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真想了想,顧延野的生日宴因為他的緣故變得一團糟,沒道理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點頭:“好啊,那你來吧,沈冽和陳奕松也在,人多更熱鬧。”
隨著他話音落下,陳奕松手裡的遊戲機接連炸開兩道巨大的電子音——【Epic Fail】【Game Over】
許小真詫異地抬眸看過去,見他表情淡淡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攥著手柄,青筋凸起,力氣大的幾乎要把手柄攥碎,好一會兒,陳奕松又開了一局。
他收回視線,又把目光落到顧延野身上。
顧延野其實更想和許小真單獨待著,但在這件事上,他沒有任何發表意見的權力,許小真能願意見他,他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同樣,無論是陳奕松還是沈冽,都沒有說願意或者不願意的權力,願意的話就來,不願意的話也沒人會上趕著來求,許小真身邊不缺這一個,甚至他不去更好,另外兩個人一定歡天喜地。
陳奕松變成了和顧延野,沈冽一樣愚不可及的蠢貨,因為那個該死的愛情。
曾經他以為自己穩坐釣魚臺,能運籌帷幄一輩子,其實到目前為止,許小真和他依舊緊密聯結,許小真無法離開他,成本代價太高,高到讓許小真承擔不起,所以事情依舊和他開始預料的那樣,他握著風箏線。
隻不過以前是風箏需要線才能不會被狂風吹亂,現在是他這個握著風箏線的人需要風箏。
許小真走到現在,隻有他已經無法滿足繼續向上攀爬的欲.望,失去了沈冽和顧延野,許小真會為難,頭痛。
陳奕松和另外兩個人組成了穩定的三角關系,為許小真護航。
其實他多清楚,即便那天許小真的刀扎進他的心髒,他也不會打斷許小真的腿,他想看到許小真在事業上永遠蓬勃不息,不願意看他落落寡歡對著夕陽西沉。
顧延野直到在許小真臉上出現不耐煩的神色之前,終止了自己毫無營養的對話。
饒是許小真在這段對話中,許小真對他並不熱情,他也很舒心。
給對方的禮物,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想好了。
以前小真就不稀罕他的錢,現在更不會放在眼裡了,所以任何難以尋覓的珍寶都不如真正做些令小真高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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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野沒有回一區,而是先去了十八區,以慈善商會的名義向十八區二十多個孤兒院進行捐贈。
自從聯邦對第三帝國漠視貧民的行為進行嚴肅警告後,帝國不少官員聞風而動,明裡向下區捐款,暗裡以慈善事業洗錢,所以顧延野的行為在這些官員中並沒有顯得過於異類。
正常官員捐助後,總會留下許多道貌岸然的合影,二十個幾個孤兒院收到物資後,都向他發來了邀請,希望他能光臨參觀。
顧延野跳過幾家大孤兒院,選擇了最小最偏僻的一家教會孤兒院——揚子塔育幼院
教會孤兒院一開始的存在是為了奉行善舉,收留無家可歸的孤兒,為社會做貢獻,後來教會逐漸演變,商業氛圍更濃,孤兒院就成為了教會斂財和維持形象的工具。
接受捐贈後,每個孩子每天隻能在早晚分到兩碗清澈見底的稀飯,白天上學,晚上完成不等的工作,美其名曰為飢餓令人清醒,工作令這些孩子知道感恩。
尤其在過去十幾年,因為十八區的孤兒太多,教會孤兒院的存在能極大緩解社會壓力,所以政府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這四年時間,十八區經濟狀況有所好轉,吃得飽飯的家庭越來越多,孤兒數量驟減,領養孤兒的家庭也逐漸變多,教會孤兒院這才有所收斂。
得知元帥大人要來揚子塔育幼院,孤兒院的修女修士都格外緊張,恨不得把每個孩子一下子填鴨喂得白白胖胖。
孩子們知道一有大人物來,他們就能過幾天頓頓有肉的日子,興奮得小臉上都掛著笑容。
修女們為年紀小的孩子換上幹淨衣服,年紀大的則囑咐他們自己去換,把冷藏庫裡的蘋果取出來,挨個分了一遍。
分到那個漂亮的女孩的時候,修女亞麗忍不住心頭打鼓,在箱子裡挑挑揀揀,找出來一個最大最漂亮的放進她手裡,請求:“寶貝,你一會兒能看起來乖巧一些嗎?”
很難有人會忽略長得這麼漂亮機靈的孩子,聽說那位元帥大人二十九不僅沒有婚約,甚至連結婚的打算都沒有,如果她運氣好一點,或許會被領養出去,這種案例屢見不鮮。
對那些大人物來說隻不過是施舍幾頓飯而已,不僅能得到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寵物,還能被贊揚有愛心,多劃算,對被收養的孩子來說,卻是天大的機遇。
但前提是這個漂亮的孩子不是個刺頭,他們對這個女孩真是又討厭又害怕,這種重大場合,把她關進閣樓裡才是最佳解決方案,但所有的孩子都喜歡她,擁簇她,會把她偷偷放出來,到時候場面一定很難看。
陳小寶,也就是許留,用衣袖擦了擦蘋果,啃下一口,清澈的眼睛偏圓,在眼尾處微微上挑,看起來像小狗一樣無辜可愛:“好的。”
亞麗松了口氣,又繼續分發蘋果。
幾個孩子擠眉弄眼,用手肘輕輕懟懟陳小寶:“老大,你好棒!”
陳小寶擺擺手:“一般啦!”
小的孤兒院往往不受重視,教會和神父們又要盈利來維持奢靡生活,在許留在揚子塔育幼院餓了半個月,洗了半個月衣服,晚上都在哭鼻子,這裡的生活簡直和家裡有天壤之別。
她這才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多如同煉獄的地方,聽住在一起的孩子說,有的孤兒院還會不給他們吃飯,把人活活餓死。
憑什麼冷藏庫裡有那麼多的食物,卻每天隻能給他們稀粥呢?
庫房的大米都生蟲了。
孤兒院附近密密麻麻都是她媽媽的安排來保護她的人,許留隻要說不願意留在這裡了,想走,馬上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但她和孤兒院的小伙伴有了感情,她不想看大家挨餓,尤其是小淳。
許留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小淳,他們曾經在同一個幼兒園讀書,小淳性格怪怪的,沒有人和他做朋友,許留有一顆鋤強扶弱的熱心腸,一來二去,許留就成了小淳唯一的朋友,在升入小學之前,她聽說小淳出生時候在醫院抱錯了,他不是他父母的親生孩子,再後來,許留再也沒見過他。
原來是被丟掉了。
小淳變得比以往更古怪,瘦得像麻杆,頭發遮著小半張臉,冷冰冰的,不說話,像個啞巴,他分明認出許留了,卻不和她相認,每天自己一個人待在角落裡,許留去找他,他就不聲不響地走開。
許留晚上會從廚房偷拿食物,分給大家,被發現了就自己一個人承擔,教會的修士們不能虐打孩子,就餓著她,但她好像從來沒挨過餓,晚上被子裡總會有修女分給其他孩子的餅幹和水果,開始隻有一點,後來越來越多。
修士和修女們就變著花樣給她苦吃,好讓她乖乖的,許留就在學校當著所有老師和校長的面掉小珍珠,看得人輪流上門來了解情況。
她跟孤兒院裡所有失去父母的孩子不一樣,這裡的孩子都敏感脆弱,知道要討好這裡的所有人,才能得到一口食物,有一個容身之所,讓教父喜歡自己,所以再難過也會忍耐。
許留好像根本不在乎,她不在乎修女和修士的誇獎和撫摸頭發,也不在意他們的冷暴力和責罵,反而總給他們找麻煩和苦惱,甚至點過教父的休息室,一群大人拼命地喊上帝,上帝。
修女亞麗既希望她不被領養出去,以免再送回來丟了孤兒院的臉,又盼望著她真的被領養出去,好讓雞飛狗跳的孤兒院恢復以往的安寧。
陳奕松給屬下的任務是首先保證許留的安全,顧延野看起來並不像會對一個孩子產生威脅的角色,他們更不知道他們的大小姐不是老板親生的女兒。
所以在顧延野走進孤兒院之後,陳奕松才收到了許留即將和顧延野碰面的消息。
第112章
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在陳奕松打開消息的時候,顧延野已經走進育幼院,並站在一群高矮胖瘦的小豆丁面前了。
沒人想到顧延野會去十八區, 更想不到他會捐助孤兒院, 甚至在二十多家孤兒院中精準找到了許留所在的揚子塔育幼院。
陳奕松連顧延野這個名字都很避諱, 他唯恐過度的提防和提醒, 會顯得欲蓋彌彰, 既讓顧延野察覺到線索,更令許留對這個名字產生好奇。
但他的聰明小心此刻作繭自縛,在顧延野出現的第一時間, 他的手下沒有打起精神, 把許留遠遠地帶離對方眼前。
如果不是陳奕松自信沒有露出半點馬腳, 他恐怕會覺得是顧延野知曉了一切, 在試圖奪回許留。
但好在對方隻是一如既往運氣好而已。
陳奕松無比憎恨顧延野,但如果說對方身上有什麼是他所羨慕的,那大概就是運氣。
如果他有這樣的運氣, 什麼都不用做, 許小真就會愛上他。
陳奕松希望顧延野這次也能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在好運降臨的時候, 面對著所有正確選項,創造出一個錯誤選項, 並義無反顧地選擇。
這個該死的好運氣蠢貨!
他感覺到一陣無力, 像在暴雨時分抓住了一把潮湿的沙子,以為能永遠握在掌心,砂礫卻在太陽出來後, 因為暴曬而風幹,緊接著從掌心流逝, 不管他怎樣用盡力氣,能抓住的東西卻還是越來也少。
陳奕松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壓下一些不好的猜想,讓他們時刻注意著裡面的情況。
現在他能留住許小真的,隻有一個孩子。
如果許留和顧延野相認,並對他的存在接受良好,那他對許小真來說,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他敢保證,今後這個家裡,就隻會剩下他一個人。
現在能做的,就是祈禱許留不像她那個爸爸,是個白眼狼。
陳奕松連著點了幾支煙,避開許小真,站在露臺上,從放置在揚子塔育幼院的監控攝像頭觀察院子裡的情況。
深秋帶著寒意的風吹過他變得有些發燙的皮膚,燥意卻怎麼都沒辦法撫平。
許留把像她臉那麼大的蘋果啃了一半,剩下的怎麼也啃不下去了,因為嗆了風,抱著蘋果在人堆裡打嗝。
“你快趁我不注意拍——嗝——我一下——嗝——”
打嗝停不下來,被嚇一下就好了。
她扭頭和旁邊的小淳說,小淳一向寡淡陰鬱的臉上露出幾分警惕,許留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了,肩膀就被人從後面輕輕拍了一下。
許留手一哆嗦,一半蘋果滾在地上,嚇得差點跳起來,不過停不下來的嗝卻是好了。
她現在對食物很珍惜,連忙蹲下要撿蘋果,被對方一把扶住。
“掉了就不要了。”男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輕顫和哽咽,蹲下身和她平視。
許留抬起頭,就對上了對方英俊的臉,深邃而立體,極為周正,發色和瞳色與自己的一樣漆黑。
亞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果然是被注意到了嗎?
她連忙彎下腰,示意許小真叫人:“這是元帥大人,快打個招呼。”心裡默默祈禱陳小寶不要再鬧什麼幺蛾子。
顧延野一進門,就將院子裡站著的一群小豆蹦盡收眼底,一共不到二十個人,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和許小真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孩,低扎的雙馬尾搭在胸口,梳得不怎麼整齊,甚至有些亂糟糟的。
穿著洗得泛白的淡黃色連衣裙,瘦巴巴可憐兮兮地捧著一個大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