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簡已經整理好了衣服坐在了左側的太師椅上,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噠噠噠的,落在雲深耳膜上就像是催命音符一般。
他咽了咽口水,實在是不敢直接跳,最後隻好抽著參須,牢牢嵌入窗臺邊的朱紅色房柱的縫隙,一點一點的挪下去。
堂中茶桌放著必備的茶具,鑲嵌著火石的保溫瓶裡盛滿了燒熱的水。
人參精落了地就噠噠噠的邁著小短腿跑過去,但茶桌對他來說也是很高的,壓根就夠不著。
他費勁巴拉了半天都沒能爬上去,參須都差點折了一根。
隋簡看不過眼,嗤笑了一聲,“笨,旁邊的椅子不會利用?”
完全沒想到自己可以先爬上椅子再爬上桌面的雲深:“……”
他就笨怎麼了!可惡!
人參精吭嘰吭嘰的好一會兒,終於爬了上去,他寶貝的摸了摸身上的參須,挑挑選選半天哪根都舍不得拔。
這些參須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修煉才養粗壯了點的,就這麼拔了可心疼死了。
就在他終於選好了一根狠心拔下來,準備往咕嚕咕嚕沸騰的熱水裡丟參須的時候,隋簡突然開口道:“你敢直接丟進去試試。”
雲深投放參須的動作僵在水壺上,三分疑惑七分害怕的扭頭看向隋簡,“有、有什麼問題嗎?”
隋簡看了一眼窗臺上的陶土盆:“你剛剛才從土裡拔出來。”
雲深後知後覺,漲紅了一張醜巴巴的臉。
參須洗都沒洗就直接拿來煮茶,好像是原汁原味得過分了,也不怪大反派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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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馬討好的笑了笑:“我這就給您洗幹淨!”
鑲嵌著火石的水壺內裡是高溫,外壁卻不受任何影響,人參精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將參須折成一節節放到水杯裡刷洗,被水燙得龇牙咧嘴的。
等雲深磨磨唧唧的洗好了參須,已經過去了一刻鍾,大反派已經等得不耐煩,指尖敲擊的節奏明顯都快了許多。
雲深不敢有任何耽誤,生怕等會兒煮進開水裡的會變成自己。
他背對著隋簡,將參須一股腦全丟進去。
一節節參須隨著開水沸騰,將清澈的水逐漸染上金黃的顏色,一股人參特有的清香在不大的空間裡彌漫,越來越濃鬱。
他內心頗為惡毒的想:補死你個王八蛋,叫你罵我,哼!
“還沒好?”
隋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心裡有鬼的雲深嚇了一大跳,差點跳起來摔下桌子,幸好他穩住了,隻是難免渾身顫抖了下。
他有點不確定的說:“應該好了吧?”
前後兩輩子他也是第一次煮人參茶,問他這個問題不是為難在人參精嘛。
大約是知道不能對他的智商抱有太大希望,隋簡隨口一問之後就沒再為難他,參茶煮好後也沒再使喚他洗杯倒茶。
煮好的參茶參須完全融於水,沏入杯中色澤金黃,藥香四溢,淺啜一口,口舌生津。
隋簡微微挑眉,原以為會有藥的苦澀味,倒沒想到居然是甘甜的。
“怎麼樣,味道還行嗎?”
雲深不能不關心,這可關系到以後的生活質量。
能不能苟命可就全靠這些參須了。
人參精眼巴巴的期待著,渾身上下都寫著快誇我三個大字,隋簡抿抿唇,到底沒再打擊對方,而是給出了“尚可”的評價。
人參精開心得葉子直抖,沙沙作響。
一杯人參茶下肚,隋簡慘白的臉色都紅潤了兩分,殷勤備至的雲深立馬上道的給他再續了一杯。
隋簡撇他一眼,他討好的搓了搓參須:“您快喝。”
喝了早點養好身體把他放歸大自然。
雲深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重回大地母親的美好畫面,結果大反派卻並不急著入口,而是指腹輕輕摩挲著杯口,緩緩道:“這麼希望我喝?”
“不會是憋著想使什麼壞吧?”
雲深驚恐搖頭:“怎麼可能!”
沒人比他更想大反派好起來,他怎麼可能使壞?況且……
“我想使壞也得有那本事啊。”
隋簡失笑:“你說服我了。”
感覺自己全方位被侮辱了的人參精:“……”
隋簡打消疑慮,終於勉為其難的又喝完了一杯,雲深還想給他將剩餘的參茶全倒進杯裡,結果就見他突然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黑血,原本紅潤了丁點的臉色瞬間變成鐵青色。
“你竟敢……騙我……”
隋簡氣若遊絲,眼神卻仿佛要將他活生生剐了一般。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雲深徹底蒙了,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狡辯,就見大反派又吐了口淤血徹底暈了過去。
“喂……你沒事吧?”
雲深害怕不已,顫顫巍巍的探了探隋簡的氣息,還沒斷氣,心頭吊起的大石立馬落了地。
幸好沒死,他沒殺人。
雲深松了一口氣,隨後又糾結了起來,他不會救人啊,這可怎麼辦?
雲深深知自己不靠譜,尋思著還是趕緊跑出去找店小二找醫師來救人來得實在。當他準備爬下桌子時,眼角餘光卻撇到窗外漆黑無光的夜空。
他停下了腳步,腦海裡閃過一句——夜黑,風高,殺人夜。
人參精一雙豆豆眼像兩盞一萬瓦的燈泡一樣亮了起來。
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不做點什麼都天理難容啊!
第04章 第四章
給雲深十個膽子他都是不敢殺人的,所以他逃了。逃跑之前還猶豫過要不要把花盆也帶走,雖然樣子醜可好歹也是他種了幾天的窩。
最終他還是拋棄了花盆,主要是他搬不動,更別說帶著它跑路了。
雲深生平第一次逃命,技能還不太熟練,幸好深夜裡客棧已經沒有多少人,大堂裡隻有一兩桌在喝酒的,人已經東倒西歪的醉了一地。
他貼著牆根一點點往客棧大門挪,緊張得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在穿過其中一張酒桌時,鑽到桌底呼呼大睡的老修士突然翻身囈語了幾句,差點沒把他當場嚇死。
他貼著桌子腿一動不敢動,確認老修士沒醒來的跡象以後,迅速拔腿狂奔衝出客棧的大門。
店小二眯著眼打哈欠,突然感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他猛地一咯噔,還以為大晚上鬧了鬼,用力揉了揉眼睛,結果卻什麼也沒看到。
那黑影是往門外跑的,他起身走到大門邊上,伸頭往外面看去,隻看到了濃重的夜色。
“奇怪,我眼花了?”
更夫在外頭敲鑼打更,恰好已經是閉店的時辰,店小二索性就把門關上落了閥。
客棧對門店鋪牆角一處花圃裡,雲深悄悄探出腦袋,眼看著客棧關門時狠狠松了口氣。
他不敢逗留,大反派隨時會醒來,要是不趕緊逃遠點兒,說不定會被抓回去。
小人參精從土裡鑽出來,拔腿就跑,但卻因為害怕叫人看到,隻敢狗狗祟祟的貼著牆根陰影挪動。跑過一家屋舍時,許是動靜驚擾了門內守門的狼犬,引來一陣陣兇神惡煞的犬吠聲。
雲深嚇得腳步頓了頓,然後玩命的跑。
夜濃露重,客棧三樓開了半扇窗,卻半點光亮都沒透出來。
“狗都能嚇到,醜東西膽子可真小。”
窗臺內,隋簡負手而立,視線餘光撇到那個空蕩蕩隻剩一個土坑的陶土盆,忽而勾起唇角笑了笑。
“也是,要是有那個膽子,就不會隻想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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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逃亡了一夜根本不敢停,但他腿太短了,又不像人類的腿一樣修長有力,跑了一晚上也不過跑了十裡地。
是的沒錯,他又跑回了葫蘆山。他深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隋簡肯定想不到他會跑回去。
他覺得自己上次被抓肯定是因為萬花叢中一點綠的自己太顯眼了,才會被大反派注意到,這次他學聰明了,跑進了山林裡,在一處池塘邊的灌木從裡扎了根。
四周都是將他圍繞隱藏起來的灌木枝葉,掌狀的人參葉片在其中一點都不起眼。雲深終於感到了一絲絲安全感,緊張了一晚上的神經放松了下來,疲倦感便如潮水一般湧來。
此時已經天光大作,豔紅的朝霞伴著初升的太陽,將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他打了個哈欠,收了收葉片,再三確認不會被人發現以後放心的陷入睡眠。
隨著時間推移,日光越盛,陽光穿透枝葉,投下一地斑駁陸離的光影。
鞋靴的後跟壓斷了枯枝,發出咔嚓一聲,打破了林中的靜謐。隱藏在樹林各處的野獸警覺抬頭,敏銳的直覺讓它們嗅到了一個危險氣息,瞬間驚慌失措的奔逃,而爬蟲躲在腐葉裡一動不敢動。
野獸奔逃的動靜不小,沒敢睡太死的雲深一下子就被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