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瞞著許小真做的,關於他的腺體,很多數值都被打上了大大的紅色。
即便是整個帝國最好的腺體醫生,陳束的表情也有些恍惚:“我接下來說的話,需要您做好一些心理準備。”
顧延野凌厲的目光掃向他:“別告訴我手術不能做?”
陳束連連擺手:“不是的,能做。但是病人的情況我從業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顧延野還當是什麼事,頷首:“我知道,他腺體摘除的手術做得並不正規,移植手術會有困難。”
許小真說過,他分化晚,腺體發育差,所以有很多不良症狀,所以去醫院切掉了,十八區那些庸醫大概比菜市場的屠夫刀法還不如,留下那麼長一道疤。
無論在哪個區,這對一個omega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腺體發育不良,可以領取促進發育的藥劑,隻有許小真這個傻子,會選擇把腺體摘掉。
醫生錯愕,竟然沒在顧延野臉上發現如自己一樣震驚的表情,果然中將大人見多識廣,對病人這種自己挖掉腺體的行為都能見怪不怪。
也是,病人應該早就把情況講明了。
他收起錯愕,說:“那我就不多說廢話了。病人的腺體被切除的很徹底,無法通過生長手段復原。
但是我們從病人血液中提取了殘存的信息素,通過人工手段的確能合成腺體。
病人應該是摘取腺體之前有過終身標記,所以血液裡有兩股信息素,我們要需要當初標記人的血液,把兩種信息素分離出來,獲取病人的原始信息素。”
顧延野轉動著手裡的手裡的鋼筆,若有所思:“能不能直接把標記好的腺體移植進去?”
他覺得手術後再標記,清醒著的許小真會反抗的特別激烈。
“啊?”醫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這恐怕不行,但是可以在手術同時,注射信息素,達到標記目的。”
顧延野沒再強求,覺得這樣也行,問:“什麼時候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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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
顧延野的鋼筆“咚”一聲敲在桌面上,又好像敲在他的心裡,敦促他做出決定。
他的呼吸顫抖起來,不可抑止的興奮,或是其中摻雜了害怕也未可知。
許小真被標記後,他的本能會驅使他無條件深愛自己,無法和他分離。
也還好許小真原本是個omega,根據現在的醫療技術,腺體移植隻能應用於腺體受損和萎縮的omega或alpha,從他們血液中提取信息素重制腺體,否則他想用標記留住許小真也不能。
但顧延野不確定人工的腺體會不會和天然腺體存在區別。
醫生看著他,他手中的鋼筆在桌面又“咚”地落了一聲,好似下定什麼決心:“我會安排你和他的眼科醫生進行會診,一定要在確保他身體的情況下進行手術。”
“這是一定的,請您放心。”
醫生說完後,顧延野擺擺手,示意管家將他送出去。
兩天裡,顧延野幾乎不在家,在家也不會出現在許小真面前,他唯恐自己過於異常的情緒被許小真察覺。
第三天早上,許小真沒等到早飯,顧延野說新的機器到了,今天要把落下的胃鏡做了。
不用太擔心,過程是全麻的,不會痛。
許小真偶爾會有胃痛,這個檢查很有必要,他沒有抗拒,在房間裡洗漱。
出來的時候,顧延野正在樓下和誰打電話,聽聲音是周京爍,許小真就靜靜靠在樓梯邊,等顧延野打完。
他眼睛不好用之後,聽力反倒比之前更靈敏了,他以為隻有全盲的人才會這樣,原來半盲也會。
他聽到周京爍在電話裡跟顧延野嚷:“什麼?這麼嚴重?那你騙他那事兒沒讓他知道吧?知道豈不是更完了?”
顧延野罵他:“你閉嘴,我永遠不會讓他知道!以後你管好你那張破嘴,聽見沒有?我就是失憶了,不記得了!”
許小真恍惚,什麼嚴重?什麼騙他?顧延野還騙誰了?
顧延野讓周京爍管好嘴,他失憶了。
許小真心髒咯噔了一下,有什麼被壓下去的線索忽然又被拽了上來,但是他像在抓一個拆開的毛線,線團就在眼前,怎麼拽好像都離線球都有一步之遙。
顧延野轉過身,才發現樓梯邊依靠的許小真,他汗毛倒立,後背霎地起了一身冷汗,險些步子都邁不開,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漏什麼,並問:“小真,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許小真下意識站直了身體,顧延野喋喋不休地催促他,打算他的思路:“走吧,今天時間安排的很緊,你的眼睛今天也能做手術了,高興嗎?很快就能看清東西了?是不是快期末考試了?應該能趕得上考試對吧?”
負責他眼睛的醫生正好被管家帶著走進來,他笑著搭話:“是的,根據檢查結果你的眼睛已經達到了手術的水準,今天可以用激光手術幫你的眼睛減壓,很快就能看清了,剛好全麻的話一起就能做。”
能看清,就意味著能離開這裡,許小真顧不得再想別的,指尖掐進掌心,連聲說:“謝謝您,謝謝您。”
顧延野伸出手,許小真猶豫了一下,牽著他的袖子,走下地下室。
許小真的眼睛一天比一天強了,今天能看清地下室除了是淡紫色的牆壁,還掛著很多可愛的裝飾,蕾絲的蝴蝶結。
不知道是誰主持裝修的,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情愉快放松。
醫生很嚴肅,許小真險些以為他要做的不是什麼胃鏡,而是不得了的大手術。
他躺在冰冷的檢查臺上,任由麻藥緩緩從自己的手背注射進去,這麼多天,他終於真心實意展露出了一點笑容,期待未來嶄新的生活。
終於能回去上課了,他有點想沈冽。
耳邊機器的聲響,混著藥水的刺激氣味,此刻都變得令人愉快。
在許小真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他看見的是倒懸的顧延野,站在他的床頭,低著頭,手插在口袋裡,正在看他,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也就不知道顧延野的神色到底有多復雜。
許小真徹底昏睡過去。
幾個護士從隔斷的手術室走出來。
這是顧延最後一次能選擇的機會,手術做還是不做?
許小真想離開他,他想到這件事就渾身發痛,他想把許小真留下來,用任何手段,留在自己身邊,讓許小真愛他。他確信自己不再對許小真抱有玩玩看的念頭,他會悉心照顧許小真一輩子,為他收斂脾氣,他發誓。
但顧延野看到了許小真昏睡前的笑容,那麼出自真心實意,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著,喘不過氣。
如果他放許小真走,許小真會開心吧。
其實他想到許小真能高興,也有種發自內心的歡快。
但他什麼也沒有做,隻是低頭親吻了一下許小真的額頭,任由護士把人推進手術室。
顧延野倚在手術室外面的牆壁上,冰冷的,刺透了他的皮膚,寒意蔓延到他的骨髓。
他夾了支煙,但沒點燃,一直倚在那裡,一動不動。
手術結束之後,他就再也不用獨自面對冰冷的長夜,摸著空落落的床孤枕難眠,不至於心口像刀剜了似的空掉一塊。
他會和許小真幸福的,等到他站在權力之巔,推翻或者弄死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他就會和陳寶珠離婚,他一定會娶許小真。
顧延野想到許小真會因此露出的驚喜笑容,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他站在手術室外面,東想西想,連將來生孩子取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他又忍不住擔心,萬一失敗了怎麼辦?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許小真醒來之後會不會疼?
顧延野煎熬了六個小時後,手術的門終於轟然推開。
護士推著床出來,許小真的脖子上和眼睛上都纏著紗布。
陳束說手術很成功,腺體不會有問題,和自己長的一樣。
顧延野聞到了許小真的信息素味道,一股葡萄味,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記憶過於久遠,他總覺得不如他原來的好,現在的有一股糖精味,不過也能接受。
裡面夾雜著自己淡淡的信息素味道讓顧延野近乎欣喜的發狂,隨著這些信息素在許小真血液裡流淌,顧延野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一種佔有,許小真是他的,渾身上下都烙印了他的記號。
比多年前壓制了信息素後做的標記更讓他瘋狂。
他的牙齒生痒,看著許小真沉睡的臉龐愛得要死,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人咬碎了吞進肚子裡,徹底融為一體,但他沒有這麼做,隻是低下頭,執起許小真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小真,我們有一個新的開始了。
許小真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想抬手摸一摸,卻發現麻藥勁好像還沒過,手沒有力氣。
火熱的身體貼過來,將他小心翼翼抱進懷裡。
顧延野給他喂了點水,說:“麻藥還要幾個小時才能過,你剛做完手術,眼睛上纏了紗布,不要緊的,醫生說明天就能摘下來。”
許小真聽不清他說什麼,或者說對方在說什麼,根本進不了他的腦子,左耳朵進右耳多出應該就是這樣。
他能感覺到身邊的人是誰,又感覺不對,顧延野貼過來的時候,身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味道。
他分辨不出來,他也不知道哪裡熟悉,就覺得應該是一股新鈔票味,好好聞。
他還聞到了一股很淺的葡萄味,香香甜甜,但他不愛吃。
麻藥還沒過,許小真的腦子木木的,像個被潛意識支配的木頭人,轉不過來,胡言亂語:“周延身上味道好聞。買葡萄了?我不愛吃葡萄,許留應該喜歡,但是許留吃不到。”
醫生說麻藥勁兒半過不過的時候,病人都會胡言亂語,天馬行空,他們有時候會遇到那種睜著眼睛對他們念熱辣黃文的人,徹底清醒之後臉紅得像個番茄,灰溜溜地跑了。
許小真現在應該就處於這種階段,顧延野看他呆呆的,說自己身上味道好聞,應該是腺體起作用了,他聞到了自己的信息素。