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藥王谷,居然位於中州一個小城鎮——渡厄鎮隔壁的一座小村落裡。
小村落民風淳樸,看著跟普通凡人的村莊並無不同,大概也就是對比起來要富裕一些。
隋簡帶著雲深熟門熟路的走入村子,村口樹下聚在一起喝茶歇涼的幾位大娘看了他們一眼,樂呵呵的問他們:“兩位仙長打哪來啊?”
隋簡答道:“自西洲滄驥而來。”
他報的是在西洲的大本營。
幾位大娘面面相覷,短短一息眼神變換幾番。其中一位慈眉善目體型微胖的大娘站起身朝他們走來,笑吟吟的道:“你們瞧著也不像滄驥人吶,倒像是中州上靈那塊的。”
劍宗坐落於中州上靈,她意有所指,存了八分試探的心思。
隋簡幹脆說了敞亮話,他示意雲深伸出手來,在雲深迷茫的目光下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木牌,木牌通體漆黑,牌面刻畫著一株叫不出名字來的五葉靈草。
隋簡將木牌高舉:“我來尋藥王谷谷主,麻煩大長老帶我去見他。”
微胖大娘即是藥王谷大長老徐英,她一眼就辨出了木牌的真假。
她遲疑道:“你可是隋簡?”
隋簡點頭應了是,徐英頓時眼眶微紅,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拐彎。
她上前一巴掌拍在隋簡肩膀上,語氣嗔怪:“你小子居然沒死!沒死也不知道報個平安信回來。”
“哎呀,你小子回來就回來,怎麼還換張臉呢?這弄得,差點都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其餘幾位大娘也圍了過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隋簡,在發現他氣息虛浮神魂不穩時,臉色有片刻的凝固,但這點異樣很快就叫她們給壓下去了。
隋簡沒多做解釋,幾位大娘自己卻腦補了許多,心想必然是有苦衷才會不報信,於是看隋簡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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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紛紛感嘆,圍著隋簡七嘴八舌的關懷:“肯定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頭,都瘦了。”
“回頭讓方老給你開些補藥好好養養,別落了病根了。”
她們說完又將注意力轉到隋簡身旁的雲深身上,好奇的詢問雲深的身份。
“這位小朋友是誰?瞧著可真俊吶。”
“不會是你小子打哪兒拐來的小媳婦吧?”
雲深怎麼也沒想到這其中還有自己的事,他原本就因為隋簡跟藥王谷好像關系匪淺的事情差點理得腦子打結。大娘們突如其來的熱情叫他瑟縮了一下,靠在隋簡身後抓著他衣袖躲了起來,隻敢悄悄露出半個腦袋,一雙淺金色的眼眸靈動好奇的轉動。
他想告訴大娘們,他不是隋簡拐來的,是被他強行拔走的,隻是之後習慣了跟大反派待在一起,就強迫變自願了。
大娘們隻當他害羞,打趣過後就沒再讓他為難,簇擁著二人往村裡走去。
大娘們之前提過的方老正是上一任的藥王谷谷主,他們來得不巧,前幾日方老才宣布閉關衝擊進階,隻得折返回頭,去找了現任的藥王谷谷主方陵。
雲深以為都當上藥王谷谷主,還是修仙界唯三的十級丹師之一,這個谷主怎麼都該是個相貌二十出頭的青年,隻是真正見到對方時,他才知道這位谷主為何不愛出谷。
一個隻到他胸口,看起來就十一二歲的蘿卜頭,說出去誰信這竟是藥王谷谷主?
雲深盯著人看的眼神實在是耐人尋味,方陵大概已經習慣了這種眼神,他不覺得有什麼,好心給雲深解釋了一句:“當初年少不懂事築基得太早,相貌便定格在了十一歲的時候,實際上我已經快三百歲了。”
雲深眼睛瞪得溜圓,這還真看不出來有三百歲了呢。
大概是他的震驚讓方陵覺得挺有趣,他意有所指的看向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隋簡,語氣淡淡的說:“我三百歲有什麼稀奇,他都五百多歲了。”
雲深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隋簡,但很快他又鎮靜了下來。雖然他自己覺得自己才二十四歲,但以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年份來說,他還是千年人參成精呢,面前這兩人加起來都沒他年份長。
突然發現自己特別老的人參精小小的破了下防,若是他知道其實隋簡已經不止五百多歲,而是輪回了十二世,合計六千八百一十二載,恐怕會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當然,這些隋簡肯定不會讓他知道的。
雲深因為年紀大破防過後,突然又想到那豈不是大反派比他年紀小,按理來說該喊他一聲哥哥?
大反派恭恭敬敬的喊自己哥哥,這聽著怎麼有點爽?
人參精暗戳戳的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隻覺得渾身蘇爽。
“呵……”
隋簡莫名其妙的哼笑一聲,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雲深一眼,直把他看得寒毛倒豎起了雞皮疙瘩。
“行了,敘舊之事以後再說,我今日回藥王谷是來尋醫問藥的。”
隋簡出言拉回正題,方陵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與雲深之間來回轉了轉。
似乎是看出了什麼來,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那就跟我來吧。”
雲深跟著隋簡和方陵一起走進了一間兩層的竹屋,進門後直奔後門而去,打開後門走出去,眼前的景象完全換了一副天地。
也是這時雲深才意識到,外面的小村莊隻是一個障眼法,真正的藥王谷其實在另一處,而那間竹屋就是連接兩處的空間通道。
此處山谷鳥語花香,品種繁多的靈植花卉爭奇鬥豔,一座座竹屋錯落有致,遠山環繞湖泊靜美,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的光景。
他後知後覺,心道藥王谷果然神秘。
方陵將兩人帶到了臨水的一間竹屋裡,大致詢問了一番隋簡的症狀後便為他搭脈診斷。
他眉心攏緊,不得其解。
“神魂經脈皆碎,按理來說你活不下來才對,你用了什麼方法吊命?”
他說了和浮光差不多的話,雲深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十分緊張。
隋簡並未直接回答方陵,而是看了雲深一眼道:“他是千年人參成精。”
“原來如此。”
無需過多解釋方陵已然明了,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千年人參精固然藥效極好,可怎麼也到不了能將兩隻腳都踏進鬼門關的人硬拉回來的程度,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他並未再多過問,而是繼續為隋簡診斷。
隋簡的情況實在難辦,方陵就沒見過有人傷成這樣還跟沒事人一樣到處跑的。
他忍不住問:“你當初是怎麼受的傷?”
“被趙隨雲的本命靈劍震碎了心脈。”
隋簡說得隨意,好像那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可雲深光聽著就覺得疼,他想當時的大反派肯定很疼吧。
“如此……”
方陵聞言沉吟片刻,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即便是震碎了心脈,也不至於落得經脈盡斷神魂俱損的地步,你當初致命傷當真隻受了那一劍嗎?”
隋簡乃是渡劫期後期的修士,其肉身神魂之強悍,可以說是修仙界內無幾人可傷及性命。要想一劍達到這種程度,除非用劍之人比隋簡高出一個大境界,渡劫期之上便隻有證道飛升的仙人,而趙隨雲修為與隋簡相當,或許配合浮光能勉強擊殺隋簡,但絕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將隋簡經脈和神魂全部打碎。
方陵神情嚴肅的說:“我看你這不像是被劍氣震傷,倒像是……”
他抬眸看了眼碧空萬裡的天:“倒像是被那劫雷給劈的。”
能把渡劫後期修士劈這樣,隻有渡劫飛升的劫雷才有這效果。
隋簡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仔細回憶當時的場景,竟發現有很多細節已經模糊不清,以他過目不忘的本事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恐怕當日,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他遺忘了。
隋簡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但他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來。他對方陵道:“當日狀況確實如此,我再醒來身體便已經成這樣了。若非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雲深救治,我大概也活不了這麼久。”
他略過了很多重要信息,將雲深的特殊之處都藏匿了起來,並非信不過方陵,而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雲深的特殊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方陵稀奇的看向雲深,還不待他說什麼做什麼呢,隋簡已經一步上前將人擋到了身後,護犢子之意不要太明顯。
喲呵,鐵樹開花了,稀奇啊。
方陵眉尾上挑,戲謔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後者警告的甩了個冷眼過來。
他悻悻的撇嘴,說:“你們暫且住下,我先為你調配一劑藥浴湯劑,先泡上七日看看效果如何。”
方陵下了定論,於是雲深和隋簡便住了下來,為了方便觀察隋簡的傷勢,兩人同住在方陵的木屋裡。
當給兩人收拾出房間時,雲深和隋簡同時表示隻要一間即可。
雲深隻是單純的想照顧隋簡,覺得說不定自己的能力能在隋簡泡藥浴的時候幫上些忙。
至於隋簡是什麼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9章 三十九
方陵當天晚上就將藥浴的藥劑調配好了, 雲深瞧著大木桶裡濃稠又綠油油的藥液,隻覺得頭皮發麻。
藥液冒著白煙,但桶壁卻凝結了一層冰霜。
雲深很好奇這到底是熱的還是冷的, 他伸手去沾了下水面, 然後差點沒被凍掉了手指。
他縮回手指鼓著腮幫子哈熱氣,企圖讓凍麻木了的手指暖和起來。
“好奇心害死貓, 說你幾次了?”
泡在浴桶裡隻露出個腦袋的隋簡打趣著他, 語調輕松愜意, 若非他面如金紙額上冷汗連連,旁人看了還以為他隻是在尋常洗浴。
雲深瞪他一眼, 伸手戳他額頭上因忍耐疼痛而臌脹凸起的青筋,小聲哼哼道:“你少說話好好泡藥浴, 我自有主張。”
他說著雙手背在身後, 轉身昂首挺胸的走到計時的沙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