另外一件事。
他扭過頭看向那位端莊的婦人,明知故問道:“這位是……?”
“吾乃血修姽喬。”姽喬道,“陛下特意尋我來解決殿下身上的血契。”
鳳清韻當即了然,意識到姽喬是龍隱特意為他找來的後,心下的愧疚之意更濃了。
可龍隱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並未給他繼續發酵情緒的機會:“睡了一覺後,你現在感覺如何?”
鳳清韻卻搖了搖頭:“身體並無異樣,內息甚至磅礴了不少,但……我感覺血脈中的血契尚未解決,雖然表面上它貌似被壓制了,不過那似乎隻是暫時的蟄伏。”
在場的人聽到此話後並不驚訝,姽喬反而早有所料般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她緊跟著解釋道:“古時有木靈根修士喜愛收各種靈植為妖寵,而他們發現,對於以血為食的血薔薇,他們隻需要在其種子時期用鮮血澆灌,再在其開花時用相同之血澆灌,便可使其認主,不需要像其他妖寵那樣繁瑣的手段。”
“此次以血契偷襲之人,恐怕用的便是這個法子。”
經過上古那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整個修真界其實有不少傳承是斷代的。
如若不是專修血道的姽喬言及此事,慕寒陽的算盤可能便真成了。
鳳清韻突然遍體生寒,倘若前世他當真在仙宮開了花,慕寒陽隻需要再次澆灌鮮血,完整的血契便會達成。
想到這裡,他胃下便泛起了一股難言的惡心感,惹得他閉目良久才勉強壓下,睜眼道:“那敢問對於此種血契……有解決之法嗎?”
“有的。”姽喬點了點頭道,“此種血契之法,實則需要兩次才能徹底完成。”
“殿下幼年時遭遇的血契因此並不完善,那邊沒辦法直接下命令,所以才隻能出次下策,用同血脈的血親予以摧動,最終雖然未能完成徹底的血契,卻還是把您血脈中的烙印激發了出來。”
“好在那邊用這種法子,不成功自然遭到反噬,陛下又隔空一刀重創於他,短時間內對方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隻需要在殿下開花之時,用更強的血契進行覆蓋,便可銷毀源初血契。再加上第二次血契先天有缺,等待數日後便會自然消去,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
姽喬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隻是這印跡畢竟已被引動,在找到您找到開花的法子之前,還是需要略微壓制,才能正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